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花一世界 一笑一塵緣(中)
賞花宴?!這幾日顧艾瑾無時不想著這件事,就連練字所寫的也是這三個字,現如今,這三個字已是讓她寫得出神入化了。提筆,蘸墨,下筆,一氣呵成,連紫蘇這個曾經偷笑過的也不敢小覷了她,只說這三個字足以媲美書法大師所寫的了!
顧艾瑾無奈的笑了笑,將筆擱好,凈了下手,看竹窗外陽光明媚,真想讓這陽光碟機走這滿滿的愁情,剛剛得來的親情就要交付了嗎?「紫蘇,我們出去走走吧。」說吧,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
正在吩咐下人做事的青黛見著顧艾瑾垂頭而出,紫蘇亦是反常地安靜,心中納悶。適時,白芷也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看著顧艾瑾轉到後方竹區,低聲喚了聲青黛。青黛朝她點了點頭,便走入裡屋,來到書案,只見案上宣紙凌亂,墨跡橫灑,又見紙上寫著滿滿的「賞花宴」,卻是一筆畫去,字跡稍亂。可見寫字之人心煩意燥。青黛整理了下案面,出了裡屋。
上回塗鴉被顧千睿看到,顧艾瑾便不再任意耍鬧。心細的白芷,好幾次發現顧艾瑾似是滿懷煩悶。雖仍是和顏,卻少有悅色。三人討論了下,最終決定讓青黛日後留心小姐的書案。畢竟,三人中識字的就只有青黛。
「小姐在為賞花宴一事煩心。」青黛講話一向是點到即止。
「賞花宴?」白芷重複了一遍,喃喃道:「二小姐,三小姐卻是萬分欣喜,這……」
青黛也是毫無頭緒,只能是搖頭以對。
「那日聽相爺說,這次是為各位王爺選妃而設的,小姐,怕不是捨不得相爺吧?」白芷做了個大概的猜想。
「許是。」青黛附和了一句,又警告了句,「小姐的事,不可多嘴。」在看到白芷笑著點頭后,便繼續之前的事去了。
卻說顧艾瑾,在竹區中央席地而坐,任竹子的陰影掩蓋了自己。
據她這兩天查閱邸抄所知,這皇后所出,僅有一子,但在前年命喪賊人刺殺。而這個朝代有著立嫡立賢的陳垢(好吧,這只是在她看來是陳垢),諸皇子在去年均被封王了,以便可以入朝議政,也體現他們的「賢」。話雖如此,但這「賢」會是誰最「最」,那個荒誕的皇帝恐怕是不顧的,如此說來,顧相這一方的支持,便是王爺們爭取的方向。這古代,不都以聯姻來維繫雙方的關係嗎?
顧艾瑾有些埋怨那個皇后,怎麼不生多一個嫡次子。只是顧艾瑾不知道的是,皇后怕是比她還煩,她已經多次和皇帝提過過繼一個,但這皇帝被那些皇子的生母吹一吹枕邊風,便搖擺不定。她也是難做啊!
竹區中,微風吹拂,身上的輕紗舞動,卻舞不去她內心的煩悶。昨日她聽起父親說,讓她隨柔姨娘,二妹妹和三妹妹一同去。
她才知道,原來父親的子女是很多的,妻妾也是很多的,她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受,這在她看來是不忠的行為,卻是別人習以為常之事,而且父親一直留著正妻之位,更是讓人讚賞他的鐘情。
如今,對於父親給她的寵愛,她不敢再全數接受。他有自己的親生女兒,而自己,不過是佔據了他女兒身軀的一縷孤魂,卻分掉了他本應給其他人的寵愛。「唉!」所有說不出口,不想說的話,終歸還是匯成一個「唉」字。
時間過得極快,原本還是熱情萬分的太陽此時也開始慵懶起來。這時父親該要過來了吧,顧艾瑾不敢再貪戀他給予的溫暖,繼續假寐著。紫蘇也是盡心盡責的替她趕蚊子。
果真,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父親便差白芷過來尋她。紫蘇見著白芷,急忙躡手躡腳走開去,將她拉至角落,壓低了聲音,「白芷姐姐,小姐從進來便一直睡著,還沒醒呢!「
白芷錯愕了下,也明白她實則是不願見顧千睿了,也只好讓紫蘇好好照顧她,自己去和相爺彙報。
顧千睿聽著白芷的回復,輕微的皺了下眉,倒也沒說什麼,離去了。
時間就是個處於叛逆期的小孩,你希望它快些時,它卻慢得讓你可以在一瞬內做很多事;而當你希望它慢些時,它卻像脫了韁的野馬飛快地奔跑。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就像現在,夜晚已經降臨,四周一片寂靜。顧艾瑾雖說倦極了,可,輾轉卻難以入睡,只是任憑枕巾濕透了一隅。
次日卯時,三個人推搡著不願去喚醒顧艾瑾。無奈,柔姨娘那邊的丫鬟催得緊,白芷只好敲響了卧房的房門,「小姐,柔姨娘她們讓你起身梳洗了。」
門裡無人應答,但床板的吱呀聲顯示出主人已經起身。徹夜無眠,又何須他人來喚?原本顧艾瑾想著說身體不舒服不去,這在現在來說可是學生請假的通用理由,只是……她不想讓顧千睿失望……
顧艾瑾此刻真是疲倦至極,努力的提高了一點聲調,但還是有氣無力的,「進來。」從一開始的「請進」變成了「進來」,顧艾瑾只嘆這是個迂腐的時代。
門被推開了,白芷端著銅盆進來,將銅盆擱在一旁專有的架子上,拿起浸在水中的絲巾,擰乾,遞給顧艾瑾,「小姐擦把臉。」
顧艾瑾接過毛巾,將欲出口的「謝謝」咽了回去。洗漱完,是更衣的時間。
白芷到門外接過婢女月白手中的服飾,「這是相爺讓人送來的,說是小姐平日不外出走動,在衣著上難免懈怠了一些。」
顧艾瑾也沒去看究竟是怎樣的服裝,總之,她是無法自己完成這樣的「大作」的,她學過多次,每次只要一動,衣裙就會散開來。最後還得白芷來幫她穿好。她也就學乖了,像個木頭人一樣張開雙手站在原地。暈暈沉沉間,白芷已經替她穿好了,將她推到銅鏡前,「小姐喜歡嗎?」
顧艾瑾看著那款式,錯愕了,這,不是韓服嗎?然後,她的臉,愈來愈黑,愈來愈黑……
白芷宛若沒有看到,還替她講解起來,「小姐,這上邊綠色的稱為襦,下邊紅色的稱為裙,現在這襦裙服可受夫人小姐喜歡了。」
顧艾瑾的臉現在可像那襦裙服,紅一邊,綠一邊了,「白芷……」勉強的憋出了兩個字,「這真的是,爹爹拿來的?」顧艾瑾真的是難以想象顧千睿會喜歡這麼艷俗的衣服!!
白芷鄭重的點了點頭,解釋道:「是的,小姐。這大紅大綠的衣服,若不是身份尊貴的人,是萬萬不敢穿的。」
顧艾瑾一句話梗在咽喉,上不來下不去。最後乾脆閉眼,眼不見,心不煩。白芷似是不知道,順手將顧艾瑾輕輕摁在銅鏡前的凳子上,捧起她一頭的青絲,「小姐,今兒要挽什麼髻呢?」
顧艾瑾還未來得及回答,紫蘇的聲音便伴著開門聲而來,「小姐,天色陰沉得很,怕是要下雨了。白芷姐姐,快一點。」看到白芷在為顧艾瑾挽髻后,忍不住問了句,「今天小姐要挽什麼髻呢?」
「就你多事。」白芷隨口說了她一句,「小姐不若挽個隨雲髻吧。」
「好啊好啊。」紫蘇又是活躍起來,這隨雲髻她可是看二小姐三小姐挽過的,真真好看。小姐姿容又不比她們差,肯定要比她們好看。
「是了是了。」顧艾瑾現在只能點頭稱是了。「那就隨雲髻吧。」說實話,她哪分得清這髻那髻的,她只知道在15歲之前,不可用簪子。
髻挽畢,已是辰時正點,夏日的天居然還是陰沉陰沉的,紫蘇說的確實,快要下雨了。「青黛呢?青黛隨我去就好了。」青黛雖說平時不喜言笑,但著實讓顧艾瑾有安全感和依賴感。
「青黛姐姐在院子里呢。」紫蘇平日也是對青黛黏糊得緊。
「我去叫青黛來。」白芷笑了笑,替顧艾瑾抹了些嫣紅,離了開去。
須臾,青黛和白芷便一同出現在閨閣之前。顧艾瑾見著天色陰暗,招呼了青黛,便急忙上路了。
天沉得快要塌下,一道閃電劈下,驚雷隨之,唬了池中的小魚,傾盆大雨不其然而至,濕透了顧艾瑾和青黛一身。
「小姐,到亭子躲會。」青黛用手護住顧艾瑾的頭,或許是怕剛清醒過來的顧艾瑾又回到原來痴傻的狀態。
顧艾瑾看著濕透的衣著,暗喜了一下,這麼件衣服終於不用穿了。「青黛,我們回去換衣裳吧。」真是一刻也不想緩了。
青黛猶豫了會,覺得穿著濕透的衣裳也對身體不好,點了點頭。兩人飛跑回自己的閣房。換了套素雅的長裙,待頭髮干后,重新挽髻。
夏天的雨來得猛,去得快,一會兒的時間便放晴了。陽光適時地出來。經過沖洗后的一草一木還浮著顆顆雨珠,顧艾瑾卻無心看這一切,一夜未眠,心情不好,一時被大雨這麼淋下,身體似乎也有些受不了了。顧艾瑾也沒多想,攜青黛到前廳去了。
柔姨娘等已經在那等候了,怕是心情不怎麼好,見著顧艾瑾出現,便起身,「大小姐到了,我們便出發吧,遲了可就不好了。」
顧艾瑾沒有說什麼,上了她安排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