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和男朋友,以及他的前女友一起旅行,遠遠比我想象中還要艱難。

這樣一出三人行世紀行走,幾乎透支了我的所有心力,要不是我一心用「我們肩負著救贖他人和救贖自我的使命」對自己洗腦,我想我真的會半途而廢的。

無數公路片,如《在路上》、《陽光小美女》、《末路狂花》都告訴我們,旅行的路是尋求自我的路,是真理之路。

名人名言也告訴我們,要讓自己動起來,要不看書要不旅行,不要讓自己面目可憎。

可是真的實施起來,卻遠遠比想象中的要糟心。

臨行前,我給表姐宋苗打了個電話,只說帶男朋友一起去看她,並沒有告知是李明朗和劉瑤,一來是怕表姐躲起來,二來是怕她不願走出過去。

表姐現在在靠近香格里拉的一個邊陲小鎮,從北京這裡過去,要先做飛機到昆明,再到麗江,再從麗江坐大巴到香格里拉,然後再坐其他交通工具到鎮上。

我將路線圖抄錄了三份,其中兩份分別交給李明朗和劉瑤,並約定好就算大家走散了,也可以到表姐所在的小鎮上匯合。

到麗江的當天,我們在一家客棧里住了一宿,我和劉瑤一間房,李明朗就住在我們隔壁。

晚上我們吃過飯,各自回房,劉瑤很快洗了個澡,坐在床頭將面膜紙細細貼在臉上。然後,她遞過來一片,問我要不要也試試。

我把她婉拒了,胡亂播著電視,播到一部電影,是我喜歡的一部電影《其實你不懂他的心》,又名《他沒那麼喜歡你》。

幾分鐘后,我和劉瑤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個女孩一臉苦逼的等待異性的電話,朋友安慰她,那個男的一定很喜歡你,我確信他只是弄丟了你的電話號碼。

一個打扮非主流的女孩一臉苦逼的走在路上,同樣打扮非主流的朋友安慰她,他沒約你出去,是被你在感情上的成熟嚇倒了。

一個非洲姑娘在做農活,另一個非洲姑娘安慰她,我相信他只是忘了你住哪間茅草屋了,或者被獅子吃掉了。

——為什麼我們要這麼說,可能是因為我們太害怕了,並且難以開口說出一個明顯的事實,即使我們的臉上已表露無遺:他沒那麼喜歡你。】

電影放到這裡,我聽到劉瑤在旁邊抱怨:「真是自欺欺人,那個男人不喜歡你,何必還浪費時間。」

我看了她一眼:「那你呢?」

「我?我怎麼了?」

「你和李明朗也結束了,你還不是在強求?」

劉瑤反擊道:「我們當初分手不是因為感情破裂!」

我說:「即使沒有破裂,也已經是過去式了。如果你總惦記著『你們沒有感情破裂』這套說辭,你永遠不可能展開新戀情。」

劉瑤對我的話嗤之以鼻:「等我們見了宋苗,我和明朗就能徹底冰釋前嫌,到時候他一定會選擇我的。」

我好笑道:「如果可以選擇,那隻能說明這段感情兩邊都不夠用心,真哎都是單選題。」

劉瑤不語,我又補了一句:「對了,李明朗跟你提過嗎?宋苗是我表姐。」

劉瑤臉上的震驚是貨真價實的,她下意識的說了一句:「你在哄我?」

我說:「有這個必要麼?你就沒想過為什麼我會有宋苗的住址么?」

我別開臉,望著電視的方向說:「如果我不同意帶你一起來,你是沒這個機會的。我之所以同意,只是因為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解開你們的心結。雖然你想的是,只要心結解開了,你和李明朗之間就沒有障礙了。可是我卻在想,只要心結解開了,你們之間的最後一道聯繫也就切斷了。所以,我願意做這個儈子手。」

「你說斷就斷?」劉瑤不以為意。

「你之前的所有行為都是在苟延殘喘,這一點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不管你單方面想不想斷,我都不想干涉李明朗和我表姐見面,我為的是他們,帶上你也是因為這個。」

阻攔劉瑤,就等於阻攔李明朗和我表姐,其實換個角度想想,帶上劉瑤也好,當年的當事人都湊齊了,任何一個人都再沒有借口逃避。

面對或許是殘忍的,卻總比用逃避延續痛苦來的仁慈。

「說的好聽,你讓我跟來,還不是要堵我的嘴,讓我以後再沒借口見明朗?」劉瑤突然道。

我看向她,驚訝她的虛張聲勢:「你活的這麼理直氣壯,你的嘴是別人堵得了的么。說實話,我寧可相信你是真心覺得愧對大風哥和我表姐,而不是因為要和李明朗再在一起。你看,現實就這麼簡單,只有你把它看得很複雜。難道你看不出來,李明朗面對你時是很痛苦的么?他一看到你就想起當年的事,就算你們當初不是因為感情破裂而分手,也不可能複合的。」

劉瑤張了張嘴,大聲道:「只要宋苗原諒我們,我們就能回到從前!」

「回到從前?難道不是各歸各路么?」

劉瑤瞪著我,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

我說:「既不想放過自己,又要拉別人一起下水,你制定了一套規則,想讓全世界圍著你轉,稍有不如意就要同歸於盡。劉瑤,你真是太可悲了。」

劉瑤被我的話刺激的尖叫出聲:「你才可悲呢,你才可悲!就算我想活在過去不願走出來,也比你強,你就是在演戲,就是在裝,自以為站在道德制高點,扮演小白花!」

我懶得理她,站起身就要離開房間。

然而,當我走到門口時,劉瑤惡毒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你敢不敢打賭,明朗最終會回到我身邊?」

我不理她,徑自拉開房門。

「我曾經為他流過一個孩子,還因此做過一次大手術,可能以後都不能生育了……你說,他要是知道了會怎麼做?」

我承認劉瑤的話成功的刺激了我,儘管我的理智告訴我,這很可能是她編造的另一個謊言,但是她前一夜說的那些話,始終徘徊在我腦海里,久久不散。

「和明朗分手后沒多久,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可是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去哪裡找他,我只知道他離開家去了北京。我家裡人知道這件事一定要我把孩子拿掉,我不肯,就跟家裡人吵了一架,跑出來就出了交通意外,孩子沒了,還落下了根兒,醫生說我以後的懷孕幾率會很小。我特別絕望,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塌了,接受心理輔導一年才好點。第二年,我家裡人就決定把我送去美國,希望我在那邊能重新站起來。可是無論我走多遠,都忘不掉當初躺在手術台上的那種冰冷,忘不掉我失去明朗時的那種無助,我知道我必須回來討個說法,否則我遲早會瘋掉。」

如果對面的是個惡人,我會毫不猶豫的拿起劍刃刺向對方。

可這個惡人卻突然跟我袒露她的悲哀和無奈,我的憐憫之心又賤兮兮的冒了出來。

我甚至清楚地記得,劉瑤的那句話:「我只是想找一個肩膀,想找一個避難所,讓我承受不住那些痛苦的時候,能夠讓我靠一靠,難道我的要求過分嗎!」

我發現我竟然無言以對。

翌日一大早,我就選擇了不告而別,獨自上路。

坐上大巴后,我給李明朗發了一條簡訊,告訴他,我會和他們在表姐的小旅店裡碰頭,但是在那之前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也希望他能借這個和劉瑤結伴而行的機會,為彼此的過去做一個了斷。無論他最後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沒有異議。

簡訊發出后我就關了機,不願面對他的任何回復。

大巴車上,我認識了一位大姐,姓陳,名字沒記住,我叫她陳姐。

換做是以前,我肯定不會在路途中和陌生人結交,但是今天,我需要一雙耳朵能聽我說說話。

我把我身上所有的吃的都拿出來跟陳姐分享,半路上她有些暈車,我還翻出一種治療暈車的特效藥。

那之後的一路上,陳姐都沒有暈車。

閑聊大概半個多小時,陳姐突然說,其實打從我一上車坐在她旁邊,她就看出了我的落寞,又問我是不是失戀了。

我毫不避諱的承認了,和陌生人吐露心事遠遠比跟熟人吐槽來的痛快。

然後,我很快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進而負氣道:「說真的,當我聽劉瑤說她為了李明朗流過一個孩子,導致不能生育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完了。我太了解李明朗了,他這個人把責任看的比什麼都重,因為當年就是因為他的疏忽造成了大風哥的意外身亡,所以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對自己要求很嚴格,不允許自己做錯任何事。」

「我本想將這件事告訴李明朗的,可是我那通簡訊反覆刪改了好幾遍都沒敢說,怕自己一旦說了就不能挽回了。我寧可是劉瑤自己跟他說,也不希望是由我自己來掐斷這一切。然後我就在想,我到底哪兒錯了,是愛錯人了,還是太執著了?要是我當初不那麼喜歡他,不逼他對我表態,現在會不會沒那麼難受?我寧可我面對的只是一個第三者,也不希望和我喜歡的人的過去鬥爭,因為我根本打不贏。」

那一路上,基本都是我在說話,陳姐在聽,並時不時安慰我一兩句。

陳姐的耐心讓我獲得了些許安慰,最起碼還有人願意聽我說話,聽我說這些我永遠不會對李明朗說的話。

我們的大巴車在路上出了點故障,修好后已經延誤了抵達時間。

等大巴車抵達香格里拉,已經是傍晚了,我和陳姐一下車就四處打聽可以抵達邊陲小鎮的其他交通工具,周周轉轉只找到一個當地人願意明天載我們一程。

於是,這天晚上,我就和陳姐在香格里拉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陳姐吃多了我的零食,半夜裡她開始鬧肚子,上吐下瀉還有點發低燒。

我翻出腸胃藥和消炎藥給她,還向旅店老闆多要了兩床被子糊在她身上,陳姐到了後半夜出了一身汗,總算退了燒。

可是等陳姐能下床時,已經是中午了,我正準備拿出手機聯繫昨天的車主,就發現手機竟然不翼而飛了,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陳姐見狀,就用她的手機聯繫了車主,問能否晚一天再動身。

那車主同意了,很快又是一天過去。

翌日一早,我和陳姐就踏上了去邊陲小鎮的路。

那個車主是個健談的人,一路上沒少給我們講笑話,我笑的前仰後合的,可是很奇怪,陳姐沒怎麼笑。

顛簸了一路,直到中午下車,我看到陳姐和那個車主小聲說了些話,兩人似乎還起了爭執,可是沒過多久,陳姐就快速向我走來,還把我拉到一邊。

我邊走邊回頭看,那車主正靠著車門抽煙,向我們這邊觀望。

我這才覺得有些不對。

陳姐似乎很熟悉這個邊陲小鎮的地形,她拉著我走過兩條小街,我才終於甩開她的手,問她怎麼回事。

陳姐看了我一眼,指著前方說:「那家就是你要找的慧心旅店,快去吧!」

我抬頭一看,果然是,又看向陳姐:「你和那個車主到底怎麼回事?」

陳姐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妹子,姐跟你實話說了吧。其實……我是個人販子。」

人販子?

我一下子就凍在原地,自腳底湧上來的涼氣瞬間席捲全身。

「我告訴你,打從你一上大巴車我就相中你了。就你那個失魂落魄的樣兒,是最好拐賣的!那個車主是我的一個接頭人,每次我把人帶到他面前,接下來的事就不歸我管了。可是今天,我沒把你交給他,知道為什麼嗎?」

我愣愣的等著她,連搖頭的力氣都沒了、

「因為你是個好姑娘,這一路上我被你的故事感動了,我落忍了。還有你給我買吃的,給我買喝的,我昨晚發燒你還照顧我,看了我半宿……要是你這麼好的姑娘,我下的去手,那我就真不是個東西了!」

頓了一下,陳姐又推了我一把:「快過去吧,別等我改變主意!」

陳姐說著又推了我一下,還從兜里掏出一個手機塞給我:「對不住了妹子,你的手機是我拿的,為的就是不讓你跟外界聯繫。今天早上我開機看了一眼,五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你男朋友給你打的,你快回給他吧,天大的事也不過就是感情上的事,男男女女啊那些,說白了不就是三個字嗎,我愛你,我恨你,算了吧,分手吧,你好嗎,對不起,結婚吧,離婚吧!見了你男朋友,你就問問他,打算往哪三個字發展,別的甭想那麼多,想多了只是難為自己,何苦呢!」

從震驚到害怕,從害怕到動容,我話嘮了一路,此時竟然說不出一個字。

從這以後,我的所有記憶都被蒙上了一層飄飄然。

我記得,當我和李明朗重逢的那一刻,他是先劈頭蓋臉的把我罵了一頓,說我任性,自私,不懂事,做事不過大腦,總之所有我的缺點都被他拎出來數落了一通。

然後我「哇」的一下哭了出來:「我以為,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李明朗立刻慌了手腳,抱住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道:「對不起,我……我不該不告而別……對不起,我又任性了……對不起,我錯了……」

回答我的,是李明朗籠罩下來的吻。

然後,我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後來,李明朗跟說,一到這裡見不到我,他就慌了,給我打電話手機關機,在旅館里等了一天也不見我的人影,出去一問,聽說這裡最近有人販子出沒,嚇得他立刻報了警。

可是當地人告訴他,要是再過兩天還聯繫不上,就不樂觀了,一般走失人口很少有能被找回來的,讓他心裡有個底。

那之後的小半天,李明朗四處找我,我表姐等在旅店裡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不誇張地說,要是我再晚半天出現,他倆肯定得急死一個。

至於劉瑤,當我後知後覺的想起劉瑤時,李明朗遞給我一封信,是劉瑤留給我的。

信上是這麼說的:「郝心,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還要笨,我編的故事那麼假你也信,可見你多單純無知。其實我本想繼續騙你的,就算不能拆散你們,讓你難過一下也解氣啊。可是當我看到明朗為了找你東奔西跑,那麼著急,我就知道我和他已經結束了,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在乎我的男孩了。我們都長大了,回不去了。連宋苗都說,她早就不怪我們了,還打算今年就把小旅館盤出去,回家陪父母。我想,我也得回家看看了。不過,我是不會祝你們幸福的,等你和明朗分了手,我還是回來找他的。」

看到此處,我忍不住道:「我說你以前怎麼喜歡這種女人,真是……」

可是我話還沒說出口,信就被李明朗抽走了,然後就是他熱乎乎的懷抱。

我的尾音悶進他的懷裡,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顫。

然後,我聽到這樣一句:「心心,嫁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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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要氣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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