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經驗之戰
?白霧籠罩的密林之中，渾身血污的少年正狼狽地逃竄著。
「我這不是撤退，是戰略轉移，戰略轉移……」
格林念經般喃喃低語，彷彿催眠一般。這的確稱不上一個美好的開局，畢竟穿越到哥諾迪亞世界的人生首殺尚未達成，格林大爺倒是把他的首次逃跑搶先貢獻了出來。
實話講，格林本意是要和那些光溜溜的骨頭架子一決雌雄的，作為克羅奈斯最低級的炮灰兵種，格林就算失去了前世玩家的等級，即便只有基礎的格鬥術，憑他的經驗應付也綽綽有餘。
——前提是它們僅僅只是「骨頭架子」。
「該死，哪兒來的骷髏勇士？」格林想起剛剛查看到的情況，又是忍不住一陣低罵。少年的記憶還算清晰，他是被五隻普通的骷髏兵追上來殺死的，說是斥候未免太抬舉它們，格林估計這算是亡靈入侵的先兆。只是那痛感還有如實質，可等到格林親眼複查，怎麼就多出來只一階上位生物？
「難不成是殺我時拿到經驗升級了？」
這想法有夠晦氣，格林趕緊連呸三聲跺跺腳，然後繼續逃命。
骷髏兵是亡靈國度最低等的士兵，比起原始的骷髏，它們唯一的優勢就是手裡有把……嗯……鐵器。無論是骷髏還是骷髏兵，智力低下、行動緩慢就是它們的代名詞，即便是新手村的玩家，光著屁股都能溜得三兩隻骷髏找不著北。
但這並不適用於骷髏勇士。
相對於蠢笨的骷髏兵，骷髏勇士要稀少得多。迪雅的亡靈巫師們認為，生前戰鬥英勇的屍體會有幾率轉化為骷髏勇士，不過《追隨神跡》的玩家探索發現，其實骷髏勇士能夠通過骷髏進化而來，只是骷髏血薄皮脆，在戰場上往往是召一波死一波，很難存貨並積攢到足夠進化的經驗，但它們一旦進化，各方面實力會大幅度提升，有那麼點兒鳳凰涅槃的意思，至少砍倒個二階行屍完全沒有問題，以格林現下的狀態，在四隻骷髏的圍攻下，和骷髏勇士硬碰硬幾乎就是送人頭。
打反正是打不過，剩下的選擇似乎也只有跑了。
「嗯，我真是個機智的少年——不過鳳凰知道了一定會哭的。」
格林默默地想著，暗暗給自己的想法點了個贊。
精神一分散，險些崴到腳。
齜牙咧嘴的少年人回頭望向緊追不捨的亡靈們，趕緊重新回歸正途。
要說這一跑起來，格林倒是發現自己誤會少年了。雖然格林屬性表裡的敏捷不高，但至少比白骨們要強，之所以最終會被亡靈追上並殺死，格林翻閱記憶才發現，少年性格內向，又因為工作關係和酒館老闆的漂亮女兒關係「不錯」，在鎮子上經常會受到一些青年地痞的欺負。上山砍柴的前一天，他剛剛被人堵在小巷裡暴打了一頓，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稍微動一動都疼痛不小，哪又能跑得起來？
「誒，都是苦逼孩子，白挨一頓打。」
所謂的那點關係少年心裡清楚，格林也感慨生活相似，心中對穿越的抵觸情緒徹底消散。
忍著四肢和胸口的痛楚，跑過了一片開闊地，前方霧氣明顯濃密起來，少年人腳步不緩，依然筆直地朝前跑去。
再往前，就是所謂的山脈深處。羅德蘭的人民都知道，迷霧山脈橫亘在生者與亡者的國度中央，最標準的分界線要看霧氣的濃稠度。曾經有人試圖進入深山，結果再也不曾出現在人類的國度，也有一些冒險團前往深山探險，最終全部失蹤，成員下落不明。後來有位名氣很大的獵人不信邪，孤身一人進入深山，一開始還和外界有所聯繫，最後也是蹤跡難尋。有人說這些人進入了亡者之地，再也無法返回生者世界，也有人說深山當中有看守地界的怪物，吃掉了所有進入領地的人類，總而言之，進入迷霧深山，在羅德蘭王國的詞典當中就等同於災厄、死亡，很多父母甚至寧可用老掉牙的故事嚇唬哭鬧的孩子，都不敢輕易言論迷霧山脈的事情。
當然了，這些事情和格林沒什麼關係，因為他倏然轉身拐了個彎，貼著深山邊際跑向了另一邊的森林。
「開玩笑，這情況就夠危急了，火上澆油什麼的還是省省吧。」
當年的亡靈軍隊勢不可擋，聯合了惡魔以及地下生物，幾乎摧毀了整個人類文化圈，npc勢力不斷收縮，玩家們也都忙著四處救火，根本沒有精力反推敵人老家，就算是當時最具探險精神的玩家，都沒能抵達亡靈大本營，迷霧山脈的謎底也就無從揭曉。好不容易重生一場，格林正忙著倖存，哪敢冒險鑽進去。
咵啦——
格林身後傳來散碎的聲音，少年人忙裡偷閒回頭一瞥，看到追趕著自己的五隻亡靈中，有一隻骷髏兵轉彎不及，左腳絆右腳，直接一個猛子栽在地上，鐵劍脫手而出，落下來正好倒插在頭顱上，黑洞洞的眼窩之中靈魂之火登時熄滅。
「喔！好功夫！」格林心中竊喜，連老天都在幫自己，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然後還沒來得及回過頭，直接被地上盤結的老藤絆了個跟頭。
「ki－sha－sa！」
離著少年不遠，戴著滑稽頭盔的骷髏勇士盯著格林的背影，撥拉著它鬆散的牙齒，發出人類無法理解的怪聲。
格林耳尖，聽到之後倒是有些驚訝。
玩家們雖然不懂亡靈語，但和這些死屍打交道的時間久了，一些常用語也能猜出個大概來。格林沒聽太清楚，但隱約記得這句話是高階亡靈在命令下屬，不過出自一個骷髏的嘴裡就有點不可思議了——哪怕它是一個骷髏勇士。
真實世界和遊戲世界就是不一樣！
格林如此感慨著，剛要爬起來繼續逃跑，離著最近的那隻骷髏忽然加速，就像人類快走一般的速度，衝到格林身前，手中銹劍豎直劈了下來。
找死！
格林猛然翻身，和劍鋒擦肩而過，雙手撐在腦後一發力，右腿飛起一腳直接踢在骷髏的下巴上，直接把它的頭蓋骨踹飛出去。
「我……真尼瑪疼啊……」
顧不上檢查戰果，少年人連滾帶爬蹭起一身黑泥，順手撿起地上的鐵劍，緊緊握在身前。驟然的發力直接崩開了格林胸口的傷口，再加上四肢肌肉的痛感，這狀況格鬥是甭想了。格林倒是有心逃跑，只是和敵人距離太近，把後背讓出來可不是什麼安全的選擇。眼下只剩下三隻亡靈，危險係數比之前要小，可以試著拼一拼，格林只願基礎劍術能發揮正常威力。
餘下的三隻亡靈加快腳步，骷髏勇士腳程較快，搶先逼近格林，掄圓了手中鐵劍直劈下來。
少年人下意識地舉劍格擋，劍鋒相交的一刻，右手一抖劍刃輕撩——
後半句純屬扯淡。
按照格林前世180多級的劍士能力，這是很標準的【格擋反擊】起手式，只不過他剛完成「格擋」動作，還沒來得及「反擊」，整個人已經被一股大力彈了出去，連退數步才堪堪站穩。
「我靠，什麼情況，格擋都不行？」格林咧咧嘴，甩動有些發麻的右手，「這小子哪兒學的【基礎劍術】啊，居然連格擋的技巧都沒有掌握——用斧子練出來的？」
對面的骷髏勇士可沒閑著，一招沒能得手，立即走上前再度揮劍。
力量沒得拼，只能拼巧了！
格林急忙向側閃身，同時一個大膽的想法襲上心頭，他狠狠一咬牙，扔掉手中鐵劍，在骷髏勇士抬手之時跳入它懷中，借著體重將它撞到在地，兩隻手都壓在它握劍的骨臂上，精神高度緊繃，自穿越以來頭一次緊張起來。
快來！快過來！
骷髏勇士的力量不斷上涌，格林則拼盡全力壓制它的骨臂，半秒鐘的時間，格林都能感覺到肌肉力量的消逝，身下亡靈的推力越來越大，漸生的慌張讓他呼吸幾近停止。
天佑少年。
終於，在少年人「漫長」的等待中，後面的兩隻骷髏不緊不慢地趕到，然後毫不猶豫地朝著骷髏勇士身上的格林揮下銹劍。
格林力道立泄，一骨碌滾向旁邊，兩名骷髏的劍自然而然地落到骷髏勇士的身上，而被壓制多時的骨臂也猛然彈開，大力一揮直接卸掉了其中一隻骷髏的腦袋。
「呼……好險……」
格林捂著肩頭被劃破的傷口，看著掉了腦袋的骷髏散成一地骸骨，後背依然冷汗涔涔。無論是動作還是思維，骷髏的遲鈍深刻印在每一位玩家的腦中，不過遊戲畢竟和現實不同。格林的戰術照搬高力型戰士對抗土元素，只是沒想到亡靈的速度產生了微小誤差，如果那兩隻骷髏兵再慢上半分，骷髏勇士抽出手來第一刀，格林身上難保又要填道疤。
「ki……kisa……」
骷髏勇士的聲音豁然想起，比普通骷髏大一號的骨架從地上爬起，朝著格林好似發怒般嘎巴著嘴，右臂晃晃蕩盪，撲啦一聲掉在地上。
……防禦倒是不低。
格林翻翻白眼，雖然沒能殺掉骷髏勇士，起碼幹掉了一隻小骷髏，再加上大隻一條胳膊，也不算虧本。
骷髏勇士呆住片刻，然後彎下身子，用左臂撿起鐵劍。
那麼接下來……
格林握緊雙拳，和大號骷髏對視一眼。透過它黑洞洞的眼窩，少年人似乎能看到那跳躍的靈魂之火，預兆著這具骨架某種異樣的情緒。
骷髏勇士好像格外的憤怒。
於是格林主意立定。
……我還是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