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身世的秘密(1萬)
章節名:第七十九章身世的秘密(1萬)
他輕輕推開她,眉目有著微微的倦怠,「紅薇,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我早已說的很明白,你我之間,除了兄妹,絕不可能有其他關係。」
她早知道他會這樣回答,眼淚流得越發兇猛起來,卻強自撐著微笑,「那麼,陪我跳完這首曲子,等切完蛋糕,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我就放你離開,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纏著你,讓你憂心。」
單亦宸緊抿薄唇,寒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他不忍看著她在自己編織的夢境里一遍又一遍地沉淪,除了狠心將她推開,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能夠讓紅薇徹底死心。
一曲舞畢,她悵然道:「原來一首曲子的時間這麼短。」
單亦宸鬆開手,淡淡道:「該切蛋糕了。」他冷靜地走向生日蛋糕,親自給她插上蠟燭,微微笑道,「二十三歲的生日願望,你想許什麼?」
紅薇微微閉上眼睛,默默許願完畢,睜開眼睛,一臉落寞,「要吹蠟燭了。」
單亦宸淡淡凝視著她,眼眸中有著難得的溫柔,「紅薇,你永遠都是我最疼愛的妹妹,無論是誰,都不會取代我們之間幼年的情誼。生日快樂,紅薇。」
紅薇的眼淚簌簌落下,她抬起頭,怔怔看著眼前這個愛了十幾年的男人,喃喃道:「那麼,亦宸哥哥,無論我做錯了什麼,看在往日的情誼上,你都會原諒我的,對嗎?」
單亦宸薄唇微彎,柔聲道:「當然,生死之交,絕不食言。」
紅薇破涕為笑,低頭吹熄了蠟燭,淡淡的芳香充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她低頭切了一塊蛋糕遞給單亦宸,「亦宸哥哥,快吃吧。」
他笑了笑,正要伸手接過,忽然覺得有些眩暈,伸手撫了撫額頭,單亦宸努力振作起精神,然而越是想要振作,卻越是感到暈厥,他瞬間警醒了起來。
「紅薇,你在蠟燭里放了什麼?」他勉強扶著沙發想要站起來,然而這迷藥的效果遠勝過他所見過的任何一種,他竟然軟綿綿地站不起來!
紅薇一臉溫柔地看著他,「不止是蠟燭,還有我的衣裙,我灑上了緬甸的一種芳草迷藥,這種迷藥是當地人為了馴服獸類特意調製的,聽說一指甲的藥量就能迷倒一頭大象呢。」
眼前紅薇的臉越來越模糊,單亦宸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即使知道紅薇早已設好了圈套等著他,不會輕易放他離開,單亦宸仍舊艱難地開口,「紅薇,別再傻下去,不值得……」
她輕輕坐到他的身旁,輕輕撫著他的臉,囈語道:「值不值得,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摟住他的脖子,她靠在單亦宸的胸前,淚水緩緩流了下來。
她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幾乎快要絕望。
既然老天不給她幸福的機會,她就要親手創造機會,單亦宸是屬於她的,無論誰也搶不走他。
她輕輕捧著單亦宸的臉,緩緩湊過自己的唇,顫抖著他四唇相接,單亦宸牙關緊咬,縱然神智不清,他也十分清楚她想要做些什麼,一旦跨過這一道防線,所有的一切,都將不堪設想。
紅薇並不清楚單亦宸在想什麼,此刻在她看來,她離想要的幸福又近了一步,只要今晚一過,從此即便倪筱爾活著回來了,單家的大門也不會再為她敞開。
她沉浸在與他的吻中,一雙手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衣服扣子,只穿了一條長裙的美好身材瞬間曝露在他的眼前,健康的小麥膚色,修長的四肢,她有些羞赧地抱住自己的胸前,抬頭看向單亦宸,卻發現,他竟然閉上了眼睛。
心中閃過一絲惱怒,紅薇輕聲道:「你是看過我身體的第一個男人,我認定了你是我的男人,亦宸哥哥,無論你接不接受,我都會成為你的人。」
伸手一顆一顆地解開單亦宸的襯衣扣子,紅薇的手有些顫抖,這是她第一次給一個男人脫衣服,因此手忙腳亂之下竟然只解開了三顆扣子而已。
正有些不耐,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個嘲笑的聲音,「紅薇,你也太急不可耐了。」
紅薇一個激靈,迅速拽起外套遮掩住自己赤裸的身軀,一臉惱怒,「誰讓你進來的?」
站在面前的男人,居然是重央!
重央瞥了一眼昏迷的單亦宸,微微聳肩,「我們商量好的計劃,可不是遮掩執行的。」
紅薇惱羞成怒,「我等不及你的那個破計劃了,更何況想,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你,我收留你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至於倪筱爾的下落,你自己看著辦吧。」
重央挑眉,「紅薇,我是男人,我了解首長,想要得到他,有千千萬萬中方法,而你現在用的這種,只會將他越推越遠。」他雖然背叛了單亦宸,然而心裡卻始終將他當做自己的首長,那段與單亦宸一起並肩作戰的日子,他永生也不會忘記。
可是,他現在不再想活在黑暗和孤獨中了,他想要過平靜的生活,而那個女人,是那麼地符合他想要的一切。
想要,就去拿。
他告訴自己,永遠都不要因為怯懦而失去把握幸福的機會。
可是眼下看著紅薇,他卻有些嫌惡起來,分明自己與她是同一類人,卻在緊要關頭開始懷疑所做的一切?
紅薇冷冷地攏緊了衣服,「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請出去,順便告訴你,我的人傳來消息,倪筱爾在A市,能不能找到你是你自己的事了。」
重央瞥了單亦宸一眼,咬牙離開房間。
「你和重央從什麼時候開始聯手?」醇厚的聲音在寂靜中忽然響起,震得紅薇倒退了幾步,她一臉震驚地看著單亦宸逐漸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不敢置信,「你怎麼會醒過來?不可能!」
單亦宸不但醒過來,而且眸色清明,絲毫不像是中了迷藥的模樣,難道他前面的那些表現都是在演戲,只是為了引出她和重央?
紅薇猶疑不定地盯著眼前的他,她知道,一旦蘇醒過來的單亦宸就是獅子,他絕對不可能放過背叛過他的人。
事情敗露,她反倒鎮定下來,大喇喇坐在沙發上,她隨手點了根煙,緩緩抽了起來,思緒亂得像一鍋粥,該從哪裡說起呢?又或許,應該想到什麼說什麼。
「單爺爺去世的那天,我站在門口,聽見他說讓你娶我,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可你卻違背了他的遺願,害得我空歡喜一場,我本以為只要等下去,你就看見我的好,可是我卻始終得不到你的愛,與重央合謀,只是因為他和我是同樣可憐的人,就這樣而已。」一根煙很快吸到了頭,煙蒂燙到了她的指尖,然而她恍然不知。
「單亦宸,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不可理喻?那是因為你從生下來開始就是單家的少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從來沒有嘗過求而不得的滋味,而我和你不一樣,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她抬起眸子瞥了單亦宸一眼,他安靜地聽她訴說,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紅薇自嘲地笑笑,「也罷,這種時候跟你說什麼都無所謂了,我知道你一定打心眼裡瞧不起我,可是我不後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她緩緩站了起來,幽怨地盯了他一眼,見他冷靜得可怕,頓時咬唇轉身離開。
自尊心已經被踐踏在腳下了,她還有什麼臉面出現在他的面前?
直到紅薇走了之後,單亦宸才緩緩地倒在沙發上,輕微地蜷縮成一團猛地咳嗽起來。
宅院外面,小莫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已經一個多小時了,首長怎麼還沒出來?眼見衣衫凌亂的紅薇紅著眼眶匆匆出來,小莫心中一驚,潛意識裡察覺到不對勁,慌忙奔了進去,大廳里一股迷香的味道令人暈厥,他急忙推開窗戶,等空氣將迷香的味道驅散之後,這才回頭瞥見了沙發上的單亦宸。
這一瞥之下,頓時嚇去了半條命,只見沙發上早已被鮮血泅燃了一片殷紅,單亦宸的後背一片血漬,而厚重的地毯上,也被鮮血浸濕。
「首長!你怎麼了首長?」小莫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心慌的快要跳出來,單亦宸微微睜開眼睛,見到小莫慌張的模樣,翕動嘴唇虛弱一笑,「無妨,你送我回家,順便將耀宇喊來。」
小莫忙不迭地背起單亦宸,飛快地朝外奔去,一路飛車回家,才發現關耀宇早已經等候在屋內了,他一見到小莫背上血染衣衫的單亦宸,微微蹙眉,「你家首長又怎麼了?」
小莫慌忙將紅薇家中發現的一切告知,關耀宇略一思考便知道定是紅薇下了迷藥,單亦宸一不留神中了圈套,他將小莫趕了出去,這才開始替單亦宸治傷。
只見他的後背處,一道奇怪的疤痕貫穿其中,初步看上去像是被匕首划的,只是卻不像是受人攻擊所傷,他驚愕地瞪著單亦宸,「你瘋了?就算紅薇給你下了迷藥,你也不至於用這麼致命的傷勢換來一時的清醒!」
單亦宸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將我受傷的消息傳出去,傳的越遠越好。」
關耀宇再次愣了一愣,單亦宸受傷從來不肯去醫院,這次怎麼會想到這麼高調?
見關耀宇一副不弄明白就不肯替他包紮傷口的模樣,他輕輕一笑,「她在A市。」說完短短的幾句話,他忽然爆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眼見他越咳越厲害,關耀宇忍不住疑惑地詢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小病。」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好吧,反正在這位鋼鐵人一般的單首長身上,任何致命的傷勢都是小傷,任何駭人聽聞的病情都是小病,關耀宇忍不住搖了搖頭,「幸虧你每次受傷遇上的都是醫術高超的本人,否則身上不知道留下了多少道疤痕了。」一邊替他縫補著傷痕,一邊絮絮叨叨道:「你放心,回頭我一定放出消息,就說單軍長病得快要死了,倪筱爾如果對你還有半分情意,一定會想方設法前來看你的。」
單亦宸閉上眼睛微微一笑,倪筱爾,無論你是因為什麼原因不肯露面,我都要逼你現身。倪筱爾一直盼著王醫師來凌家為她做手術,然而盼來盼去,卻盼來一條噩耗,她怔怔看著王醫師左右為難的臉,「王醫師,你明明說過我的腿能夠治好的。」
王醫師無奈道:「倪小姐,就算我醫術精湛,也有看錯病的時候,你的腿,短時間內怕是無法痊癒,依我看,你還是另找醫生吧。」
倪筱爾急了,一把拽住他,「醫生,照你的意思說,我只能一直這樣瘸下去了?」
她的大眼睛帶著萬般渴求與希冀,王醫師心裡各種不忍,然而想起懷裡的支票,他咬咬牙,重重地搖頭,「倪小姐還請不要難過,或許再找找辦法,總能解決的。」
不忍心看倪筱爾臉上黯然的表情,他迅速走出了大廳。
剛剛王醫師說什麼?他的意思是,自己的腿要一直這樣瘸下去嗎?
倪筱爾失神地跌坐在地上,怎麼可能,她怎麼能一直這樣活下去?
她披頭散髮地垂頭,清瘦的背影看起來格外令人心疼,凌宇軒站在門外,忍不住走進去扶住她的肩膀,「如果覺得難過,就哭出來。」
倪筱爾緩緩抬起含淚的眸子,搖了搖頭,「我不難過,我只是害怕,看到這樣的我,他會不會自責和難過?他那麼苛求自己的一個人,從來不肯款待自己半分,如果我真的殘疾了,單亦宸他該有多難過?」她說著說著,淚水蜿蜒而下,泣不成聲。
無論受過多少煎熬,她始終都沒有恐懼和退縮過,可是眼下,她卻無法面對他們未來的人生,萬一,他們的後半生要活在對彼此的歉疚中該怎麼辦?
倪筱爾不要這麼這樣的人生。
凌宇軒安慰的話停留在嘴邊,原來直到此刻,她心裡擔憂的,仍舊是那個男人,那麼,如果她知道現在各大雜誌都在報導單亦宸病重的消息,她會怎樣?會不會現在就丟下他回到單亦宸的身邊?
凌宇軒閉上眼睛,狠下心,倏地將倪筱爾打橫抱了起來,對上她迷濛的淚眼,他緩緩說:「不管你是不是腿瘸,我都不在乎,留在我身邊,我會好好照顧你。」
他的神色太過認真,幾乎令倪筱爾以為他在開玩笑,然而,當他的唇突如其來地覆住她的唇時,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裡一直以來的那個念頭迅速破土而出,令腦海中許多模糊的想法迅速變得清晰起來。
原來,凌宇軒對她真的有情。
她想要推開他,卻被凌宇軒抱得更緊,倪筱爾狠下心來,在他的舌頭伸進她的嘴裡四處遊走時狠狠一咬,凌宇軒痛呼一聲,離開了她的唇。
「啪!」響亮的一巴掌過後,凌宇軒側過臉,俊秀的臉上迅速多了一個五指印。
「我說過,你不可以愛上我。」她一字一字說道,明媚的臉上此刻籠罩上了一層寒霜。
凌宇軒舔了舔唇邊的血跡,輕輕笑了,「為什麼?」
「我是單亦宸的妻子,我心裡只有他一個男人,容不得別人的影子。」倪筱爾深吸了一口氣,冷冷答道。
凌宇軒低聲一笑,「你錯了,容不下是因為,你在遇見我之前先遇上了他。」輕輕抬起倪筱爾的下巴,凌宇軒淡淡道:「不要輕易挑起我的征服欲,男人往往要比你想象中更可怕。」
冷冷鬆開手,凌宇軒揚聲道:「來人!以後命人給倪小姐準備的鞋子里記得左腳塞一層厚鞋墊。」轉過頭瞥了倪筱爾一眼,他輕輕笑道:「這樣以後走路就能平衡許多了。」
滿滿的嘲笑,滿滿的惡意,他在刻意激怒她!
倪筱爾咬唇盯著他,眼中漸漸露出几絲冷意,「羞辱我很好玩嗎?」
明明心中所想不是這樣,可說出口的卻偏偏變成了最傷人的利箭,他冷冷道:「我不該對你太好,如今你既然不願去單亦宸身邊,就乖乖留在凌家,我不會虧待你。」
倪筱爾漠然問道:「如果我不願留在凌家呢?」
他的腳步一頓,半晌,輕輕答道:「凌家是你遮風避雨的最後一株大樹,如果你想躲過單亦宸的追查。」情知這句話只會更加激起她對他的厭惡,然而他別無他法。
儘管與凌宇軒之間不愉快,但倪筱爾仍舊每日去陪凌夫人讀書,她心裡清楚得很,凌家不可久待,然而要想順利地離開凌家又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只有依靠凌夫人的幫助。
就在倪筱爾思索要怎樣才能順利依靠凌夫人離開凌家時,一件偶然發生的事情令一切都有了轉機,這日,凌夫人正坐在陽光下翻看著年輕時的舊相冊,倪筱爾端著茶送到她面前,見她表情恬靜,似乎在懷念什麼,倪筱爾情知她一定在看昔日與丈夫的恩愛照片,於是抱著好奇的心思低頭掃了一眼,這一眼看下去,她頓時怔住了。
泛黃的舊照片里,一個男人摟著貌美的凌夫人與尚且年幼的凌宇軒,那男人雖十分年輕,然而倪筱爾卻一眼認出了他。
居然是馮家老爺!馮瀟霆的父親!
原來凌宇軒是馮瀟霆同父異母的弟弟!直到此刻,倪筱爾才察覺到,凌宇軒的確長得與馮瀟霆有幾分肖似,只是他跟隨母親姓凌,又不像馮瀟霆一般無能,她竟然從來都沒有將這兩人放在一起比較過!
這個天大的秘密實在令倪筱爾感到吃驚,一不留神將茶水潑了凌夫人一身,手忙腳亂之間,相冊掉到了地上,凌夫人心疼地立馬將相冊抱起來在自己的裙子上擦了擦。
倪筱爾眼睛一轉,迅速有了主意,她指著照片忽然吃驚道:「這位……長得可真像馮少爺小時候呢。」
此話一出,凌夫人頓時怔住,她驚訝地看向倪筱爾,「你認得馮家少爺?」
倪筱爾點點頭,一臉憤恨,「這位馮少爺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當年纏著我使我一度不得脫身,幸好我認識單軍長一家,單老爺子見我可憐,馮少爺又作惡多端,於是下令將他關進了監獄……」她一邊義憤填膺地說著這話,一邊悄悄打量凌夫人的表情,果然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起來。
「原來你跟馮少爺之間還有這番糾葛啊。」凌夫人沉吟片刻,又問道:「宇軒那孩子知道這事嗎?」
倪筱爾老老實實地點頭,「凌總他一開始就十分清楚。」原本她拉出馮瀟霆只有五成把握,然而眼下看著凌夫人逐漸變得蒼白的臉色,她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因為倪筱爾,馮瀟霆被關了監獄,馮家所有人應該都恨死倪筱爾了,而凌夫人雖因為被趕出馮家,心中幽怨,但對馮家老爺的心思卻一直都在。
萬一馮家長房知道凌宇軒帶了倪筱爾回凌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而頭腦清醒下的凌夫人不會為了倪筱爾得罪整個馮家。
凌夫人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休息,腦海中卻滿是兒子對待倪筱爾時的溫柔體貼,她心中權衡良久,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阿桂,你去將倪小姐悄悄地請過來,記著,千萬不要驚動宇軒。」
阿桂點頭應了一聲,匆匆穿過長廊,將早已準備好的倪筱爾帶了過來。
凌夫人上下打量了倪筱爾一眼,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難得一見的好女孩兒,聰明,美麗,善良,可怎麼就跟馮家扯上仇怨了呢?
她輕聲道:「筱爾啊,這段日子,辛苦你照顧我了,我不妨跟你明說了吧,我們凌家小門小戶,不願意得罪馮家,所以,恐怕不能留你在此了。」
倪筱爾心中微微一樂,正好,她也不想呆在凌家了,她乖巧地點頭,「凌夫人說的是,我也一直有想要離開的想法,只是凌總他一直不願意……」
「你放心,我自然不會讓宇軒知道。」
事已至此,離開已成定局,瞞住凌宇軒,她就不用再留在這裡被他百般嘲笑了。
倪筱爾咬唇暗想:即便是瘸腿,也要做一個自由的瘸腿!
次日,趁凌宇軒不在,凌夫人借口要出去逛逛,帶著倪筱爾與阿桂剛走出門口,管家就追了出來,一臉為難,「夫人,少爺吩咐了,說倪小姐腿傷未好,不能出去。」
凌夫人蹙起美麗的眉毛,「可是我想出去逛逛,管家,你別告訴宇軒不就行了?」
見管家似乎有動搖的意思,倪筱爾笑著拍胸脯保證,「管家你放心,我就陪夫人在四周逛逛,外面空氣這麼好,成天在家呆著多悶啊。」
管家心想也是,反正少爺只說不許讓倪小姐接觸外界信息,又沒說不許她在附近陪夫人散步,再說了,這裡來來去去也只有他們凌家一家。
「那倪小姐,麻煩你照顧好夫人了。」管家欣然答應。
倪筱爾與凌夫人彼此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抬腳走了出去。
走了幾步之後,眼看管家已經看不到她們了,凌夫人微微笑道:「筱爾,謝謝你如此善解人意,一路小心。」
倪筱爾握住她的手,笑眯眯道:「夫人也是,記得要保重身體。」
她怕凌宇軒突然回來,不敢多留,匆匆揮了揮手就坐上計程車離去。
阿桂擔憂地看向凌夫人,「夫人,我們要怎麼跟少爺交代?」
凌夫人嘆了口氣,「自然不能說是我們放走的。只好委屈筱爾那孩子了。」
蜿蜒的山路上,倪筱爾焦灼地順著滑坡朝下走去,依照她的腳程,根本就無法在凌宇軒回來之前輕易地離開,她知道這件事瞞不過凌宇軒的耳目,只能咬緊牙關加快腳步,希望能夠在天黑之前多走一段距離。
凌家的半山別墅遠離市區,要想從這裡走回A城,必須要找到一輛車。
她低頭看了一眼腳上沾滿了下雨後泥垢的鞋子,微微發愁地蹙起眉頭,蒼白的臉上浮起趕路后疲憊的紅暈,再這麼走下去,只怕鞋子和腳都要廢掉。
抬起眸子掃視了四周的環境一眼,倪筱爾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她靠在一株大樹上,仰頭看著茂密的樹冠,蒼翠欲滴的環繞中,偶爾能夠窺到天空的一抹碧藍,不知名的飛鳥撲著翅膀從林中掠過,空曠得令人心驚。
自從離開單亦宸后,再累再苦的日子,她都不曾輕易放棄過,因為她知道,無論發生什麼,那個男人一定會在遠方等她,只要他還在,她的家就還在。
想要見他的念頭忽然變得無比迫切起來,迫切到沖淡了所有的痛苦和疲倦,倪筱爾深吸了一口氣,扶著大樹站了起來,氤氳的目光里湧出幾滴水澤的霧氣,沒關係,只要堅持過這段山路,很快就能夠見到回家的路。
她抬起腳,一聲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忽然傳來。
心忽然顫抖了一下,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攥住了,沉重到無法落地。
倪筱爾屏住呼吸,懸在半空的腳悄悄地縮了回來。
有人
林子里除了她,還有其他的人。
清澈的眸子迅速地掃過四周的一切,安靜的氣氛令人越發覺得窒息。
倪筱爾扶住大樹的手早已深深摳進了樹皮里,她知道,無論怎麼躲,始終都有被發現的一刻,不如索性一拼。
緊緊盯著通向大路的出口,那裡,有通往市區的車子,如果她夠好運氣的話,說不定能夠搭到一輛。
她矮下身子,悄悄地從花草遮掩下輕輕移動,隱約間,似乎能夠聽到除了自己之外,其餘人的粗重呼吸聲。
倪筱爾果斷地停下,只見距離自己十步之遙的地方,一個男人的鞋子在草木的掩映下露了出來,那男人並沒有看見倪筱爾的蹤影,而是悄悄地露出腦袋,舉起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與此同時,方位不同的其他地方同時出現了與其對應的手勢。
那男人矮下身子,繼續機敏地四處搜尋,一寸一寸,不放過任何能夠藏匿一個人的地方。
一定是是凌宇軒的人!他已經知道自己出逃的消息了!
他派來的人在這兒,那麼,他本人在哪裡?
倪筱爾知道,在這裡耽誤的時間越久,就越有可能被發現的危險,凌宇軒不知道派了多少人藏在這裡進行地毯式搜索,既然逃了出來,她決計不能再次踏進凌家。
一旦下定了決心,倪筱爾不再猶豫,她默默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單亦宸似笑非笑的嘲笑模樣,是了,他總是嫌她膽子小,這一次,她一定要勇敢一回。
輕輕脫下鞋子握在手裡,她屏住呼吸,看著背對著她,漸漸站起來搜索的男人,默默在心裡數著:一,二,三……
男人正四處打量著周圍的動靜,忽然察覺背後一陣風聲傳來,他迅速回頭,腦袋忽然一疼,隨即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倪筱爾咬著牙將他拖入樹叢深處,塞住了他的嘴巴,將他捆縛得結結實實。
男人悠悠醒轉過來,對著倪筱爾「唔唔唔」地亂叫,眼睛里滿是憤怒。
一招得手,倪筱爾頓時心情大好,她嘿嘿笑著伸手拍了拍面前男人的臉蛋,一臉不懷好意,「借你一樣東西,相信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眼見女人白皙的小手朝自己的褲襠抓過來,男人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恐起來,拚命掙扎著,卻見那雙小手靈敏地抓住他的褲子,「嗖」地一下拽了下來。
男人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卻見倪筱爾並沒有就此停止,而是又伸手將他的上衣剝了下來,他從來沒有遭受到過這種羞辱,瞬間目光變得如烈焰一般赤紅,恨不得掙脫繩子將這個女人狠狠暴打一頓。
倪筱爾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衣物,哪裡還能夠顧得上他的情緒?
她麻利地用樹枝掛住衣服,消失在林子的盡頭,片刻之後,她又鬼鬼祟祟地折返回來,笑嘻嘻地蹲下身子,明艷的臉上滿是俏皮的模樣,「喂,你可不能怪我,誰叫你是凌宇軒的手下呢?」
男人咬碎了牙關,死死盯著眼前的倪筱爾,將她的容貌盡收眼底,他「唔唔唔」扭動著表達自己的憤怒,漆黑的目光盛滿了怒火。
倪筱爾這才發現,這男人長相不錯,英挺的眉毛下一雙透澈的眸子,秀氣的臉頰輪廓偏偏又削減了作為男人的肅殺之氣,多了幾分男孩子的稚氣。
沒想到凌宇軒居然能夠找到這樣的人為他賣命。她心裡默默念叨了一番之後,不忘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勸說道:「我勸你還是別跟著凌宇軒了,以後去好好謀一份正當的職業不比跟著那個混蛋要好?今天就算是給你一個教訓,以後不要再做這種沒出息的工作啦!」
不顧男人逐漸變得鐵青的臉色,倪筱爾優哉游哉地起身朝大路奔去。
眼見倪筱爾的背影逐漸消失,男人氣得兩眼冒火,他在心裡將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咒罵了不止一萬遍之後,忽然聽見一聲驚呼,「允少爺!大事不好了,允少爺落水了!」
努力掙扎的他頓時一怔,只聽到這聲呼喊爆發之後,雜亂的腳步聲紛紛朝一個方向涌去,隱約間還能聽到大家不安地議論。
「糟糕,允少爺萬一出事,三少一定會殺了咱們!」
「好端端怎麼會落水?快去瞧瞧!」
像一群嘈雜的烏鴉一般呼啦啦飛過,林子里瞬間恢復了平靜。
他腦海里忽然想起剛剛那女人脫下他衣服的用意,頓時氣得咬牙切齒,好一個拖延之計!無力地閉上眼睛,現在只能期望那群蠢貨早點發現情況不對然後折回來找他了。
宋允垂下頭,正暗自憤怒時,忽然又聽到了一陣呼啦啦折返回來的腳步聲,他昂起頭「唔唔唔」發出示警,很快,就聽到有人朝這邊快步走來。
「允少爺,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落水了,幸好只是一件漂浮在湖面上的衣服而已。咦,允少爺,你怎麼會……」絮絮叨叨的安平停止了悲鳴,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盯著幾乎一絲不掛的少爺,他這時才發現,原來宋允被人綁住了雙手雙腳,以一個極度狼狽的姿勢蜷縮在地上。
宋允轉動了一下眼珠示意安平解開嘴裡的布條,等到終於能夠說話之後,他氣急敗壞地說道:「快去路口截住那個該死的女人!我一定要將她碎屍萬段!」
女人?安平懵懂地撓了撓腦袋,眼見宋允的眼睛幾乎快要噴出毒箭了,只好訥訥地退下去尋找所謂的女人。
「慢著!」宋允叫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我。」
安平知道自家少爺一向囂張,從來就沒有受到過什麼挫折,這次遭受奇恥大辱一定氣得要命,頓時忍不住在心裡幸災樂禍了一番之後,面子上依舊保持著嚴肅的表情,「少爺,不是我多嘴,你私自來這裡捕獵蟒蛇就已經違背三少的意思了,我看還是趁著三少沒發現,咱們快點回去吧,至於那個……咳咳女人,屬下一定會多加留心!」
宋允肝火大怒,「不行!你少拿三哥來壓我,總之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抓住那個該死的女人!」
安平見狀只好無奈退下,誰叫他倒霉,攤上這麼一個任性妄為的少爺呢?
話說倪筱爾一路狂奔,終於奔了出來,也算得上是她運氣好,途經一輛運送木材的大卡車,倪筱爾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個乾淨,司機才勉強同意送她去城區。
一路暢通無阻地行了幾個小時之後,倪筱爾終於看到了A城的影子,她激動地跳下車,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忽然覺得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熟悉的法國梧桐,斑駁的細碎陽光,佇立在道路兩旁的繁華商廈,還有行色匆匆的路人,這一切,都是她生活過的地方。
她終於,脫離了咸濕的海風,脫離了沒日沒夜的噩夢,脫離了凌宇軒霸道的桎梏,站在了這片踏實安穩的土地上。
倪筱爾仰起頭狠狠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剛想要舉臂振奮歡呼,忽然被一對情侶給撞了一下。
「哎呀,我的包……」女人驚呼一聲,肩上的小坤包掉落在地上。
倪筱爾下意識地低下頭要去撿,忽然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她忍不住抬起頭掃了那埋怨身邊男友的女人一眼,頓時怔住。
穿著一身碎花小洋裙的俏麗女孩兒竟然是許怡!而她身邊那個陪著小心,一臉好脾氣的男人,不是曾經一度跟隨在單亦宸身邊的小警衛員肖楠嗎?
她匆匆轉身,擠入了擁擠的人群中,只聽到身後傳來許怡模糊的嘀咕,「喂,撞了人連聲對不起也不說嗎……」
倪筱爾貼著牆角站著,努力想要平復心中的緊張。
她本以為重新回到這裡,足夠有勇氣面對一切,可是當真的遇見了與那個人有關的人和事,她才發現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在她的面前,是一面透明的玻璃牆,倒映著她的狼狽不堪。
散亂的長發胡亂地糾結成一團,臉上黑一塊白一塊,身上穿的衣服早因為在各處打滾攀爬變成了一塊無法分辨顏色的抹布,至於腳上的鞋子,早就破了一個洞,露出了害羞的腳趾。
她愣楞地打量著自己,過了好久,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著笑著,眼淚忽然毫無預兆地滑落。
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狼狽到極致會是這幅模樣,比起身無分文還瘸了一條腿的她,應該再沒有人比她更慘了吧。
想起剛剛遇見許怡的倉皇逃竄,倪筱爾忍不住苦笑一聲,現在的自己這副模樣,許怡應該早就認不出了吧。
倪筱爾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淚,扭過頭就看到街角的乞丐一臉同情地盯著自己,那乞丐猶豫了片刻,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冒著熱氣的饅頭,顫巍巍地遞向倪筱爾。
「吃……給你吃。」乞丐滿眼的善意。
倪筱爾眼睛一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