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劫盡浮生

誅仙台下，瓊華仙子立於群先之首，萬道霞光流於身側，將這絕色美人清冷如明玉般的面容雕刻得分明。

在她孤傲的雙眸中倒映著一張傾倒眾生的容顏，是被捆縛於誅仙柱上的孟浮生，那個她仰望了百餘年的清君，她的師父。

她真的好嫉妒那個能走進他心裡的女人，為什麼那個人是她的妹妹？

錦華，為什麼偏偏是你？明明我們有著同樣的容顏……

「師父，你真的不肯回頭么？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錯，你本不需要……」瓊華第三次問孟浮生，語氣明顯不似面上那般從容不迫。

「瓊華。」孟浮生終於將目光從遙遠的天邊收回，緩緩轉向瓊華仙子，有些遲疑地開口道，「錦華她……」

雲海翻騰得厲害，雲霧遮住了二人的視線，瓊華將眼底湧上來的熱流逼退，半晌，冷聲道：「你還想著她！你落得今天這步田地全是她害的！」

「她也是無心之失，雖是無心，卻也鑄成了難以彌補的大錯……是我管教不嚴，所有的罪責，我來擔。」

「師父你……」喉間像堵了塊大石頭，血氣在上涌，瓊華用力攥緊隱在廣袖中的雙手。

管教不嚴，願擔罪責？呵，如果這禍不是錦華闖下的，換做是她瓊華，他還會這麼做么？！

身後有人低聲假意咳了兩聲，瓊華回頭冷冷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嘻笑著回視她，漫不經心道：「仙子莫怪，小仙近來嗓子有些不適，耳朵也有些問題，風稍大些就什麼都聽不清了。」

再回過頭去看時，發現誅仙台上又多出一道玄色的身影來，竟是多年不出仙山的東辰太子，俊逸洒脫猶勝當年，只是眉宇間少了幾分不羈與輕薄，多了分沉穩，想必在外頭的日子過得並不比在天上快活，倒是將他那份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傲骨折損了幾分。

瓊華自拜入孟浮生門下后，這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位有名無實的東辰太子，自是不識，見他在群仙面前如此放肆，不由得皺起眉頭。

誅仙台下眾仙卿見是負氣出走的太子殿下回來了，嘩啦跪倒一大片，僅剩的幾個站著行禮的，都是品階不在上仙之下的。

瓊華微微怔了怔，一時間忘了行禮。

東辰淡淡掃了一眼誅仙台下，許是沒有看到想見的人，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目光在觸及愣怔著的瓊華時微微頓了下，兩腳剛著地便把雙臂橫抱，斜睨著孟浮生道：「清君，本殿不在的這些年，你真是愈發地出息了，都混到誅仙台來了？」

風吹起散開的墨色長發，在彩雲間肆意飛舞，一身雪色長衫，被束縛於誅仙柱的孟浮生，絲毫不顯狼狽，嘴角浮現出一絲雲淡風輕的笑意，對東辰微微頷首，道：「東辰，好久不見。」

天界敢直呼東辰太子名諱的仙卿，也就只有孟浮生一個。

東辰微微抿唇，眸光忽然變得深沉：「當初我離開天界，你答應我什麼？」

孟浮生淡然迎上他緊逼的目光，有些無奈地輕嘆：「當初允諾你的話，怕是要等百年之後才能兌現了。」

東辰上前兩步，霸道而急切地低吼道：「我不準！」

孟浮生只是微笑，那笑容在霞光中漸漸變得飄渺透明，雲霧般難以捉摸，金色的鎖鏈化作漫天的金色粉末紛紛而下。

「清君！」

「師傅不要！」

孟浮生恍惚記得，似乎有一隻白色的蝴蝶隔著層層白雲，追隨著他墜落的軌跡，從天堂，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