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 七章 夜闖土城
噠噠噠，馬蹄踏踏，叩擊著冰雪覆蓋的大地。
彎月，放著清冷的光，照著草原上飛奔的一支馬隊。
項羽縱馬急馳，想讓馬蹄聲平息他那紛亂的心，可越跑心裡卻越亂，亂得像一團摘不開，理還亂的麻線。
章邯來了信，讓他們去土城會談，那信里卻只有十二個字：「輕騎簡從，速來土城，遲則生變。」
他弄不明白這十二個字里最後那一個字的含意。變？什麼變？難道盧賓現在還想向劉邦投降嗎？陳平看著那十二個字沉思了半天才說：「這個變應該是外部環境的變，不是他們心裡的變！一百多家屬在我們手裡，他知道這籌碼的分量！我看可能是劉邦大兵開始向他們施壓了！」
如意搖了搖頭：「不太可能，雁門關雖然有幾十萬大軍，但劉邦已經移師十五萬在代郡附近，韓信帶二十萬軍已經東征涿郡，不可能回師！我看極可能是他們內部又出現分裂！」
經過雙修和鍾離祥的治療，如意的傷已經基本好了，身上的餘毒也解除了，這次項羽本不讓她來，但她堅持要來，還說是品嘗一下和丈夫在一起出生入死戰鬥的滋味。項羽不忍拂她的意就讓她跟來了，讓紅梅和小剛夫婦在家留守。
小丫頭章嫣和盧賓的兒子卻極興奮，騎在馬上還不停地嬉笑，嚮往著見到親人的喜悅。
烏騅馬不停地打著響鼻，這是它恢復體力后的第一次出征，它的興奮也是不下於兩個小傢伙的。
二月初八，卦書上云：宜會友、出行、納采。
項羽反覆琢磨著這「宜會友」這三個字。但既是宜會友，應該是諸事順利，可他總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堵著，是團亂麻？還是一快化不開的冰？他不知道！
虞鶯飛馬跑回：「大帥，前面有一支二十人的馬隊朝咱們來了，可能是大秦的馬隊來接應我們的！」
項羽把鐵槊提在手裡，笑著說：「既是二十人，就不能是帶敵意來的，大家小心，繼續前進！」
又走了一段，那支馬隊出現了，前面一人喊道：「是大漢元帥項將軍嗎？我是王離！」
項羽一聽是王離，心裡立刻升出一股親切感，這大概就是不打不相識吧！他立刻回答到：「王將軍嗎？我是項羽！」
對方馬隊立刻停住了，一人邊催馬跑來，邊興奮地說：「項元帥，我是奉亡秦大將軍章邯的命令來接將軍的，章將軍有要事急等著大帥拿主意吶！」
項羽聽了一愣，趕緊打馬上前：「王將軍威震關中，項羽好佩服呀！」
王離嘆了一口氣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到是將軍帶兩千人轉戰關中，大破韓信的十面埋伏，笑渡黃河，連奪東胡兩城，這才是威震敵膽吶！我們全軍將士都翹守盼將軍來呀！」
項羽看見王離大槍掛在鐵過樑上，他也把槍掛了起來，笑著說：「那些都不難啊，不過是帶兵打仗沖衝殺殺，難的是在敵人亂軍圍困時能守節不降逆賊，這才是最難的呀！」
王離嘆了口氣：「我們這些人無牽無掛，倒也不難，難的是章將軍，聽說家眷被韓信押在雁門，那才是輾轉反側，寢食難安啊！打接到韓信扣了他的家屬，逼他投降的信，將軍就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睡過一個好覺！昨天接到你們把兩家的親屬都救了出來的消息，我們將軍大哭了，我這可是頭一次見他這麼哭啊！」
項羽打馬和王離小跑起來，到了那隊秦兵面前，士兵們都拱手問：「大帥好！」
項羽抱拳說：「弟兄們好，大家受苦了！」
一句話把士兵們說得都哽咽起來。
馬隊又走了十幾里，遠遠地看見黑壓壓一片人列隊站在兩邊，一位身材魁偉的大漢站在路當中。
項羽忙跳下馬，小跑著向那人撲去，那人一愣，也跑動起來，撲向項羽。
相距幾步遠了，兩個人同時停了下來，兩邊的士兵同時有一人高舉火把，飛馬跑來，給二人照著亮。
項羽打量著章邯，見他國字臉透著蒼老和消瘦，兩鬢白髮早生，但渾身仍透剛毅和睿智之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正滾動著似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章邯打量著項羽，見他清瘦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和風塵，但眼睛里卻充滿了興奮和堅強，渾身散發著一種攝人心魄的王者之氣，一對劍眉下，虎目里晶瑩的淚珠已經落眶而出。
兩個人突然又迅速撲了上去，緊緊地摟在了一起！
長時間的拼殺，一次次的險象環生，一次次的咬牙拼搏，終於見到了自己渴望見到的人，項羽的激動之情已經按捺不住了，他拍打著老將軍的背，哽咽地說：「你們在這裡受苦了！」
長時間的等待、疑慮，今天終於一切都明朗了，章邯也已經老淚縱橫了。
章邯突然推開項羽，整了整盔甲，撲通跪在了地上嘴裡喊著：「大漢將軍章邯，恭迎大帥來接收部隊！」
項羽心頭一熱，立刻鄭重地說：「大漢飛虎大將軍章邯聽令，隨本帥回城看望全軍將士！」
說完上前扶起章邯，緊緊地摟住老將軍顫抖的身軀。
「爸爸！」一聲嬌喊，兩個人又被一雙柔嫩的玉臂給摟住了。
項羽鬆開手，對章邯說：「將軍，您的女兒來了，您的夫人和小兒子還在達嘎勒城等著你的歸去吶！」
章邯把章嫣摟在懷裡，老淚縱橫地說：「真沒想到還能看見你們啊！我已經下決心不投楚了，可你盧叔叔讓我先別表態，他想先把人接回來，哪知道那個韓信答覆得死死的，不把五十萬軍隊交出來，一百多家屬一個也不放！我知道，我們只有在黃泉路上見了，沒想到還能在這看到你！」
章嫣卻格格地笑了起來，邊給爸爸擦著臉上的淚邊說：「一聽說飛揚哥哥帶兵要來接爸爸，我就跟媽媽說，『爸爸沒事了，爸爸將來是大漢的大將軍了！』怎麼樣，你閨女有先見之明吧？」
章邯拍著女兒的肩膀說：「我女兒長大了！」
進到府里，章邯拉著項羽走進一個小屋，沒等坐下他就說：「元帥，情況相當不好，雲中有十餘萬官兵把盧賓包圍在將軍府里了，現在那裡具體情況不明，屬下的人也進不去，城門都緊閉著，不知道究竟因為什麼引起的，更不知道盧賓的生死！」
項羽想了想：「您先別急，我派人進去打探一下再說，如果有人策劃降楚，我看看能不能迅速翦除！現在我們大家先商量一下再說！」
說完他叫人把如意、陳平、虞鶯和王離等諸將叫了進來，把情況跟他們一說，陳平想了想說：「這麼多人鬧事，必有一共同的理由，以平估計，一種可能是二位將軍扮黑白臉所至，士兵擔心盧將軍降楚，想對他逼宮，盧將軍又擔心讓楚知道他的假戲，使家人蒙難，不敢說出實情，所以僵持在此！另一種可能就是有人確實想降楚，那就應該有楚軍向雲中運動了，以策應他們。平以為前一種情況可能性大，但也不排除第二種可能，因為人多嘴雜，良莠不齊，加上韓信長時間的策反，欲降楚的人應該大有人在，這應該是為什麼章將軍的人也打不進去的主因！我看我們應該作兩手準備，一是談，二是打，談是和城裡的人談，打是和城外來接應的楚軍打！談，平一人可也，打，有王離將軍率十萬人埋伏雲中通往雁門的山路就是了。不管談打，都必須在今天晚間解決問題，一旦韓信回師，情況將更為複雜！」
虞鶯聽說陳平要自己獨闖雲中，嚇的小臉煞白，急忙說：「你已經說城裡鬧事官兵良莠不齊，人多嘴雜，怎麼還逞能自己去冒險，難道幾方面的人你都能說服？」
陳平微微一笑道：「不排除裡面有欲降劉邦的死硬分子，但大多戰士肯定是支持章將軍的選擇，陳平進去，他們自是想儘力保護陳平的，他們不肯失去歸漢的機會！所以我的安全還是絕對可靠的！」
王離點了點頭：「先生分析的極對，元帥率兩千鐵騎轉戰關中，戰士都十分關心，每天都打聽元帥的安危，聽說元帥突圍過了黃河，戰士們激動得一夜都沒睡，他們說『我們有盼頭了！』這次元帥連破兩城，將士們都特別興奮，我估計是為了逼盧將軍歸漢鬧起來的！」
章邯說：「拒楚思漢是大多數戰士的心思，但也不排除有些人想投楚的可能，我總覺得老盧身邊那個林槐蓀就不把握，還有那個左先鋒王魁，兩個人長在一起吃吃喝喝，那王魁比林槐蓀小不了幾歲，總管林槐蓀叫乾爹，那王魁帶在身邊的女人小月仙據說也是楚人，在黔中曾經和劉邦有過苟且之事，這兩個人手下都有一撥人，應該不是個好兆頭啊！」
如意說：「我到同意讓陳平先生一人去城裡，但暗裡必須有人保駕，我看這任務就交給我和虞鶯妹子，我們兩個人功夫好，進出雲中可不受限制，百萬軍中可拿敵首，我們可配合裡面擁漢的將士制服欲降楚的首領！」
項羽的想了想說：「好，王將軍帶十萬人去狙擊來接應的楚軍，陳平去說降城中將士！章將軍坐鎮土城，我帶十萬人去圍雲中，給城裡加大壓力，確保陳平先生安全！你們二人去暗中保護。」
王離說：「城裡有我一位好朋友，他就是右先鋒岑金來，他對大帥極為讚賞，他應該是堅決投漢的代表，我看應該先給他送去一信，讓他迎接陳先生，陳先生的安全就有保證了！」
如意說：「那就請將軍先寫信吧，妾給他送去就是了！」
正說著，斥候來報，有一枝八萬人的楚軍從雁門奔雲中開出！
眾人一驚：「雲中真要降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