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更年期
雲家的那個遠方表妹屁股還沒坐穩便被送走了,雲氏也一氣之下病倒了,而這病就彷彿將多年的沉珂都激發了出來,病情一度危險!
易之雲一直守在了上房,只是卻無法進入寢室,因為雲氏不肯見他,每一次見他情緒便會激動,病情也會加重。
雲家的人得知消息都趕來了,雖然不敢說什麼,但是看著易之雲的眼神多多少少還是帶著責備,尤其是身為長輩的雲道。
作為男人,長輩,他並不覺得雲氏這般做有什麼錯,或許方法不太好,可是心卻是好的,讓兒子有個供奉香火的人有什麼錯?
「你娘已經退了一步了,你就不能退一步?」
易之雲苦笑,卻也堅定,「舅舅,這件事我無法退步。」
「並不是一定要納妾!」雲道語氣也有些急了,「等生了兒子之後將人送走不就成了?!你娘也說了若是長公主不喜歡那個孩子,她帶著孩子回老家,絕對不會礙了她的眼!你們還是一樣過你們的日子,什麼也沒有變!雲兒,你娘為你考慮到這個地步,你難道還不明白她的心嗎?」
易之雲看著他,「舅舅,我若是退了這一步,我的家就沒了!」
雲道一怔,沉默了半晌,「長公主就真的這般霸道?你生了兒子這對她來說也有好處,小郡主是好,可她將來總是要出嫁的,到時候長公主跟前連個孝順的人都沒有,將來百年也沒個供奉香火的人,她就不怕?!」
「這些日子還望舅舅好好勸勸娘。」易之雲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或許在很多人的眼中都是這般想,不過是找個女人生個兒子,然後只留下兒子罷了,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可是,他的妻子就是不能接受,他也不能!
雲道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頭子。」雲夫人上前勸自己的丈夫,「我們還是不要管這件事了……」雲家能夠有今日,雖然有姑奶奶的原因,但是大部分還是因為長公主,不然這些年她們在京城也不會過得這般的順暢,而且,她是女人,多多少少也明白長公主的心情,「或許長公主只是在賭氣,等過些時候心情平靜下來了,說不定不需要姑奶奶逼,她自己便會操辦起來了。」
雲道看著老妻,沉默半晌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便是雲家的人想管,這件事也管不著!
雲夫人也是這般勸雲氏的,只是雲氏不是雲道,也不是其他的女人,她比誰都清楚柳橋絕對不會退步,別說她生了一個女兒,就算她什麼也沒生,她也絕對不會讓他的兒子納妾生子!她寧願讓雲兒斷子絕孫也絕對不會讓步!
她柳橋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
易家的這番鬧騰,最終在雲氏的病倒之下傳了出去了,頓時成為了京城的一大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驚嘆者有,嘆息者有,不懷好意的者更是少不了!
永安長公主駙馬對其一心一意,多少貴婦為此羨慕妒忌恨,而如今,這般幸福的女子也終究要走下神台了,這讓從前許多心裡不舒服的人心裡也終於舒坦了。
尤其是一直等著他們倒霉的,更是如此!
太子府內
雲柔慵懶地躺在貴妃椅上,聽著下人稟報著易家的「好消息」,嘴邊始終泛著一抹詭譎的笑意,待下人稟報完,便淡淡道:「去庫房拿些上好的藥材送去易家。」
「是。」
下人領命方才出去,便有另一個下人進來稟報,說太子殿下來了。
雲柔的眼底閃過了一抹冰冷的厭惡,隨即悠悠起身出去相迎,「參見太子殿下。」
秦霄仍是那般溫和的秦霄,誰也看不出這幅溫和的面容之下的冷血狠戾,「都跟你說過了私底下不必這般多禮了。」
雲柔在他的攙扶之下起身,笑道:「殿下是一國儲君,妾身豈敢失禮?況且,太子妃一向教導妾身等要謹守禮儀。」
「柔兒這話是在怪我?」秦霄挑眉,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雲柔輕笑,「妾身不敢。」隨後不著痕迹地將自己的手,親自動手奉茶,「殿下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秦霄眼底閃過了一抹冷色,寬袖一拂,坐了下來,隨後伸手將眼前的女人拉入懷中,挑眉笑道:「柔兒還說不是在怪我?」
「殿下誤會了。」雲柔壓下心底的厭惡,笑道。
秦霄笑道:「真的誤會了?那柔兒的意思是不想我了?」
「自然不是。」
「是嗎?」秦霄抬手挑起了她的下巴,「那柔兒就好好證明證明。」說完,低頭吻上了那雙紅潤卻是冰冷的唇。
雲柔僵著身子,卻並未阻止他進一步的侵犯。
秦霄像是根本沒感覺到身下女子的無言拒絕,恣意地發泄著,青天白日,椅榻之上,分明是折辱。
若說這兩人有什麼是一樣的,那便是心裡對彼此的厭惡!
一個時辰之後,秦霄離開。
雲柔坐起身,撿起了地上的衣裳套回身上,蓋住身上那些恥辱的印記,便是已經習以為常,可是,最終仍是無法壓下心中的恨。
「啊——」
一陣陣摔打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還有女子浸滿了怨毒的低吼……
……
次日早朝,有御史彈劾永安長公主不敬婆母,善妒不賢,明明不能為夫家傳遞香火還仗著皇家公主的身份不讓夫君納妾,斷人香火,罪大惡極,有損皇家聲譽,不配得長公主封號……
這並不是永安長公主第一次被人彈劾,可卻是第一次因為德行有虧而被彈劾。
皇家雖然沒有明令娶了公主便不許納妾,尤其是在牽涉到了子嗣上面,皇家更不可能作出斷人香火的事情來,所以,這般彈劾,便是承平帝也不好明著駁斥。
不過這番彈劾風波很快便平息了,但不是因為皇家的維護,而是易之雲上摺子陳情說他不納妾並不是因為永安長公主的逼迫,而是因為他本身多年沉珂積累,已然不能再生育子嗣,而永安長公主愛夫心切,不願意讓夫君丟失顏面,才將一切的責任承擔下來。
這番陳情的摺子一上,輿論的方向便轉過來了。
……
「你還要不要臉!」
柳橋看著眼前淡定笑著的男人,心裡既是惱火更是心疼,什麼叫做他不能生?他就不知道這話一說出,往後他就抬不起頭來?!
「你不是一直說我不要臉嗎?」易之雲起身攬住妻子,笑著輕鬆無比。
柳橋氣結,「你——」
「這樣不就好了?」易之雲看著她,「以後就不會再有女人打你夫君的主意了。」
柳橋上下瞄了他一眼,「這可不一樣,你只是不能生罷了,又不是……」後面的話哽住了,咬了咬牙,才繼續:「說不定人家小姑娘對你情深似海,根本不在乎不能生個兒子來穩固地位!」
「是嗎?這世上還有這麼情深似海的小姑娘?」易之雲卻挑眉,「有是有,不過已經成了孩子的娘了!」
柳橋掐了他一把,「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了!鬆手!」
「阿橋……」易之雲非但沒鬆手,而是緊緊地將她抱入懷中,「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很委屈,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我不會再讓你讓人說三道四!」
柳橋靠在他的懷中,一直躁動不安的心在這一刻似乎漸漸平靜下來了,夫妻二人相擁許久,柳橋方才開口道:「你這樣做就不怕你娘的病情加重?」
「我會親自跟娘說的。」易之雲道,「而且,我也並非完全說謊。」
柳橋看了看他,心緒百轉千回,最終伸手緊緊地抱著他。
……
「他怎麼可以這樣說?!怎麼可以這樣說——」太子府內,雲柔幾乎發狂地摔著屋裡的東西,為了保護她,他竟然連男人的尊嚴都不要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做?!怎麼可以——
「主子……」
「易之雲——易之雲——」雲柔沒理會下人的勸說,面容猙獰地一字一字地咬牙吐出這個名字,這個刻入了她骨髓里的名字!「為什麼?!為什麼——」
那個女人有什麼好?
到底有什麼好!?
「來人!去將這個消息告訴雲氏,告訴她!」不是病的很重嗎?若是她知道這個消息,若是她因此而被氣死了,看他們還如何恩愛到老!
……
易之雲沒想過隱瞞雲氏這件事,而且與其讓她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件事,還不如他來說,所以,當天晚上,便去了上房,只是仍是遲了。
雲氏已然知曉,不過卻並未如雲柔所說的被氣死,便是是真的病著,不過她低估了一個歷經磨難之人的韌性。
「你自己不能生?」
見到了兒子,還未等易之雲開口,便冷冷地開口。
易之雲眉頭微蹙,不過還是點頭,「是。」
雲氏拿起了旁邊還沒喝的葯碗扔了出去,「你這個逆子——」
易之雲沒有避開,被潑了一身的葯汁。
「你給我滾!給我滾出去——」雲氏渾身顫抖,「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竟然連男人的臉面,連男人的尊嚴都不要了!她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兒子——
「娘。」易之雲跪了下來,看著眼前氣的面色發白的母親,「我並沒有說謊。」
「滾——」
「這些年一直征戰,有柳柳已經是上天對我的恩賜了。」易之雲繼續道,「便是阿橋的身子沒有問題,我們怕也不能有孩子。」
雲氏如何會相信?
「娘可以不信。」易之雲繼續道,「只是,請娘以後不要再為難阿橋,這些年來,她為我所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一切就當是孩兒不孝!」
「為難?我為難她?我敢嗎?」雲氏譏笑,「她是長公主,身份尊貴,更是你的心肝寶貝,我怎麼敢為難她?我還得求她不要為難我!」
「一定得這樣嗎?」易之雲抬頭看著眼前的母親,「當年我們一無所有,連未來都不能確定,當時娘會在乎我是否有兒子傳遞香火嗎?娘,我們能夠走到這一步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為什麼還要強求那麼多?」
雲氏閉上了眼,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
易之雲低下了頭,沉默半晌,「娘,我只想好好過日子,這些年來,我也累了,往後的日子,我只想安安穩穩地守著這個家過日子,請娘成全。」
雲氏心像是被一把鈍刀子割著一般,成全?求她成全?什麼時候起她竟然成了折磨他的人?成了讓他痛苦的罪魁禍首了?她睜開了眼睛,看著床下跪著的易之雲,許久,咬著牙一字一字地道:「你果然是他的兒子!」
易之雲渾身一顫,猛然抬頭,臉色也添了蒼白。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雲氏繼續道,彷彿要將自己心裡的痛如數還擊一般,甚至忘了這是她最重要的兒子!
易之雲看著眼前面容扭曲的母親,半晌,凄然一笑,「也許娘說對了,我還真的是他的兒子,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說完,站起轉身離開,那步伐,卻是極為的僵硬。
雲氏心裡的痛卻更加的重,「易晟……易晟……就算你已經不在了,可還是在折磨著我……」
易之雲除了寢室,第一件事便是去查誰將消息告訴雲氏的,就算之前他沒有封口,可若是府里的下人這般沒有分寸也留不得!
可查出來的結果卻是讓他心中一凜。
「太子府的人?」
「是……」崔媽媽心裡也是突突的,「太子府的雲側妃……派人來看老夫人……老夫人跟她聊了好一會兒……只是當時老夫人沒讓人在跟前伺候……奴婢等都沒將這事告訴老夫人……所以……」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不過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易之雲聽了雲柔的名字,眉頭更是擰的更緊,回京這兩年,他不是不知道母親一直跟雲柔有往來,也不是沒想過禁止,只是想著母親跟阿橋的關係,便不想再因為別人再生風波,可沒想到……「這件事不要告訴夫人!」
「不要告訴我什麼?」話一落,便傳來了柳橋的聲音,還有女兒陰陽怪氣的話,「對啊爹,不要告訴我娘什麼?你是不是做壞事了?」
易之雲瞪了一眼女兒,走到妻子身邊,「沒什麼事情。」
「既然沒什麼事情為什麼不能跟我說?」
易之雲苦笑,只好將事情說了一遍。
柳橋上下瞄了他一下,「還說沒有人打你的主意了,這不,又來了!」說完,便轉身離開,她本來擔心易之雲將這事告訴雲氏之後會出什麼事情,才帶著女兒過來,不想卻是聽到了這事!
雖說不是不信丈夫,可聽了這事心裡仍是不舒服!
「阿橋……」
「爹你真笨!」柳柳火上加油,「才哄好了娘,又弄砸了!」
易之雲抬手敲了一下女兒的頭,「說什麼呢?不孝女!」
「娘,爹要打柳柳了!」柳柳做了一個鬼臉,直接去告狀。
易之雲氣結。
……
七月的驕陽之下,太子府內一片忙碌,不為別的,只為了幾日後是太子妃所生嫡子,也是太子唯一的嫡子的周歲禮。
兩年前的那場動亂,太子府也是損失慘重,荊家在最後一刻做出了瘋狂的報復,幾乎是屠戮了太子府!太子的家眷,後院的妃妾便不計了,其子女死的只剩下一子一女,其中太子妃所處的嫡女更是全部遇難。
對此,秦霄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至於太子妃,更是不用說了,便是女兒不是她所期待的,但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養大的,如何能夠不難過?
而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太子妃會撐不下去的時候,她卻撐過來了,而且苦盡甘來,一朝有孕,十月之後便誕下麟兒。
眾人期盼多年的太子嫡子,嫡皇孫,自然是萬眾矚目,如今平安長至周歲,更是得好好慶賀!
……
柳橋接到了請柬,本就不怎麼好的心情更是鬱結。
「娘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柳柳趴在桌子上,盯著那張燙金的請柬,道,「那太子府的人分明都不安好心,娘去了說不定還會出什麼意外了!」說完,自己先把自己給嚇著了,「不行!娘不能去!」
這些日子她可是打聽清楚的,若不是那所謂的雲側妃挑撥,奶奶也未必會這般討厭她娘!至於那雲側妃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問了好久才問出來,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那個不要臉的雲側妃竟然窺伺她爹!
真不要臉!
柳橋合上了請柬,瞪了沒姑娘家模樣的女兒,「規矩點!」
「娘,人家哪裡不規矩了?」柳柳不幹了。
「哪裡都不規矩!真該聽你太后外祖母的話找個嬤嬤叫你規矩!」
柳柳笑呵呵地撲在了娘親的懷裡,「娘,娘,你最好了,怎麼捨得柳柳吃這樣的苦頭?」可千萬別,她可是聽說了那些宮裡的嬤嬤可可怕著了!
「小鬼靈精!」柳橋摸著女兒的頭,心裡的鬱結卻是仍是難消。
柳柳抬起頭,「娘你不要不高興了,爹都被你罰的慘兮兮的了……」
「心疼了?」柳橋捏著女兒的鼻子問道。
柳柳笑呵呵,「心疼!」隨後又一本正經地道:「不過要是娘心裡還是不痛快,那就繼續!」反正爹自己也是心甘情願的,「不過再過幾個月就不要再罰爹睡地上了,這京城的冬天可冷了!」
「小丫頭!」柳橋敲了一下女兒的頭。
柳柳不願意了,「娘,你跟爹不要再敲我額頭了,我都要被你們敲笨了!」
「笨點才好,笨點才不會給娘惹麻煩!」柳橋道。
柳柳做了一個鬼臉,從娘親的懷裡跑出來,「不理娘了,我去找爹,告訴他又有人來找娘麻煩了!」
「站住!」柳橋起身去攔,不過才走出了門口,便見易之雲走來,隨即頓住了腳步,臉色也隨之變了。
「爹!娘欺負柳柳!」柳柳撲到了父親的懷中,撒嬌告狀。
易之雲敲了敲女兒的頭,「你不欺負你娘就好了!」
「爹!」這算什麼爹啊!
易之雲看了一眼柳橋,繼續教訓女兒,「說,又做了什麼惹你娘說生氣了?」
「爹!」柳柳跺了跺腳,「不理你們了,我去數我的寶貝去!」太后外祖母還擔心他們會生什麼嫌隙,她看就算他們鬧一輩子也不會生那個什麼嫌隙!「對了爹,那個太子府給娘送來了請柬,要娘去什麼滿月宴,爹你可要好好保護娘哦!」
易之雲聽了女兒這話當即忘了「教訓」女兒的事情,神色一凝,「嫡皇孫的滿月宴?」
柳橋頷首,隨後轉身進了屋。
易之雲苦笑一聲,跟了進去,屋內放著冰塊,清風拂來,一陣沁心的涼,他走到了妻子的身後,伸手環住了她的腰,「還要繼續生氣嗎?」
「氣什麼氣?就算是氣也該是你氣我才對!」柳橋不冷不熱地道,「你娘可是因為我才……」
「阿橋……」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別再跟我鬧好不好?我的心都快碎了……」
柳橋斜眼掃了他一下,「碎了你還能活?」
「所以才說快了。」
柳橋冷哼不語。
易之雲見好就收,看向了桌面上的請柬,「不想去?」
「不想。」
「那就不要去了。」易之雲道,眼底泛起了厭惡,「不過是一個滿月宴罷了,不去也無所謂。」
柳橋仍是不冷不熱,「我可是這孩子的姑婆,我不去說得過去嗎?」
「姑婆?」
「是。」柳橋推開了他,心裡一陣莫名的煩躁,「就是姑婆,怎麼?我已經老到了當別人姑婆的年紀了,嚇著你了?」
易之雲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趕緊補救,「阿橋……」
「別碰我。」柳橋推開了他的手,起步走到了窗前,透著氣。
易之雲上前,沒有在乎她的拒絕,從後面環住了她的腰,「要是心裡還不痛快,我再打幾天地板?」
「然後讓你女兒說我虐待她爹?」
「她敢!」
「就你會裝可憐!」
「那我可憐嗎?」易之雲在她的脖子上磨蹭。
柳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別動,煩著呢!」
易之雲沒繼續。
兩人便這般站了半晌,易之雲才道:「你就別去了,我去走一趟就是。」
柳橋挑眉,「你自己去?」
「嗯。」易之雲點頭,可說完心裡便有了不好的預感,忙道:「要不我們都不去了!讓人送份禮物過去就成了!」
「是嗎?」柳橋道,「那可就真的可惜了!難得有機會……」
「阿橋!」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別說那些胡話!」
柳橋心口一窒,那股煩悶的感覺更加的嚴重,「對不起。」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對身後的男人道,「我不是……」
易之雲伸手止住了她的話,「別說了,我知道。」攬住了她的腰,「而且,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柳橋苦笑,傾身靠在了他的肩上,「其實我知道你心裡也不好受……你娘對你說的那些話……我是不是很狠心?自己心裡不痛快,便不管你是不是也不痛快,將你給折騰的……」
「我該受的。」
「你這樣說是想讓我無地自容?」
「是想讓你更加心疼我。」易之雲膩在了她的頸項上,「阿橋,我娘……怕是不會再原諒我了,你若是也不要我,我從此就只能孤家寡人了……」
「這話你可別給你女兒聽到了!」
「那小丫頭!」易之雲失笑,「別生氣了好嗎?」
「我不是生氣。」柳橋吸了一口氣道,「說起來這件事也不能說是誰對誰錯,你娘沒有,你更加沒有,易之雲,我也不是不信你,這般多年,我們所經歷的波折足以給我信心的,可是……」
「是我不好,沒能讓你安心。」
柳橋笑了笑,「跟你沒關係,或許我真的老了,更年期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自己折騰自己,更折騰你。」
說完,面色卻忽然一變。
易之雲正想回話,卻被她的臉色跟嚇了一跳,「怎麼了?」
「易之雲……」柳橋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了許久的話,手不禁顫了起來,神色緊張,「我真的已經老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阿橋?」易之雲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間這樣,「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舒服?」柳橋呢喃著,隨後道:「你——你去找個大夫來!」
易之雲面色也緊張起來,「真的不舒服?哪裡不舒服?」
「讓你去請你就去請!」柳橋惱火,「怎麼我還請不動你了?」
易之雲一怔,「好,我馬上去,馬上去!」不過卻沒有馬上去,而是將她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你先坐著,我馬上就去請!」說完,還喚來了下人,「照顧好夫人!」方才匆匆而去,過度的擔心讓他忘了其實可以讓下人去請的。
她的身子一直很好,如今突然這樣,他如何能夠不擔心?
柳橋低下頭,雙手撫著腹部,這些日子一直折騰的,她都忘了她已經三個月沒來了……更年期嗎?以她的心理年齡的確是到了,可是如今的身體……
還沒到嗎?
那這是……
當年難產,前幾年身子的確不太好,可養了這般多年,這兩年身子也沒什麼不正常,如今……
是真的嗎?
真的有奇迹?
易之雲幾乎是將大夫給拖來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家裡有什麼危重的病人,而當大夫診過了脈,笑呵呵地說出了結果,頓時懵了。
有喜?!
……
「真的有了?!」
明睿太后聽到了這個消息,臉色也頓時好了不少,「快,快傳哀家的旨意,讓太醫院中最好的太醫去看看!阿橋的年紀不小了,一定得小心!」
「太後放心,皇上已經下旨讓人去了!」
「皇帝也知道了?」
「是,皇上賞了好些東西下去。」
明睿太后笑道,「好,好!」隨後,眼眶便浮現了水霧,「太好了!太好了!哀家就知道上蒼不會薄待阿橋這孩子的!怎麼會?」
「太后要保重身子,將來才能好好抱外孫。」
明睿太后笑著點頭,「對!對!」說完,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太子妃的孩子也快滿月了是不是?」
「回太后,兩日之後便是滿月禮。」
明睿太后笑容少了一些,靠回了靠枕上,生氣也少了許多,苦笑道:「滿月了就好,滿月了就好……」
「太後娘娘……」
明睿太后揚揚手,「下去吧,哀家想一個人靜靜。」
「是。」
……
夜幕的降臨驅散了一絲盛夏的炎熱,微風拂來,更是清涼。
寢室內,柔和的燭光靜靜地灑落,窗前的躺椅上,柳橋躺在了易之雲的懷中,兩人的雙手負在了她的腹部上。
一切靜謐無聲,溫馨無限。
許久,柳橋方才溢出了一聲低吟。
「怎麼了?不舒服?」易之雲緊張問道,因為太醫的一句年紀有些大了,身子又虧損過,驚喜早就被驅散的七七八八了。
柳橋笑了笑,「沒事,我哪裡有這麼脆弱。」
「太醫說……」
「太醫最愛嚇人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柳橋笑道,「我不會有事的!」
「阿橋……」易之雲撫著她的腹部,能再有孩子他如何會不高興?可是若是讓她冒險的話,他寧願沒有!
柳橋打斷了他的話,「不要說讓我生氣的話!」
「阿橋……」
「孩子很小氣的!」柳橋覆著他的手,「別說那些話!」
「我擔心……」
「我不會有事!」柳橋輕聲道,「母後跟娘不也是高齡產婦?她們都沒事,我怎麼會有事?你若是真的要擔心的話,那就該擔心這一胎是不是兒子。」
「這個有什麼好擔心的?」易之雲輕斥道,「不許胡思亂想!」
柳橋挪動了身子,在他的懷裡找了一個更加舒適的位置,「易之雲,我給你生個兒子吧。」
「女兒也好。」易之雲道,「我喜歡女兒。」
「別了。」柳橋笑道,「再生一個那丫頭那樣的,我可受不了!」
易之雲失笑,「你這話可千萬別忘柳柳聽到!」
「我聽到了!」這時候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夫妻之間的綿綿溫情。
易之雲明顯不滿被打擾,瞪了女兒一眼。
「又偷聽?」柳橋想坐起身來,板著臉。
柳柳做了個鬼臉,然後向爹告狀,「爹,你看娘,小弟弟都還沒出生了,她就偏心了!」
「說什麼傻話?」易之雲瞪著女兒,「你娘偏心也是偏你!」
「那當然了!」柳柳笑呵呵的,「我可是最孝順的女兒!」說完,便輕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了娘親的肚子上,輕輕地放著,「娘,這裡真的有小弟弟嗎?」
柳橋笑了,滿是柔和的慈愛,「嗯。」
「妹妹也行。」易之雲補充道。
柳柳瞪了她爹一眼,「娘你別聽爹說的,一定是小弟弟的!」仰頭看著娘親,「娘,你一定會生一個小弟弟的!」
柳橋心裡一酸,便是這些日子女兒表現的瘋瘋癲癲的,像是根本就沒有受到影響似得,可是真的沒受影響嗎?怎麼可能?「你爹說得對,妹妹也行!柳柳可不能因為不是弟弟就不疼了。」
「柳柳是姐姐,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妹妹的!」說完,突發奇想似得,「要不娘生兩個吧,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她好像聽說過可以的!
「貪心!」柳橋敲了女兒的額頭。
「爹,你看娘又打我!」柳柳趕緊告狀,「娘就是偏心,就是偏心……」
「還說啊你!」
「啊,爹啊,你要救女兒啊,娘不疼柳柳了……」
「臭丫頭!」
……
這便一片和樂溫情,而同一片夜空之下的另外一個院子,卻是另一番的光景,床帳之內,秦霄一把掐住了身下女人的下巴,將她眼底的厭惡清晰地收入眼中。
「怎麼?就這麼厭惡本殿?」
便是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卻從未挑破過。
雲柔亦是沒有掩飾,「殿下既然心知肚明,何必問了?」
「你是本殿的女人,心裡卻想著另一個男人!」秦霄道,聲音雖然緩慢輕柔,可卻是瘮人,「雲柔,你想把本殿置於何地?」
雲柔冷笑,「太子殿下在乎嗎?」
秦霄眯起了眼。
「別告訴我你在乎!」雲柔冷笑,「這般多年我心裡想什麼,殿下難道不知道?這般多年都沒有管過,怎麼現在卻管上了?」
秦霄鬆開了她的下巴,伸手覆在了她的心口上,「怎麼?這裡很不痛快是不是?所以也不願意在本殿面前做戲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柔兒,如果是的話,那是不是想將那個不將你放在眼裡的男人千刀萬剮了?」秦霄低下頭,在她的耳邊低喃著,「如果是的話,本殿或許可以幫你。」
雲柔冷笑,「殿下想要他死可以自己動手,妾身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哪裡有這個本事!」
「你有。」
雲柔冷笑不語。
秦霄勾著嘴角,「怎麼?捨不得?」
「是又如何?」雲柔挑眉。
秦霄眸色一沉,眼底泛起了一絲暴戾。
「放開我……秦霄你放開我……」雲柔驚恐地叫道,只是卻怎麼也掙脫不開,一如這兩年的每一次!
……
「主子,殿下又去了雲側妃的院子了。」
正院內,太子妃聽了下人的稟報,似笑非笑地道:「是嗎?那真的是辛苦雲側妃了。」
「主子,這兩年太子如此寵愛雲側妃,這……」
「不礙事。」太子妃淡淡道,「不過是一個玩物罷了。」心高氣傲,卻命比紙薄!
「可是……」
太子妃揮揮手,起身走入寢室,看著躺在小床上安睡的兒子,空蕩蕩的心頓時被填滿了,如今她的兒子才是她的全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雲柔嗎?
這兩年她到底受的是什麼寵愛,她比誰都清楚,也因為清楚,才更加心寒!
秦霄……
早就不是當初她所嫁的那個男人,他是惡鬼,是野獸,不是人!
……
易家上房的氣氛並未因為柳橋有孕而緩解,原因自然是在雲氏身上,如今便是雲家的人也鬧不明白雲氏到底還在不高興些什麼!
長公主還能生,這是天大的喜事,難道是擔心長公主還是生不齣兒子?
可即便如此,雲氏也不該這般反應。
長公主畢竟是長公主。
雲夫人這些日子幾乎每天都來易家,是照顧,也是寬慰,可時間長了,便是她自己也有些不知道這姑奶奶到底想做什麼了。
「老爺子,姑奶奶若是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會跟兒子徹底離心了的!」她就只有一個兒子,如今矛盾已經不再了,就不能好好地過日子嗎?「長公主被診出有孕之後,雲兒第一時間親自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可是她卻連見了沒見……我當時在她身邊……全然看不到她臉上有高興,老頭子,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擔心……」
雲道皺著眉頭,「我找個時間去看看吧。」
……
雲氏的病情說嚴重也不算嚴重,可說輕也不算輕,而且說到底,也不過是心病。
雲道坐在床邊良久,方才緩緩地問出了心中擠壓許久的疑問,「雲兒這孩子之前的確有些不孝,你生氣也是自然,只是……如今長公主有孕,一切都該過去了。」
「他們讓你來的?」
「不。」雲道搖頭,「我們才是最親的手足,就算是錯,我也會站在你這一邊,只是,正因為我們才是最親的人,才不想看著你繼續這樣下去。」
雲氏抿緊了唇。
「還是因為易晟嗎?」雲道繼續問道,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沒有給她一絲閃躲的機會,「因為易晟被流放了,沒有人讓你發泄心裡的恨,所以便轉移到他的孩子身上?」
「我沒有!」雲氏反應激烈。
雲道嘆了口氣,「真的沒有嗎?」
雲氏渾身輕顫,卻沒有再厲聲反駁。
「易晟已經毀了你的上半輩子,難道下半輩子還要陷在他的陰影中嗎?」雲道繼續道,「雲兒這孩子並不是不孝順,長公主……她也不算是惡人,為什麼一定要鬧的如此僵?」
「夠了!」雲氏不想再聽下去,「如果你來就是想說這些的話,那就走吧!」
雲道看著她,嘆息道:「我們都老了,大半輩子都過去了,剩下的日子更是不多,那些恩恩怨怨,能忘了就忘了吧,何必因為那毀了你半輩子的人去傷害你的家人?雲兒是你的親生骨血。」
說完,便起身離開。
至於雲氏到底聽不聽得進去,他不知道。
方才走出了上房,便見到了易之雲。
雲道看著他,「你娘魔怔了,你體諒體諒她吧。」
「嗯。」易之雲頷首。
……
當天晚上,雲氏讓人來請了易之雲。
易之雲本以為是白天雲道的話起了作用,懷著希望而去,只是雲氏一開口,便破滅了,「娘想要去太子府的滿月宴?」
這話說的輕緩,說的苦澀,甚至還帶著一絲的荒誕。
「嗯!」雲氏頷首,蒼白的面容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易之雲深吸了一口氣,「娘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你只需要說同不同意就成!」雲氏卻道。
易之雲道:「娘需要我的同意嗎?」
「沒你的同意,我走得出這個府邸嗎?」雲氏冷笑,「之前你能阻止我去寺廟,現在一樣可以!」
易之雲看著眼前的母親,「娘就這麼恨我?」
雲氏沒有回答。
易之雲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方才道:「好,若是娘想去,那就去!」隨後,轉身離開。
雲氏身子一顫,忙捂著胸口,面色更是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