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燒刀子
謝長風趴在軟榻上看地圖,雖然被揍了二十軍棍,但說實話,這點小傷對他來說真心不算什麼,不過考慮到被揍了十軍棍的王壯臀部都腫著,他自然不好立刻出門。
成為雁門關的守關大將,謝長風並未有什麼欣喜之情,這兩天他一直在看定國公交到他手上的情報和往年的各項記錄,他首先查的是雁門關各年糧草貯存和消耗情況,其次是烈酒和醫藥存儲,再次是武器盔甲、冬衣用度等軍需品的記錄。
然後他叫來了趙平。
「大將軍的記錄非常完整,我從其中挑出了一些東西做橫向對比,發現今年的糧食用度比往年上漲了不少,這倒沒什麼,都在可控範圍內;其次我又發現今年的天氣冷的有點早啊!比往年同期都冷,可兵士的冬衣並未運到;再次我翻看了最近兩個月的情報,來往客商都說今年草原上草水豐富,很多部落的收成都比往年要好,若是如此也就罷了,可有情報說眾多部落有聚會的現象,這……」
謝長風將自己挑出來的情報、對比數據、橫向圖以及邊關地圖往桌子上一擺,目光灼灼的看著趙平,「趙先生,岳父走前曾言邊關恐有戰事……」
趙平點頭,「不錯,大將軍之前已經上折要求兵部加派後勤糧草,可……」
他嘆了口氣,「謝將軍想必也知道,現在朝政不穩,這糧草後勤……」
「能開倉嗎?」
「距離最近的糧倉就在代縣,兩個時辰即可到達。」趙平輕聲道,「不過要開倉,必須要有大將軍手令和當地縣令的公文。」
「岳父留下了空白的蓋章文書吧?」謝長風頭都不抬就肯定的道,「你就收著吧。」
趙平一愣,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聽謝長風又道,「我們要早做準備,明日開始加緊訓練,同時還要麻煩趙先生帶人去各處倉庫檢查,務必不能有空缺。」
「沒問題,在下正打算和將軍說這件事呢!」趙平欣慰不已。
「斥候營還是蕭校尉掌管嗎?」謝長風沉吟片刻,又道,「讓他來見我。」
打仗,打的是軍略物資,打的是情報消息,謝長風深吸一口氣,他握緊拳頭,只要這兩方面沒問題,他就敢將匈奴揍的哭爹喊娘!
祁淵從第二日開始就整日在雁門關四處溜達,他也不亂走,只是暗中觀察,沒幾日,他就發現雁門關內日趨緊張,將士整日操練,關內看管更加嚴格,好幾次他都被巡視的將士攔下,查了又查,問了又問。
跟隨他來的王府侍衛脾氣不好,頂了幾句,不等祁淵開口,那巡守的校尉二話不說直接一擺手,二十來號人將他們一行人圍住,直接拎出那個出言不遜的王府侍衛,壓著啪啪啪揍了十軍棍。
祁淵冷眼旁觀,直到對方離開后,他才輕描淡寫的道,「不想留下的,就離開吧。」
頓時這些侍衛都老實了。
雖然被削了面子,祁淵心下卻覺得高興。
無論如何,這天下都曾是他兢兢業業守護了幾十年的領土,沒有什麼比看到將士盡心儘力保家衛國更讓他開心的事了。
為此,他對登門道歉的趙平表示這都不是事,相反他還向趙平道歉,言道為守邊將士增添了麻煩云云。
趙平聽后心下腹誹,知道礙事了還不滾蛋?
同時他倒也對這位代王府大公子佩服起來,代王已在三日前到京,據說代王府的二公子在皇上面前綵衣娛親,很是得了一番獎賞,這位大公子還能定下心神,不慌不忙的呆在雁門關,就沖這份心性,就足以讓人高看一眼。
很快,深秋過去,時間進入了十一月,許是三位郡王回京天天在皇帝陛下床前侍奉湯藥,讓皇帝陛下心情愉悅起來,漸漸的,皇上的病反倒是好了幾分,兵部拖欠的冬衣與軍械終於姍姍來遲,運到了邊關。
祁淵在邊關呆了一個月,愣是沒見過謝長風。
這位謝將軍就當他不存在似的,整日在邊關練兵,時而出關巡視,時而閉門謝客,連代縣都沒去過一趟,也沒看望孕中的嬌妻林氏,根本找不到人影。
就在此時,他接到了代王的信,信中大意很簡單,說祁淵在邊關呆的有點久,久到代王另外兩個弟弟開始說難聽話了,是以他要求祁淵速度回京。
祁淵沉吟良久,才招來侍衛長,這侍衛姓嚴,他對嚴侍衛道,「父王來信讓我回京,你且派遣十人回代郡,和留在府中的夫人一行人一起回京。」
嚴侍衛聽后頓時鬆了一口氣,他遲疑道,「那殿下您……」
「我且再留幾日,好歹見過這位謝將軍后再走。」祁淵很隨意的道,「告訴夫人,我們在晉陽匯合。」
嚴侍衛聽后頓時出門去安排了,祁淵深吸一口氣,就快了。
若是他沒記錯,第一場雪后三天,就是匈奴鐵蹄南下之日!!
「你小子終於給我送衣服來了!!」
廣武堡不大,就在雁門關外山陰之南,是雁門關的橋頭堡,王壯在這裡呆了快兩月,簡直要凍成冰棍了。
「這天氣太特么邪門了,凍死人了!!」他衝到馬車前,連著翻了好幾車,看到這些馬車上全是厚實的皮子大衣后才點頭,「這還差不多……」
謝長風哈哈大笑,「這就滿足了?」
王壯挑眉,然後眼睛一亮,衝到了隊伍最尾端,一拉車上的氈布,頓時驚喜不已,「這……這是燒刀子?!」
原來厚厚的氈布下是三大缸燒刀子,看車軲轆壓的那麼深,這酒缸的容量肯定不小。
「是啊!!還不快點感謝你們謝大將軍我啊?!」
王狀聞言猛地扭頭抱住謝長風重重的拍了幾下,「謝爺爺我謝謝你啊!!!」
然後他直接掏出大酒壺就招呼著車夫灌酒。
謝長風翻了個白眼,「王壯你急什麼?!先給我說說廣武堡的情況!!」
「滾犢子!!在燒刀子面前,你算個屁!!」
謝長風:「……」
主管斥候營的蕭校尉最近一直在寧武堡,再加上聞到酒味就什麼都忘記的王壯,以及剛將物資交接完畢的謝長風,三人聚在寧武堡內王壯的軍帳中,開始商討起來。
蕭校尉指著地圖,「我分了三路斥候,向北,向西,向東,並加大了探索範圍,三十公里一隊人,兩個時辰一聯繫,若是哪一方未按時傳訊,就立刻加派人手調查,這半月以來雁門關外的商客越來越少,幾近於無,東面沒有發現匈奴的蹤跡,倒是北面和西面偶會遇到匈奴平民。」
謝長風看著三路斥候的行進路線,「很好,繼續這樣做,要始終保持警戒,一有異狀立刻來報。」
「是,將軍。」
謝長風緊緊的盯著蕭校尉,「你需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我要的很簡單,匈奴在哪裡,我需要立刻知道!!」
蕭校尉眼睛一亮,「是,將軍!」
「寧武堡只有八百來號人,若是匈奴大規模南下,這裡是擋不住的,王壯,我允許你在關鍵時刻放堡返回雁門關!!」
王壯驚叫起來,他終於放開了手中的酒壺,「你說什麼?!」
雖然大家都知道寧武堡基本上是攔不住敵人的,但從未有像謝長風這般直接開口點出的。
「比起被匈奴追在屁股後面狼狽的跑回雁門關,我更希望有組織有預謀一邊反擊一邊從容的退守回關。」謝長風冷哼一聲,「若是退回時和匈奴挨的太近,我是放將士們進來呢?還是直接在城頭上放箭,讓親者痛仇者快?!」
「……」王壯和蕭校尉愣愣的看著謝長風,他們都沒想到謝長風如此直白。
王壯惱羞成怒,「如果我們真的那樣撤退,你就真的看我們死不成?!」
謝長風平淡的道,「來日我給你立碑燒紙錢,如何?」
「謝長風!!」
王壯直接掀翻桌子,一拳頭揍在謝長風的臉上,謝長風站在那裡紋絲不動,他的左臉很快就青了起來,眼睛黑了一圈。
王壯的臉漲的通紅,他一字一句的道,「老子寧可死在關外,也不會帶人敗退!!」
謝長風聽后挑眉,然後抬手給了王壯一拳,他對準的是王壯的右臉和右眼,正好和他自己對稱。
「是嗎?被匈奴鐵騎踩著屍體沖關,你很驕傲自豪嗎?」謝長風揪著王壯的衣襟,「有本事你活著回來殺更多的匈奴,而不是死在外面!!」
王壯張嘴,半響才一巴掌拍飛謝長風的手,他凝聲道,「老子的兵都死了,回去幹嗎?」
「……區區八百人你都帶不回來?!」
王壯簡直要被氣瘋了,「守堡不死人嗎?!」
「所以我在這裡。」
謝長風平靜的道,「我說,你做,懂?」
王壯驚呆了。
謝長風露出微笑,山陰縣還有不少百姓,提前組織他們布防撤退,總比最後被匈奴驅逐著到雁門關城下嗷嚎大哭來的好。
三日後,天降小雪,一夜過後,天地皆白。
當天晚上,蕭校尉接到急報,斥候營北路兵士並未按時傳回訊息,他連忙將情報告知謝長風,謝長風當機立斷,傳訊雁門關,同時要求寧武堡所有駐守人員輕騎上路,棄堡而去。
趁夜襲擊的匈奴發現堡內人去樓空,與此同時,謝長風手中弓弦似滿月,帶著火星的長箭落入寧武堡內,頓時如火遇油,幾個呼吸間,火苗嗖的膨脹起來。
謝長風身邊跟著大約二十來個斥候營的兵士,他們大多擅長弓箭,此時他們連連射箭,立刻點燃了整個寧武堡。
蕭校尉喃喃的道,「原來這三大缸燒刀子是用來干這個的……」
謝長風看了他一眼,「當然了,軍中忌酒,我怎麼會真的給他們運酒喝?!」
蕭校尉:=口=!
「對了,王壯那傢伙不是摸走了一大壺嗎?回去后讓他自己去領軍棍!」
蕭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