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趙梓言不是不知道艾艾在這方面是有些認定兄妹朋友關係因而混淆進而遲鈍的，只是沒想到在他多年來的表示以及那麼明顯的暗示再加上大學里的八卦環境之下，艾艾依舊對固有的想法那麼的，信仰忠誠。他以為下次通電話艾艾會有諸如害羞、嬌羞、惱羞一類的情緒出現，因此面對艾艾的「我把你鈴聲改回來了，太文藝」，他難得的忘記了反應，反應過來后第006章都沒有，如今有困難竟如此仗義，連帶著她們對新時代男性的評價也加分不少。

漸漸卻發現這人不是簡單的同窗情誼。

比如，他會每逢節假日就問佳樂要不要去哪裡哪裡玩，在圖書館遇到佳樂明明已經要回寢室的人生生去樓下服務部買些飲料過來給她，自己也換了位子坐在附近，每天都會qq微信簡訊各種留言問好晚安，即使佳樂從來沒回過也從不間斷，班裡有活動何俊是負責人的時候也會提早對佳樂透露，有不重的體力活不用發話就自行過來幫忙……種種種種殷勤，只是獻給佳樂，艾艾三人是沒有份或者說，只有在跟佳樂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偶爾幸運的有福同享一下。

最先注意到的是易茗：「樂樂，那個何俊是不是喜歡你呀？」

艾艾和婷婷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計，轉身面向佳樂端正做好，充分表示對這事的重視，能不重視嗎，她們說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各自當，婷婷是異地戀，她們享受不到什麼優惠，如果在校內尤其是班內發展挖掘出一個男朋友，那各種福利可是大大的，諸如飯菜的奢侈，飯錢的節省，看電影次數的增加，一些小組作業的任務數量降低質量增高，總之是事關民生大計。

佳樂先是吃驚，然後沉默，最後結論：「哦，怪不得這麼殷勤，我還以為這是新時代男大學生良好風貌的典型表現呢。」

易茗：「……」

艾艾：「……」

佳樂：「……」

然後做一番思考，也是恍然，一個關係純粹並且不想使之不純粹的同學是不可能如此持之以恆愈挫愈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上行的對一個女孩子好的。

於是，於是的於是，她們先是對自己做為如此人情世故關係複雜快節奏多變化的先進社會中的並不落後的女性，竟然對這種王子暗戀公主頻頻藉機殷勤暗戀即將轉明追的事情如此遲鈍，實在是愧疚愧疚。然後就開始對佳樂的心路歷程進行剖析，這將直接關係到她們獲取免費福利、勞力的策略方式以及時間的長短：佳樂對何俊有意自不必說，一切皆有保障，還都是長期的，如果是要拒絕，那肯定不能拖，這種耽誤人前途浪費人感情的事情她們還是很有原則的不會做的，所以她們要盡量在未來不多的幾天里尋找一切自然的、可能的機會敲詐一番。

婷婷最先詢問：「佳樂你怎麼說？」

艾艾鼓勵安慰：「雖說有福同享有難各自當，但我們是不會為了自己享福就讓你受難的。」

佳樂一臉欣慰感激：「你們真好。」

下一秒卻想把那個「們」字去掉，至少不包括易茗。

因為，易茗有些可惜：「可以湊合就先將就一下，我們找到下一個挨宰的你再分，而且萬一以後遇見的都不如這個呢？」

婷婷：「……」

艾艾：「……」

佳樂：「我們直接宰了你吧，也省的你費心又擔心的。」

易茗：「呵呵……呵呵，玩笑而已。」

艾艾：「不過說真的佳樂是什麼感覺？」

佳樂：「沒感覺。」

易茗：「可以培養出感覺嗎？」

佳樂：「易茗！」

婷婷：「那就儘快跟他說明白吧。」

艾艾突然良心發現：「那我們敲詐人家會不會不好？」

易茗笑的驚心，「我們是在給他機會發揚紳士精神培養同學感情好不好？」

艾艾：「……」想到趙梓言對自己的限制，心裡不免有些不平衡，可媽媽從小也教育自己「無功不受祿」「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好糾結啊，如此的不解，於是艾艾決定先不想，哪天跟趙梓言討論一下這個問題，至於為什麼不跟幾個室友討論，一是結果實在沒有懸念，二來女孩子的直覺以及多年來的經驗讓她堅定認為並且相信這種事情跟趙梓言討論自己會獲得的好處比較多。

於是，月底生活費快用光的這天，艾艾撥通趙梓言的電話。

趙梓言：「等你主動一次真不容易。」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不對味兒。

艾艾：「呵呵，那不是你一直態度積極良好向上嗎？」心裡有些納悶自己為什麼會有些心虛。

趙梓言：「最近怎麼樣？」

艾艾：「還好，無非就是上課看書電影零食八卦。不過，話說，梓言，雖然這是當今大學生的一大趨勢，可是我大一就開始退化成傳說中的學渣臨時抱佛腳會不會不太好，還在尖子班，會不會對不起家國天下什麼的？」

趙梓言似是沉默了一下：「不會。」

艾艾：「真的？」

趙梓言：「嗯。」開始思考艾艾成為家庭主婦型賢妻良母的可能性，不過想到她雖喜歡做米蟲，敲詐他的零用錢，不過某些方面還是很堅持一定的獨立性的，他也不喜歡她悶在家裡自己出去上班……那就一起工作，嗯，朝夕相處，各項福利有保障，很好。

「梓言？」聽到聲音難得走神走的這麼專註的趙梓言同學回過神來，艾艾還不知道這麼一通電話決定論了自己未來工作生活的全部命運。

關於收受男生的零食這個問題，別人看來或許沒什麼，艾艾卻是比較看重的。

自初中開始，孩子們比較懂事，感情世界豐富了許多，不再像以前玩起來不分男女，艾艾也不像以前那麼調皮，除了一些要好的女同學就一直跟著趙梓言混，而有艾艾在趙梓言總會有意無意避開其他的男生，以至於艾艾跟男生的往來是比較少的，甚至到了後來一年也記不住班裡男生的名字，或者是名字都記住，臉也混熟，可就是對不上號，見面只能禮貌性的打個招呼，還直呼不出人家的名字，每次都是「嗨」，再加上自小艾媽媽的教誨，心裡對男生就客氣了許多，沒法那麼隨意。雖然這看似的「高貴矜持疏離」並沒有降低男生們對她的好感，甚至還有了徐染的事情，可是，艾艾此生第一次被告白在某人的刻意引導下沒有得瑟一番或修成正果也就算了，還定下了不能隨便收人家東西的明文規定，學到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的並不深刻卻實在不好違背的教訓。

說是不好違背，那肯定是違背過而且因此受到教訓了的。

還是因為徐染這可憐孩子。

話說那天，徐染先是驚訝於艾艾的反應，是的，聽到艾艾的回答，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失落，不是懊惱，不是後悔，而是驚訝，具體說是驚奇——他實在想不到也想不通都21世紀了，中國都入世了，大陸台灣都三通了，黑人奧巴馬都當上美國總統了，他小學的表弟都叫囂著帶老婆來見他了，如此如此現代化的世界，如此如此開放的中國，他那麼明顯的表示，兩個班裡都傳開了，艾艾也一直沒有拒絕——怎麼就一副才知道「我喜歡你」還受了驚嚇有些懊惱有些責怪又不好意思的樣子，誰說女生都比男生早熟的？！還是艾艾實在奇葩？

然後反射弧還沒有完全展開，還沒有過渡到擔心被拒絕的線上去，就見比自己高一年級的大神級人物走過來，如傳說中好看有風采的人物，只是這氣場實在有些太強，還有些冷，他還沒在心裡感嘆完「大人物就是不一樣」就見艾艾朝那人走過去，挽著那人的胳膊急急走開，只留一對匆忙好看的背影，以及一句「徐染對不起，我不喜歡你」在他耳畔迴響。又是愣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這個信息，失落是肯定的，畢竟是少年單純美好的第一次暗戀，第一次表白，也因為是第一次被所有人看出來偏偏當事人毫無所覺的沒有結果的追求，這事在徐染的一生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若干年後他得知艾艾和趙梓言結婚的消息，回想起那一幕，少年走來時有些冷凝的眉眼在看到艾艾向他奔過去后立刻和緩，嘴角也微翹，他想，那時候趙梓言就對艾艾存了心思吧，或許，更早，誰知道呢。只是，艾艾那難得的在這一方面的簡單遲鈍，果然，大神都是堅定有耐力的，大神之路都是艱辛酸辛費心的。

被拒絕的徐染並沒有再接再厲死纏爛打，媽媽雖主張想要的就要努力爭取，可也說過，爭取不到的便要瀟洒放手，媽媽跟他說過一句徐志摩的名言：愛，得之，我幸，不得，我有更好的命。

後來有一陣徐染生病，身體好了以後媽媽決定吸取教訓更加註意他的身體健康，就每天都讓他帶些蛋糕巧克力之類的去學校，知道他不喜歡吃這些，就規定每天吃不完不許回家，徐染實在不明白這種東西有什麼滋補的功效，難不成媽媽以為胖就是健康？可也不敢明面著違拗，於是，決定，陽奉陰違。

他知道艾艾喜歡吃甜品，覺得艾艾這孩子雖然遲鈍，不過很誠實，雖然被拒絕，不過好歹是自己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自己也因為她擴大了閱讀量知識量，媽媽說過要感激你愛和愛你的人，至於原因，他給忘記了，不過怎麼操作卻是明白。自己的兄弟們都不好這口，於是他又開始每天把帶來的甜品一點不剩的送去給艾艾，因為沒了那層曖昧的心思，心裡也坦蕩許多，就不再招人待勞，都是自己送過去，流言於是再次四起，徐染本著我很光明正大不怕你們議論的原則也不理會，也沒想艾艾要怎麼理會。

艾艾這邊起初是為難和拒絕，聽徐染說明緣由后也就接受了，自己有好吃的還幫到別人，實在是一大樂事。

趙梓言卻不覺得這是樂事。

他自然不會知道這其中的曲折，只是看著徐染那小子消停一段時間又來獻殷勤，真是不識時務，又見艾艾和他關係漸進，明明跟那丫頭說過的，也一直把自己的零花錢分給她了，卻還是這麼貪吃沒有原則，趙梓言有些生氣，於是做了件很有小孩子特色很沒格調的事——告狀。

告狀自然也要講究技巧的，天時地利人和，最好是那種不經意間一提卻很有重點很有針對性的敘述完前因後果，人家還沒察覺到你是在告狀還對你和顏悅色一臉感激並且對被告者嚴厲懲罰以期絕不再犯的那種，嗯，事後還要安慰被告者，讓他對自己也是感激。這對於15歲的趙梓言自然不是難事。

於是，風和日麗天朗氣清夕陽無限好的某天，艾艾回家后被媽媽雖不嚴厲但絕對語重心長嘮叨難以忍受的教育了半天，期間不許艾艾插嘴辯解一句，並最終以不許再收人家東西下個月零花錢補貼家用的決定告終。

由此艾艾徹底明白了收人家零食是不對的，人情債是絕對欠不得的，又聯想古代卞和得了和氏璧卻失了兩條腿，小說里孫悟空收了唐僧送的帽子結果被緊箍咒所困，深深覺得平白得來的東西都是有危險的，只有趙梓言的零花錢是最安全靠譜且目前為止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因此大學里對一些人的示好她是一直堅定拒絕的，禮物也是堅決不收的，只是佳樂帶來的福利，那麼，自己沒有理由拒絕的是不是？可又有些小糾結，尤其之前又專門開卧談會討論了何俊的問題。

把事情跟趙梓言說了，回答卻是完全不在一根線上。

「你打算什麼時候有男朋友？」

「你這話題轉移的可不好。你不知道，從小跟你長大，我眼光都很高了，看那些人都不合適怎麼辦，難不成我要順潮流找個大我十幾歲的未來老公？」

那邊是短暫的沉默。艾艾想他也不至於被自己嚇到，難不成是在幫自己想辦法物色人選，剛要開口，趙梓言有了回答。

「你知道09年中國男性平均壽命比女性少3歲，你再嫁個大你十幾歲的老男人，他早死近20年，嗯，很好，你看錢鍾書去世后楊絳先生現在一個人過了十幾年也還是好好的，還寫了些回憶錄。」

「……你別咒我好不好。」

「所以你是要找像我一樣優秀的跟你差不多年齡的？」

「理論上是這樣的。」

「我怎麼樣？」

「你？好吧，雖然小時候我會欺負你讓你背黑鍋，現在也偶爾以你的名義做壞事，不過你是真的很好看，很聰明，性格也很好，孝順，不花心，除了欺負我其他的簡直是完美。」

「艾艾。」

「嗯？」

「你真的是文科生？」

「你又質疑我的語言表達理解能力？理科生又不是不學語文，我們其實不佔什麼優勢的。」

「我是說，男朋友，沒考慮過是我嗎？都說近水樓台，你怎麼就這麼喜歡捨近求遠呢？」

「……」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了解你的一切，你開心我給你抱著由你笑，你不開心我抱著你任你哭，我比你只大一歲，不會顯得稚嫩，也不會太老早早死掉，你的爸爸媽媽一切親人我都知道並且他們都喜歡接受我，你對我來說也是這樣。你看，我長得這麼好看，你看了18年依舊喜歡，以後也不會生厭，我這麼聰明，以後你唯一需要費心的是怎麼好好愛我怎麼讓我們幸福，其他的都有我來解決，我性格這麼好，肯定不會欺負你，偶爾逗弄你也是為了增添情趣增進感情，更容不得別人給你委屈受，你說你怎麼會為難，怎麼會發愁自己的老公？」

「咳咳……梓言」

「嗯？」

「……」

「這個消息容量有點大，我先消化消化。」

原來也會鴕鳥，不過一切都說明白了也不能逼太緊。

「嗯，那，拜拜。」

「等一下！」

還好每次都是趙梓言后掛電話。

「怎麼了？」

「所以，今天，電話的中心思想是，你要做我的男朋友？」

「你在質疑我的表達能力還是以為做夢夢到我在對你……說這些事？」

「……」我問的這麼直接，你可不可以不要回答的這麼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