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謂天時

天蒙蒙亮東邊剛出現魚肚白，李府外便停著一輛灰褐色的馬車似是要趕早出城，馬車外不加任何裝飾沒有絲毫貴族的奢侈與華麗，盡顯儉樸、低調。

這時一雙水蔥般嫩白修長的雙手撩起布簾，一個小廝裝扮的男子探出頭來，瞪著一雙秋水般的大眼睛左右顧盼著，眼神中透露出三分興奮五分期待和略略的急躁。

沒錯，此時這個如玉砌般的人兒正是蕭媚兒，話說昨天裝扮成小廝打算尾隨李世民出行時，被李建成抓個正著，而那隨蕭媚兒從21世紀來到此處的唯一物品『她的手機』，也被丫環打掃房間時歸為異類轉折到了李建成手中。

俗話說好女不吃眼前虧，眼看尾隨李世民是沒戲了，便也放棄了這一打算，可偏生轉折李建成要南下主動提議帶上自己，她不笨，自然知道李建成謹慎小心帶她是為了以防萬一，可她身正不怕影子邪自是不在意也不忌諱，雖不能目睹太宗少時金戈鐵馬戰天下的英姿，能出遊真真正正千年前的古城她也自是樂的答應。

一大早碧珠便把她叫起來，本來還沒睡醒的她心情極不好，但一想起要跟李建成出門，立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洗漱打扮好，跟隨小廝來到府門外馬車中等李建成，可這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人，實在等的不耐了，便對著前面牽著馬的小廝問道：「喂，小哥，你家大公子到底什麼時候出來？咱們還要等多久啊？」

「姑娘稍等，稍後大公子便會出來」牽馬小廝低頭回完蕭媚兒的話便不在多言語。

「稍後，稍後，這都稍了幾個后了，也不見他李大公子的半個人影」蕭媚兒坐在馬車裡萬般的不自在，天未亮光線昏暗不說這七月的天氣連清晨都未見一絲涼爽之氣，馬車裡面即暗又悶她覺得自己都快成了蒸包子了，自然也沒了開始的「效游」好心情了，氣奮的放下車簾又坐回軟鋪上，順手摸了車上不知是那個老前輩寫的書開始煽起了涼。

「大公子」牽馬的小廝看著從府內走出來的李建成行禮道

「嗯，都準備妥當了？」

「回大公子，交待的一切都準備妥當」小廝低頭回答著李建成的問話

「蕭姑娘呢？」看著沒任何動靜的馬車，李建成不禁疑惑的看著小廝，這不向是蕭媚兒的做風呀，太安靜了！

「大公子，剛剛姑娘已催問了好幾次，現下怕是等著有些著急…。。」小廝話出口一半，向馬車處看了看便沒了下文。

李建成隨著小廝的眼神又看了看馬車處，眼前浮起蕭媚兒那小廝裝扮爬在滿屋找東西時好動的樣子，不覺一笑，讓她安安靜靜的在這等了半個多時辰，的確為難她了，想到此便眼角帶著笑意對身邊的隨從阿貴大聲吩咐道：「出發！」

馬車也行駛了大概一個時辰了，此時天已大亮，不過蕭媚兒坐在這隻有二處小窗戶的馬車裡，還是覺得無比的悶熱，第n次向外探出頭，看著前面騎在馬上領路的李建成，終於忍不住了扯著嗓子使勁的喊道：「喂……喂…李建成」

聽到蕭媚兒氣急敗壞喚著自己的聲音，李建成嘴角不覺的勾起了一抹淺笑，勒住馬回頭看著從馬車裡探出半個頭來的蕭媚兒問道：「蕭姑娘，喚在下何事？」

「那個…我，可不可以騎馬？」蕭媚兒怯怯的問出口，便低下了頭，她也知道這話有點不知禮了，她騎馬是要讓李大公子坐馬車嗎？可是這馬車裡面實在是太悶熱了，在不出來透口氣，她真的就要變成蒸熟的包子了。

聽蕭媚兒這話，李建成先是一詫，然後看到蕭媚兒怯怯的表情，故意打趣的問道：「蕭姑娘會騎馬？」

「會騎算不上，不過以前跟朋友出去玩的時候騎過…。。」想著自己上次跟朋友們去延慶騎馬時，人家在前面牽著，她們就騎在上面，連小跑都不曾有，那裡算得上是騎，就是在溜馬，便聲音越發的小，最後自己也沒了底氣。

李建成看著說一句話能變三種臉色的蕭媚兒，頓時覺得她此時真真的是既單純又惹人憐，收起自己逗趣她的神情正色問道：「蕭姑娘可是累了？」

「不是累，是這車，顛也就算了忍忍便好，可又顛又悶又熱，我現在覺得自己就跟蒸籠裡面的包子一樣，不對，包子都比我強，最起碼包子不用顛著蒸」蕭媚兒拚命的抱怨著自己的委屈，努力的爭取著騎馬的權力，雖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騎得了。

聽著蕭媚兒這繪聲繪色的一頓形容，李建成終是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他還是頭一次聽人說這坐馬車像是讓人在顛著蒸的包子道：「蕭姑娘若是不怕，便騎馬吧！」說著便側身跳下了馬。

蕭媚兒一聽李建成同意讓自己騎馬了，立刻跳下馬車，小跑到李建成面前興高采烈的接過馬繩，可這興奮僅維持了1分鐘不到的時間，蕭媚兒接過馬繩才發現一個重要問題，這馬比自己足足高出一頭都要多，要怎麼上去呢？

尷尬的轉頭看了眼李建成此刻正面帶微笑的瞅著自己，心虛的低下了頭，心想著：『這話都出口了，這機會也爭取過來了，總是不能出醜吧，拼了！』於是一拽住馬鞍上的扶手，一隻腳蹬上馬鐙，這架式不錯漂亮！可是沒跳上馬，直直的爬在了馬背上，蕭媚兒手慌腳亂的一頓亂蹬亂摸索準備爬上馬，可這上馬的方式可能是弄得馬兒不舒服了，激怒了溫順的馬兒，突然馬兒一聲嘶吼驚的蕭媚兒手一松順著馬背便滑了下來，眼看著自己就要來個后翻仰天式落地了，突然一隻手強有力的勾住了蕭媚兒的腰，穩穩的把她拉過來，就這樣她落在了一個寬闊厚實的懷抱里。

「呼……」一陣虛驚，蕭媚兒感覺到自己雙腳穩穩著地后，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自己沒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當眾出醜，正想出言道謝，頭頂上飄來一句話，「看來蕭姑娘自己騎馬也是非常危險，若不介意還是與在下同乘一騎吧！」話畢李建成便鬆開蕭媚兒，接過馬僵跳上了馬，對著還在發獃的蕭媚兒伸出了手。

蕭媚兒窘迫的低下頭，在回馬車嗎？不要，那裡面真的很悶的，可不是人家不讓著她，而是她真心駕馭不了這馬啊，想到此也只能跟他同乘一騎了，便伸過手去拉住李建成的手，順著他的力道蕭媚兒便順利的坐到了馬背上，隨著一聲鞭子聲落下，馬兒開始奔跑起來。

蕭媚兒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心口，此時她的小心臟是砰砰亂跳要跳出來的節奏啊，不知是剛剛滑落馬背嚇的，還是受馬兒快速奔跑的影響在不然就是與大唐太子同乘一騎的初體驗帶來的小激動在心悸，抬頭看著天空，深呼口氣平復著自己的心情，這才抬手抹了把自己額頭上的汗為了氣氛不要太尷尬便隨意找了個話題說道：「我們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了，眼看這天要下雨呢，不知前面是不是有落腳的地？」

「蕭姑娘會看天時？何以見得會有雨？」李建成吃驚的問道，又在次想起了她在王府時跟王威說過的話。

「天時嗎？算是吧！你看這天空，呈現魚肚白之色，空中的雲朵層層積起堆成堡狀，天氣悶熱，還有這蟬兒的叫聲，悶悶的且低沉一點不似平日的響亮噪雜，這種種跡象都預示著今天有雨，而且還是一場大雨。」

李建成深邃的眸子一緊，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此時坐在自己馬背上的蕭媚兒半玩笑半認真說道：「承蒙蕭姑娘賜教，建成今日倒是長學識了。」

「這不算什麼本事，我們家鄉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有句話是這麼說，雲朵積成山，莫忘帶把傘。」蕭媚兒說完側過頭看著李建成炫耀道，看吧，不是她笨不會騎馬而是他們活的時代不同，這不，識雲看天氣的事情他也不懂嘛，想到此才終於讓她心裡打回了一點點平衡的感覺。

「若是如姑娘所言，我們倒是真要加緊趕路了！」說完又使勁抽了馬兒一鞭子，馬兒吃痛瞬間加快了速度前向奔跑去。

快馬加鞭趕了小半個時辰的路，便到了距晉陽最近的小城鎮南趙，李建成一行人找了間客棧準備在此處暫時落腳，說是客棧也就是因為這裡即可以吃飯又可以住宿，但如果說真的像電視劇裡面演的那般，人來人往，一群人圍在一個桌子上喝酒吃肉聊八卦，卻是沒有半分那般的影子，這客棧即小且窄，只擺放著四個桌子，除去中間的過路處和門口處的小小櫃檯便在無多餘空間，櫃檯後面倒是有扇門，想必那兒不是倉庫便是平日里他們休息的地方吧！掌柜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伯，老伯頭髮灰白，削瘦乾枯的臉上已滿是皺紋，尖尖的下巴上飄著一縷山羊鬍須，皮膚雖黝黑卻遮不住老漢臉上的愁容，他佝僂著身子著一身粗布衣衫正在擦拭著自己那小小的櫃檯，看到李建成一行人進店忙堆起了滿臉的笑上前招呼著：「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擾煩掌柜的準備二間乾淨的房間，我們稍作休息。」李建成看了眼外面的天，烏雲已堆在了一塊，天色也漸漸開始變暗，看來今早蕭媚兒的話還真說對了，眼看著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誒，小狗子，快去樓上給幾位客官收拾二間乾淨的客房」老伯對旁邊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大的男孩子喊著，男孩身著灰色麻布衣衫肩上搭著條發黃的白布巾，想來是用來擦桌子的，身材瘦小，皮膚臘黃瘦小的臉上只突顯著一雙黝黑的大眼睛盯著李建成一行人瞧，聽到老漢的吩咐，便應了聲快步帶著三人往樓上走去。

快到正午用飯時，雷聲轟鳴劃破天際，大雨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散落了下來，遠遠望去似萬條銀絲從天下飄落，雨水從客棧的屋檐上流下，滴落到街道上彙集成一條條小溪流向遠處。

「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看著門外的這場大雨，蕭媚兒不由的聯想到了此時所處隋朝末年的自己，陸大公子是以夢應景寫詩，但誰又知即將面臨這金戈鐵馬征戰奪天下的亂世，自己也多麼希望只是一場夢。

李建成聽到雷雨聲知是風雨已至，便吩咐店小二把飯菜送上樓準備在卧房用飯，不想找遍卧房都沒有看到蕭媚兒人，便下樓找尋卻正巧看到在窗邊獨自賞雨作詩的蕭媚兒，今早聽她分析「天時」時便覺此女子學識不一般，但卻被她一句『雲朵積成山，莫忘帶把傘』家鄉人人知道而一笑置之，只當她的故鄉對天時地利頗為精通便罷，但此時又聽蕭媚兒不但出口成章，而且還一語成讖不僅詫異更是好奇，於是便稱讚道：「姑娘好才學，好詩呀，蕭姑娘不但有孔明之才，且能出口成章，孰不知蕭姑娘師出何門？」

聽到這掌聲和低沉富有磁性的稱讚聲音，不用回頭蕭媚兒也知道此人除李建成不作他人之想「李大公子見笑了，此詩並非我所作，只是借來應一下景罷了？」

「哦？此詩不是蕭姑娘所作？那不知是那位詩人筆下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