13第十三章 手段
皇帝的確在考慮繼承人的問題。
他的身體日漸衰弱,就連看一會奏摺都眼前發黑,若是不趁著還有力氣下地時將事情安排好,也許他剛開創的大楚王朝就要風雨飄搖了。
代王扶著皇帝的手先是顫抖了一下,然後這位已經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很自然的流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不得不說,皇室中人均為影帝。
他一臉哀傷,「父皇,太醫說您的身體正在緩慢恢復,太子一事不重要,父皇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啊!!」
這話說的多有水平,不遠處一直當壁花的太監總管李福都要給代王點贊了。
皇帝聽后心情好了一些,隨即他又搖了搖頭,「傻孩子……」
總管李福都要給皇帝跪了,代王都四十多了,還傻孩子……呵呵。
代王連連搖頭,「父皇,您根本沒必要頭疼太子一事,您是我們的父皇,無論做什麼,都是為我們好,我們兄弟三人皆為人子,您說什麼我們自會遵從,所以父皇還是寬寬心,先好好休養吧!」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皇帝笑呵呵的,他看著自己這個兒子,代王四十多歲了,可看上去竟和自己一樣面容蒼老,想邊關漫天狂沙,苦寒貧窮,代王這些年毫無怨言的為大楚守邊,實在功高勞苦。
想起這些日子另外兩個兒子跑前跑后四處串聯的行為,皇帝心下冷笑,他拍了拍代王的手,「說起來明兒你的長子還在邊關吧?」皇帝語氣慈和,「不妨叫回來,叫朕也見見。」
代王連忙道,「已經去信了,不過還要等些時日。」
皇帝似乎突然想起什麼,「朕恍惚記得,那孩子的母親是左相的女兒?」
「是,左氏淑德賢良,當年天下未定,她和孩兒跟著父皇征戰天下,落下病根,是以早早的去了,只留下淵兒一人……」
「唔……」皇帝慢悠悠的走著,不再開口了。
代王也很識趣的閉上嘴巴,只是一心一意的扶著皇帝散步。
祁淵伏在馬上,死死的抓著馬脖子,雙腿緊緊的夾著馬腹,心怦怦的跳著。
他和謝長風聊天聊的正開心時,身下的馬突然開始發狂,不知道為什麼,瘋一樣的衝出去亂跑亂跳,山路泥濘,好幾次祁淵差點被摔下馬。
風呼嘯著從耳邊飛過,祁淵卻很平靜。
他算好了歸途,算好了李重的心思,算好了謝長風出門的時間,算好了路段……如果他還因意外死掉,那這才是天意。
謝長風騎馬緊緊追著前方的祁淵,時不時的技巧性的越過路旁的山石,爭取趕超祁淵,他眉頭緊皺,抽出了長槍,眼瞅著前方是一處比較陡峭的斷坡,他一咬牙,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高聲喝道,「全身放鬆!」
祁淵瞳孔猛地一縮,他猛地鬆開了手腳,下一秒,他就覺得褲腰帶被一股巨力挑起,緊接著他整個人就騰空了!!
眼前的景象變成了蒼茫的天空,身體失重讓他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什麼,不由自主的掙扎了起來。
「啊——!」
突兀的,一隻手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祁淵猛地回頭,就看到謝長風居然從馬上跳在了半空中!
他抱著他一起在空中翻轉著,祁淵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微微側臉,就看到了謝長風專註冷冽的眉眼和從容淡定的神情。
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謝長風的身影如蒼鷹般矯健有力,他的長槍在空中虛晃一挑,一道勁風掃過,漫天大雪飄飄蕩蕩,如棉絮般輕盈澄澈,一片雪花擦過祁淵耳尖,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緊接著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歪,正好一頭撲進謝長風的懷裡。
「好了,落地了。」
謝長風抱著祁淵安全著6,他有些尷尬的看著懷裡的祁淵,「真是不好意思,事急從權,你的褲腰帶被我挑斷了。」
祁淵晃了晃才站穩,聽後下意識的低頭,正看到那隻摟著他腰的手依舊扶在腰間,不過這一次不是為了接住他,而是幫他提褲腰帶。
祁淵頓覺連連咳嗽,他搖搖頭,「是我該多謝你才是。」
謝長風眨眨眼,「要不,你用馬鞭當褲腰帶?」
祁淵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脫下外衣,拿出匕首隨意撕了一條,「湊合著用吧,反正速度快的話,我們中午就能……」
他剛綁好褲腰帶,才發現周圍是山林,就連之前的泥濘小路都不見了,至於他和謝長風的馬匹自然跑的沒影了。
謝長風微微皺眉,他看著祁淵略顯削瘦的身形,索性脫下自己的外袍給祁淵,「小心邪風入體。」
猶帶餘溫的外袍落在身上,祁淵一呆,他抬頭,驚訝的發現謝長風裡面竟只穿了一件單衣,他連忙道,「等等!!你……」
「你不用管我。」
謝長風伸出手,覆在祁淵的手上,眉宇間滿是得意,「我可比你暖和多了。」
祁淵這才驚訝的發現,謝長風的手暖和的不可思議,在如此寒冷的雪林里,謝長風就像是暖爐一樣。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然後萬般不舍的鬆開手,「多謝謝將軍,那我就不客氣了。」
謝長風看了看方向,「走吧,速度快的話,午後應該能回去。」
「你的馬……」
「沒事,它會自己跑回雁門關的。」
山路不好走,騎馬時尚且會顛簸,更別提步行了,祁淵雖然粗通武藝,可和謝長風比起來那就是一個渣,沒走一會,祁淵就開始喘氣了。
謝長風皺著眉頭,「你真沒用。」
祁淵一噎,他心下大怒,謝長風太大膽了!!不過下一秒他又沒脾氣起來,早上他只吃了幾塊點心,走了這麼久,不僅沒力氣了,他還餓了!!
咕嘟——!
祁淵摸了摸肚子,抬頭看謝長風。
謝長風重複道,「太沒用了。」
祁淵不吭聲,這次真是失算了,李重……他眼中閃過冷光,心滿是殺意。
「上來!!」
祁淵一愣,就看到謝長風半蹲在他身前,正不耐煩的道,「上來,坐在我的長槍上。」
祁淵看了看日頭,不做掙扎,默默的趴在謝長風的背上,他剛坐穩,謝長風就如風一般沖了出去,彷彿眼前的大雪和寒冷都不存在,腳下一片坦途。
他愣愣的,記憶里從未有過這樣一個沉穩溫暖的背影,讓他可以稍微放鬆一下。
祁淵閉上眼,雙手緊緊抱著謝長風的脖頸,感覺身體從心暖到了四肢。
漸漸的,他睡著了。
等他睜開眼,就發現他正躺軟榻上,手腳微涼。
一個穿著不凡的侍女正在小心翼翼的端著熱水幫他擦臉,在發現他醒來后,頓時拜倒,「奴婢青萍,奉夫人之命來伺候殿下。」
祁淵緩緩坐起,「這是……」
「醒了?」
謝長風推門走了進來,他的頭髮還在散發熱氣,看樣子剛洗完澡,「去泡泡熱水吧,驅一驅寒氣。」
他對青萍道,「熱水準備好了嗎?」
青萍一方面驚訝自家將軍和代王府大公子之間的熟稔程度,一方面快速道,「已經準備好了,奴婢這就喚人。」
祁淵複雜的看著謝長風,他竟然就這麼直接一路睡到代縣了?
「真是麻煩你了。」
「不客氣,你的侍衛也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到這裡,謝長風的語氣一頓,他看著祁淵,「驚馬一事,我覺得有蹊蹺。」
祁淵抬頭看謝長風,剛想說什麼,就下意識的吞了回去。
謝長風的眼神很平靜,黑的越發深沉,什麼都看不出來。
祁淵沉默良久,才道,「是有蹊蹺,只不過被我換了個時間而已。」
謝長風輕輕笑了,「我就覺得有問題,也就是說那個倒霉蛋本來是想在路上下手的,結果你自己動了手腳,剛出關馬匹就出事了?還正好和我順路,恩?」
他抬手,抬起祁淵的下巴,略顯輕佻,眼中卻無一絲笑意,冰冷無情,「你都算計好的,對嗎?」
祁淵抬手,打掉謝長風的手,微笑,「自然如此。」
兩人對視著,空氣中隱隱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
半響,謝長風突兀的笑了,他懶洋洋的道,「做的還不錯。」
祁淵微微皺眉,「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謝長風搖搖頭,讚賞的看著祁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再對範圍內的人坦白,這才是陽謀的最高手段。」
祁淵有些呆愣,他以為謝長風會生氣,可沒想到……
他不由自主的笑道,「若是我沒對你說實話呢?」
謝長風瞟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道,「那我就會對著你的心脈來一巴掌,等你回到京城,你就會猝死了。」
祁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