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溫情暖心淚先嘗 往昔揪斷腸
似是過了一個世紀,耳邊終於又有了聲響,滕草驚慌,她,還未還清嗎?心揪了起來,她不安地動了動,卻發現,身下的床榻,不復似醫院的病床般堅硬,也不復似家中的木板床般冰冷,柔軟得,像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慌亂,睜開雙眼,費力地坐起來。這一次,那烏黑的眸子終於有了情緒的外露,是的,就是驚異。這床,真的不是那充斥著消毒水味毫無生氣的床,她,不在醫院中!!!
驚喜而疑惑,滕草謹慎地打量著,這是懸著蔥綠色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卧榻,從榻邊鏤空的花窗桕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讓那些花卉草蟲登時有了生命。滕草的心瞬間變得暖暖的。
淡黃色的絲被(姑且稱之為絲被吧)蓋在自己身上,不像以前那樣,白得讓人恐懼,淡淡的黃色,令人不自覺得放鬆,真好!滕草小心地輕撫了一下絲被,這樣的被子,她在姐姐那裡看到過一次,每次想起,便止不住來自心底的羨慕。她羨慕的不是床有多華貴,不是床有多舒服,而是那布置這一切的人所含著的深深的愛啊……而現在,她便是躺在這滿是情意的床上,真好!滕草深吸了一口氣,那淡淡的紫檀香便縈繞在她鼻尖,真好!
撩起紗帳,滕草想好好的打量所在的地方,體味這濃濃的愛。而,就在她放鬆下來時,一切的感官像是與她契合了,身體的不適感猛地向她襲來。手急忙收回,輕按在脖頸,咳!拼了命的咳!劇烈的抖動牽扯到她的頭部,她趕緊抱住頭,可是,無濟於事。還是咳,還是痛。
「啊!!」一個聽見動靜跑過來的身著古裝的女子驚呼後轉身便跑:「小姐,小姐,小姐活過來了!」
原本安安靜靜的地方一時喧鬧了起來,滕草無心顧暇,咳嗽的衝動已是褪去,然疼痛卻不肯放過她,一陣一陣地鑽入她腦中,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緊下唇,努力地忍過……
一個溫暖的懷抱忽然擁了上來,那人呢喃著:瑾兒,瑾兒,別留下爹爹,別像你娘親那麼狠心……滕草什麼都沒有聽見,在被摟入懷中的一刻,她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從未有人這麼溫柔地抱著她,她的朋友,不曾見過她的脆弱,也就不曾給過她這麼溫柔的懷抱。終於,眼眶中的淚珠,不受她的抑制,一滴,一滴,滾落,順著臉龐,流過脖頸,到達心窩。
「疼……」終於忍不住,滕草像一個孩子一般訴說著自己的苦楚……
那人將滕草摟的更緊了,一個極具威嚴的聲音喝道:「這群庸醫!讓他們過來!若是瑾兒今兒有事,便讓他們回去種田吧!」
滕草大概是被驚著了,不敢再動,卻止不住肩膀一下一下地顫抖。那人也知道自己的語氣嚇了她,撫摸著她的頭,柔聲道:「瑾兒莫怕,爹爹不該。」
爹爹……是爸爸的意思……她想起,爸爸以前也是這般,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姐姐,那時她便想著,若是能被爸爸像這樣溫柔地對待,她甘願受苦的是自己。
如今,她在這陌生的地方,得到了這一份溫柔,她想狠狠的在這懷中哭上一陣,但她不可以!她,不過是一縷孤魂,只是暫居了他女兒的身軀,又怎可再享受著不屬於她的疼愛呢?有些時候,被這樣的氛圍圍繞著便是幸福。她忍著,而身後的懷抱卻愈發溫暖……
「相爺。」一群花甲之年的老人惶恐地跪拜在外室。須知,一個時辰之前,他們已是下了斷言:大小姐的生命特徵不到兩個時辰后就會完全消失!而現在,還差一刻鐘的時候,她居然,醒過來了!
「庸醫!」男人安撫著滕草躺下,走到外室,壓低聲音怒斥,「還不過來!」
以紅繩為介,為滕草把脈,幾個大夫一一把過,又聚在一起交流。時間,在男人眼裡,似乎耗得太長,欲發火之時,一人跪著出來,「恭喜相爺,小姐已無生命之憂。而這頭痛之症,恐是因著湖水寒氣侵襲,一時無法恢復!」
男人聽了前半句,眉宇間的憂愁去了大半,添了幾分愛憐欣喜,而這後半句,又引得他大發雷霆,「那就治,本相還從不養廢人。」
幾個大夫哆嗦著跪下,「小人定當盡心儘力。」
男人冷哼,那誤診,他可記得!回到滕草床塌邊,卻見滕草以進入夢境,那小臉的淚痕還沒有干,平添了三分可憐。「瑾兒,都是爹不好……」男人出了內室,吩咐丫頭婢女好生照顧小姐,無奈離開。這是身為將相的無奈,國事為重!
隨著男人離開,一切又回到了平靜。
沒有人知道,滕草在昏迷前許了一個願望:希望往昔乘風消失在空氣中,只願能代替已去的瑾兒,嘗上一回溫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