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林

碧空如洗，萬里烏雲，天空就像一張被人精心洗過的藍色幕布，乾淨的了無纖雲。

高一的生活總是悠閑，無所事事的。很多新生的面孔淹沒在流逝的歲月里，永遠的被埋葬了。期中已過，高一年紀的每個人漸漸地熟絡了起來，最起碼在食堂，操場碰到能認出是一個班的，可以羞澀的打聲招呼，而後紅著臉一跑而過。

事物總是有兩面，高一新的生活固然讓我們好奇又歡喜，然則，隨著時間的流逝，老師們漸漸地露出了他們猙獰的面目或者說是本來面目，然後他們把鋒利的獠牙「霍霍」的指向了學生，於是，老師動輒便打罵學生，尤其那些調皮的，學習差的男生首當其衝，嗷嗷叫苦者血肉模糊者每天大有人在。

一陣電鈴打過，產生的音波生生把「學生」緊緊包裹攫緊的蛛網給震碎了或者由於某種不可知的原因而自動崩潰了，於是被壓抑被困住的身體乃至心靈得到了空前的釋放，於是蜂擁的人群在門口在樓道口密密麻麻擠擠搡搡，尖叫著魚貫而出，而後奔雷般向宿舍飛去，原因其實很簡單：想要早點吃到飯就得學會奔跑且速度必須得驚人。這樣做的回報著實豐碩，往往能前幾個跑到食堂去排隊的，一般都能率先打到飯，得以溫暖早已飢腸轆轆的胃囊。

高一<五>班20個女生中，就屬林林的動作最矯健，速度最兇猛。每周的體育課長跑，她都會不負眾望——輕易奪魁。

鈴聲驚醒了「休養生息」的豹子，她閑庭信步擠出水泄不通的教室，奮力跑出樓道而後飄然而去。充斥著她眼眸的是校園裡滿是快跑、慢跑，浩浩蕩蕩紛紛向宿舍、食堂涌去的人，於是她的速度就更快，此刻，它是有雙翅膀的飛豹。

食堂，不大，每一間都是由水泥、磚塊堆砌而成的平房，每一間約莫100平方米大小。

食堂一直都是由老師的家人開的，做的飯不敢恭維，說它是喂家畜的也不見得有多過分。平房總共三間，也就是說只有三家，三家自然順理成章地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但他們是串通好了的，他們之間有聯姻，正是這樣吧，食堂的質量每況愈下，一日不如一日。而學生也唯有咬著牙一口一口的「狼吞著」「虎咽著」。再怎麼說，吃飽肚子才是王道。食堂的飯，沒有一個人吃的津津有味。正是這樣吧，價格倒是不貴，大概一碗麵條1。5元，臊子面、涼麵2元，米飯2。5元，米飯菜的話一般很少見肉，但米飯還是晉陞到了食譜排行榜的top1。也正是因為飯不好菜不香，所以很多女生不約而同選擇了吃速食麵，於是有很多人面黃肌瘦，形銷骨立。男生的話，直接選擇雜菜拌摸摸倒也可以馬虎應付了。

中午時間，學生往往能在食堂門口排成六條巨蟒，蟒身擺來擺去，蔚為壯觀。所幸，在食堂正前方5米遠處，有自來水終年嘩嘩流著。打飯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比如不小心飯湯溢出倒在身上倒可以去清洗一番。而造成這六條巨蟒同時擺動盛況的原因，無非兩條；一是，絕大多數人高舉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為率先飽餐一頓天經地義」地大旗為所欲為，謙讓什麼的就拋在九天雲外了。

隊列中人與人之間是緊緊貼著的，以防一個不小心，前面鬼魅般現出一個人插隊而得了便宜。一般會有這樣的場面，當前面的人呲牙咧嘴地打完了飯，卻不想，後面的人擠得太近，以至於很難愜意的轉過身。而有好事者幾近掀風起浪之能事，故意猛推自己前面的人製造是非以充當看熱鬧的笑料。儘管這種人齷齪、卑鄙、下流、無恥，卻也屢見不鮮。這種人往往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而自鳴得意。馬有失蹄，人有失足，不乏有一把持不住，將飯湯倒在別人校服上的人，更何況有人蓄意設下了圈套，自然就無法倖免。持飯盆者後面是女生還好，無非就是誠心誠意地向後者道個歉也能了事。如若端飯者，後面排隊者俱是男生。那就不是一句「對不起」能完事的。小則，面紅耳赤，惡語相向。中則，拳打腳踢，大打出手。大則，飯盆飛舞，頭破血流。而對於這種場面，主動去好言相勸，消災弭禍的人寥寥無幾，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沒有這種人。這不是就說，沒人有這種想法，只能說實踐起來千難萬難。一不小心，你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別人大罵你多管閑事不說，甚者還有戲謔，嘲諷你一通的人也絕不在少數。其實，你只要不去煽風點火，火上澆油就已經算是肚子里有點墨水的，學了點孔孟之道的儒雅之士了。二來，有些「惡霸」，「痞子」從來不排隊，也不打聲招呼直接蠻橫的選擇插隊。當然，這些都是在學校有名氣的人，至少在打架上面是出了名的。儘管不是「學校武者第一」，但能制服他們的也就那幾個人——那幾個很少出手的人。而這一次，這類人是「瞎」了狗眼，活該碰到釘子。

有一留著劉海的人「倏」的立在了林林的面前，冷不防被林林罵了個狗血碰頭。他還沒能從得意中緩過神來，就聽到一聲聲「流氓，只知欺負女生，就這點本事，去死算了」的話語。劉海男本來就鼠肚雞腸，那能容忍一個女生大放厥詞，便憤憤的回過頭來滿臉紅光，咬牙切齒地瞪向了林林，與此同時，嘴角露出一絲獰笑，隨後瓮聲瓮氣道：「丫頭片子，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林林迎著他的目光絲毫不懼，也瞪著他作為回敬，兩人的目光頓時冒出火焰狠狠對視開來，下一秒，發出道道狠芒一波一波的糾纏廝殺起來。這時，林林只覺自己的衣袖不停地被人扯著，她餘光一掃，是雙雙在不停的拉著自己，就是這一不留神林林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她眼中的精光搖曳暗淡了，對方嘴角微微一牽，露出我贏了的微笑。只聽雙雙顫聲道：「小林算了，算了。別惹他們，我們大不了再等等。」林林猛甩雙雙的手，正視著她理直氣壯中氣十足地道：「怕什麼，你知道嗎？就是因為有很多人忍氣吞聲，逆來順受，這些人才這麼霸道的，歸根結底還是我們這些人為他們囂張氣焰的滋長提供了溫床。」雙雙怔怔的看著林林，臉頰羞愧的緋紅了下去，動了動嘴唇，無言以對。

「草草！是誰在噴糞啊。也不看看站在你前面的是誰？」這時，只見一人漠然的向這裡走了過來。幾下走到林林身旁，瞥了林林一眼，眼中頓時亮光一閃。而後邁到長發男跟前低聲下氣的道：「龍頭，怎麼回事？」那叫龍頭的人淡淡的道：「哦，是你呀。」那人貓著腰，連忙遞過去一根煙。俯身在龍頭耳邊嘀咕了一會兒，只見龍頭的臉色正青正白，最後和緩了下來，呈現一片和顏悅色。

龍頭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和林林計較什麼。

他回過頭打算笑笑以結束紛爭，不料，卻發現對方冰冷的目光如網般向自己纏了上來，龍頭的臉色一變，下意識的躲開了林林升騰著火苗的眼睛。對著一幫笑看著自己的人吼道：「看什麼，有啥好看的？」他的話立馬起了效果，倏忽間，那些目光收回了。而林林，此刻，舉了舉小手低語道：「呵呵，我贏了。」雙雙緊繃的臉舒緩了下來，因為她知道那人不會再與小林為難，她如遇大赦般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拍著胸口輕輕道：「還好有驚無險，老天保佑！」

打完飯，林林和雙雙回到宿舍之際，只見一幫女孩圍攏在宿舍門側，竊竊私語著些什麼？

林林不理會這些人，兀自將飯盆放在的飯桌上，自顧自回到床位，從牆上取下弔掛著的白色背包。

林林秀手拉開拉鏈，取出了一個塑料袋子，那裡放著家人硬塞給自己的餅子。纖細的手指麻利的解開了食品袋，然後手指僵住了，她愣住了，本來袋子中是有五個油餅的，現在只剩三個。她臉色微微一變，嘴唇緊閉了一會兒。隨後，她的臉上又恢復了平靜。暗自搖頭道：「算了，算了，別人拿了就拿了吧！」然後，從袋中取出一張餅，緩緩地繫上塑料袋，將背包掛了上去。手不著床，彎曲著雙腿，以跪的姿勢從床上滑了下來。一下床便叫道：「雙雙，快過來！」雙雙正趴在桌上津津有味地吃著麵條，聽到小林在叫自己。她抬起頭，向後看去。一條面「梭梭」的滑入她口中，看到這個動作，林林噗嗤一笑。雙雙邊咽下麵條，邊問道：「怎麼了？」林林將擎著的餅子小心翼翼一瓣，只見油餅慢慢地從中間開裂，幾粒餅屑撒向了地面。而一旁的雙雙盯著餅子偷偷咽了一口唾沫。餅子分的恰到好處，從中間地帶均衡的一分為二。林林笑呵呵的將半張油餅遞了過去，雙雙臉上一紅，道：「我不要，我有呢？」林兒，巧笑嫣然。粲然道：「我知道，拿著吧！」看她半推半就的樣子，林林靈機一動，道：「吃完了我的，再吃你的。」雙雙嘻嘻一笑，接了過去。

兩人走到桌邊，撕咬了一口餅子，而後俯下頭，喝了一口湯，不約而同點了點頭，看著彼此鼓起的腮幫子呵呵笑著。

飯，還在冒著熱氣，還在升騰著裊裊的白霧。從窗外射進陽光，傾灑在腳下，在地面留下了碎斑。光線投過薄霧般的熱氣照射在林林的臉上，照出了她清晰的眉眼，明亮的眸子乾淨的快要滴出水來，似是要將人淹沒一般。挺直的鼻樑極具線條，彷彿是上帝用心的雕刻過。薄薄的嘴唇像刀片一樣透露著剛毅之氣，最迷人的或許是她那兩瓣嘴唇開合間像鑽石般閃著光彩的牙齒了。或許是嘴唇太薄了吧，有一股鋒利的氣息始終繚繞在她的臉上。一襲藍色的校服有些寬大，卻也無法掩飾那發育得很好的胸脯，還是可以看得出傲人的s曲線。

如果把林林比作天上的仙子，那麼雙雙無疑就是農家的孩子了，時刻透露著濃郁的土氣。

湯有點燙，林林眉頭一簇，臉色一紅還是咽了下去，餘光不經意地瞥到，雙雙在不住價的往後看，林林微感訝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什麼也不見。而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聰明如林兒，腦海中靈光一閃，慢慢浮現起一副畫面，先前她們兩個進來時，那裡不是簇擁著幾個女孩嗎？依稀是別班的。回過頭來，只見雙雙正在驚恐的看著自己？林林嚇了一跳，不由打了個寒噤，向後退了一步，差點將飯盆打翻。穩定身子后才白了她一眼，慍道：「你幹嘛，大白天裝鬼嚇人啊？」雙雙歉然道：「對不住了，小林，我不是有意的。」看著雙雙可憐兮兮的模樣，林兒也不惱。用沾滿油的秀手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道：「好了，沒事了，趕緊吃飯！」林林兀自低下頭，「速速」吞下了兩根麵條。只聽雙雙道：「小林，剛才那幾個人在談論你呢。」林林，喝下一碗湯，仰起頭，看著雙雙風雲變幻的臉。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冷然道：「準是在說我壞話吧！」雙雙不言不語，筷子在飯盆里攪動了幾下。林林看到這個動作，頓時明白，自己的猜測定然沒錯。但仔細一想，說我壞話雙雙也不止於此啊。難道還有什麼別的事，想著想著，她的神色愈發的凝重，眉頭皺的愈發緊了，眼光再次轉向了雙雙，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說什麼。

半響后，才聽雙雙吞吞吐吐，斷斷續續地道：「就在前面你到床上去時，她們說：「前面你頂撞的那個人叫龍彪，是『八部天龍』的龍頭。」說完話，她的眼中已有了了水霧，但還是哽咽著繼續道：「據說，這周周五，他們會教訓你，給你好看！」與此同時，林林臉上一紅，嘀咕道：「八部天龍，怎麼這麼熟悉啊，好像在哪裡聽過。」只聽一陣抽泣聲傳了過來，她抬頭一看，只見雙雙在擔憂的看著自己，連連哭泣著。林林甚是感動，笑著握緊了她粘滿油的左手，搖了搖頭。隨後，林林從褲袋中取出一張紙，遞了過去。柔聲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雙雙伸出手接過紙巾，胡亂的抹了一把臉，眼淚卻越發洶湧了。林林看著甚是不忍，她知道雙雙這孩子向來膽子小，向來多愁善感。其實她也在為自己擔心不已，她早就聽說過這些渣滓動手打人是不分男女的。

也不知怎麼的，林林淡淡道：「你忘了嗎，不是有大軍嗎？我去跟他說一聲，准沒事的。」聽到大軍，雙雙頃刻間破涕為笑。大叫道：「對呀，怎麼沒想到他呀，有他在還能有什麼事？」說著嘻嘻的笑了出來，一副「傻」相。

「還沒吃完啊，磨磨蹭蹭的，快點！我還要打掃衛生呢？」林林只見一個長的有點姿色的女子不耐煩的盯著自己和雙雙。由於她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她倆便相視一笑也不計較，一溜煙小跑了出去。將半碗沒吃完的飯，倒進污水桶里。而後一旋風回了教室，回到了那個讓人窒息的空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