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堂哥……我朋友他們都不愛看電視，你別生氣啊。」張遠雄縮了縮脖子。

這孩子實誠的！穆成冰眼裡的笑意更濃了，看多了演藝圈的爾虞我詐，也只有這個小堂弟能讓他久違的樂一下了。

張遠雄他爸看不下去了，這都多少回了，他這個侄子老愛挖坑給他兒子跳，偏偏他兒子每次都不長進，蒙頭就往裡面跳，一點也沒有遺傳到他的英明霸氣！

「小穆啊，他們都是大雄的朋友，他們可和大雄不一樣，讀書可用功了，平時應該沒什麼時間看電視，我家大雄還是靠他們兩個幫忙補習，這次才考了個好成績，是吧？」張偉成看向了羅明和王良。

王良哪裡不明白叔叔的意思，他本來家教就好，長相也討喜，說起客套的話一點也不顯獻媚，反倒有幾分誠懇，「不好意思，我媽媽不太允許我一直看電視，剛剛看臉的時候沒認出來，但是穆成冰的名字我還是聽過的，穆大哥你新拍的電視劇是不是快播出了？我媽媽特別喜歡你，一直和我說播出了一定會準時收看的。」

瞧瞧！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他兒子怎麼就沒學到半點呢，張偉成越看王良那是越喜歡，越看自家兒子那是越頭疼。

「原來是這樣，替我謝謝你媽媽的支持，這部劇的收視率可就靠你們了。」穆成冰的長相雖然格外妖孽，一雙狹長的桃花眼不說，五官更是精緻又帥氣，乍看之下讓人有種距離感，可他卻一點也沒有大明星的架子，就像鄰家大哥哥一樣，相當和藹可親。

「你……你好，我們家不太愛看電視，不過這部新劇我一定會和媽媽一起追的。」羅明點了點頭，算是和對方打過了招呼。

嘖，有點意思，穆成冰眯起了眼睛，一個臉上帶著乖巧懂事的假面，一個……說是中規中矩……還是懶得應付好呢？

在他這個影帝面前還敢演戲，膽子可真不小。穆成冰不由得對這兩人就帶了幾分興趣，就連吃飯時都一直在觀察兩人，不過他好歹也是學表演的，知道怎麼樣觀察別人才最不引人注目。

配合動作和語氣，適當的挑起話題，等待別人回答，或者話題轉到這人身上的時候，向他投去目光，這可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這一觀察下來，收穫還不小，王良那孩子年紀雖小，可心眼兒卻特多。他會顧及周圍的表情和動作，以此來調整自己說話的方式和態度，簡單來說，就是逼著自己給對方留下好印象。這種待人處世的方法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可能王良這孩子自己也沒發覺，這種習慣已經深入骨髓，很難再改了。

倒也沒什麼不好，在演藝圈，還是王良這種人更受歡迎，別管心裡是怎麼想的，表面上至少要表現的與人為善，就像他一樣。這圈子裡除非後台夠硬，否則耍大牌的遲早要跌跟頭。他也是在演藝圈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才練就這身本事，可王良這孩子……令人不得不好奇為什麼會這樣。

至於另一個，倒是讓他有點看不透，至少表面上和普通孩子沒什麼不同。大雄他們討論遊戲的時候他從不插嘴，只有提到他了才應兩聲，與其說是性格內向，不如說是……消極應對？不，不是這樣，不是消極，而是……穆成冰絞盡了腦汁，才終於想到個比較貼切的措詞，無所謂，是的，羅明這孩子給人的感覺就是無所謂……

好像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為所動一樣……糟糕，似乎這個更有趣。

穆成冰眼裡興味盎然，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那麼有意思的人了，雖然這兩人年紀是小了點，不過完全不影響他的探究欲。

林書琴做得飯很好吃，她充分考慮了一家子的口味，幾乎把拿手的菜全做了。張遠雄盯著紅燒肉和排骨吃得油光滿面，好不樂乎。

張大偉看了眼羅明他們，又看了眼自家兒子，深深的鬱卒了。明明他和孩子他媽的基因那麼優良，怎麼到他兒子那裡就變異了呢？真是想不通。

一家人吃過飯，時間還早，張大偉就邀請他們多玩會兒再回家。王良和羅明自然不會拒絕，更何況貝貝還一直纏著他倆不放。

張遠雄家裡的客廳有台超大的電視機，當然和十幾年後不能比，但在這會兒算是大屏幕了。電視機旁連著台最早的遊戲主機，張遠雄盯著屏幕，目不轉睛的按著手柄，顯然是沉浸在遊戲中，完全把他的小夥伴拋在腦後了。

好在王良和羅明也不介意，一個拿著本童話書，在給貝貝講故事，一個則是安靜的坐在一旁看大雄打遊戲。

「介意多加一個人嗎？」穆成冰在幾個小輩的身邊坐了下來，朝王良和羅明笑了笑。

「堂哥~」貝貝沒心思聽王良講故事了，她撲向了堂哥的懷裡，撒嬌道：「今天堂哥還沒送我禮物呢，禮物~禮物！」

「你這小丫頭。」穆成冰無奈，他揉了揉貝貝的腦袋，笑道：「禮物已經放進你房裡了，不過我的禮物只送給聽話懂事的孩子，你是懂事的孩子嗎？」

「當然是了。」貝貝猛地點頭。

「好，那你現在回房看看，驚喜正在等著你。」

「真的嗎？」貝貝兩眼放光，她跳下沙發，蹬蹬蹬地的就跑上了樓。

「慢點！」張大偉有點急了，「書琴，你盯著點。」

「我知道。」林書琴趕緊跟在了女兒身後，生怕孩子摔倒。

這算是把人支開嗎……王良和羅明不約而同的冒出了同樣的想法。張大偉那邊也皺起了眉，他可是知道小穆的老毛病，這孩子從小就聰明，可就是好奇心太旺盛了，只要是感興趣的事，不論如何都要嘗試，而一旦好奇心滿足了，又會立馬棄如草芥。如果僅僅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可偏偏穆成冰的好奇心遠超了一般常人的水平。

小穆高中的時候，他大哥和大嫂把他扔去國外留學了，小穆本來就是很獨立的人，外加成績也好，送他出去的時候，大哥和大嫂都很放心，誰知不出一年，小穆就在那裡出了事。

他沾/染了大/麻，在國外這種東西並不違法，只是嗑多了會被人看不起。一開始大哥和大嫂還不知道，最後還是那邊認識的親戚發現了不對勁，及時打了越洋電話。大哥和大嫂心裡又氣又急，幾乎立刻就飛去了那裡，可到了那邊他們才發現，小穆早就把大麻給戒了。

當時他也陪著大哥和大嫂一起去了，他至今還記得小穆當時對他們說過的話。大哥和大嫂質問小穆為什麼要沾染上這種東西的時候，那孩子眼裡沒有一點霧霾，就好像他所做的不過是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

「因為很好奇啊，而且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國內對大/麻管制的太嚴格了，難道你們不想知道嗎？吸/食/大/麻究竟是什麼感受，人生只有短短的幾十年，不去嘗試各種各樣的事情不是太虧了嗎？」

大嫂當時差點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大哥更是狠狠扇了兒子一耳光。

「我們讓你出國可不是為了讓你干這種混賬事！」

「啊啊……我知道。」小穆揉了揉臉，一點也沒有為被打的事感到生氣，「我不會再做了，因為很無趣啊……朋友們把那種快/感吹上了天，害我超級期待的，可也不過就那樣罷了，真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會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大嫂氣的昏厥過去了，大哥更是怒不可遏，「你交的什麼狐朋狗友！統統給我不許再聯繫了！」

「好啊。」小穆的臉上還是帶著笑容，「我也打算和他們絕交了，我啊……已經看清他們的極限了，明明膽小，卻偏偏偽裝得張牙舞爪，太無趣了。」

「你……你……」他大哥拿手指著兒子，差點沒喘過氣來，「你聽聽你說話的口氣，你真的有在反省嗎？夠了！從今天起你就和我們回國！」

「為什麼要這樣問，我在反省啊，你們提的要求我都答應了，難道這樣還不行嗎？」小穆說完，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補充道：「啊，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是為了我沒有道歉才生氣，我錯了，爸爸，原諒我吧。」

「……」當時他和他的大哥啞口無言，他們說不出任何話，只能和小穆那雙清澈的眸子對視。越看他們就越心驚，這孩子恐怕真的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之後大哥就把小穆接回了國，也不知道大哥和大嫂是怎麼再教育的，他之後見到小穆的時候，對方已經相當正常了，可他知道，不論一個人怎麼變，本性還是不會改的，小穆可能真的慢慢變好了，可是他那旺盛的好奇心是不會變的。

他永遠都記得那天對方的眼神……彷彿從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傳出『好想知道，好有趣，好想嘗試』的訊息，雖然現在已經收斂了很多，但……

「小穆！」張大偉打斷了穆成冰和王良他們的聊天，「上午的生意不是還沒定下來嗎？去我書房，我們接著談。」

「等下，我馬上就好了，我可要讓這兩個未來的小粉絲準時收看我新拍的電視劇才行。」穆成冰對張大偉揮了揮手，似乎是在示意別打擾他。

「對了。」穆成冰問道：「你們知道我拍的電視劇是什麼嗎？」

王良：「……」

羅明：「……」

「原來你們不知道嗎？」穆成冰臉上掛著驚訝，「那你們怎麼準時收看我的電視劇？」

「追夢人對吧？」羅明的記性很好，只要看過一次，他就記得，不過那張傳單他也只匆匆瞥過一眼，所以需要點時間回憶，「好像女主角還是伊雅。」

「沒錯，看來你們的媽媽果然是我的粉絲。」穆成冰在唇邊揚起了迷人的笑容，「既然你們是大雄的朋友，我可以給你們簽名。」

「……」完全不想要，羅明和王良對視了一眼，雙方都從彼此的眼裡讀到了同樣的訊息。

但是既然前面已經說了那種話，這種時候就不能拒絕了。

「謝謝你，我媽媽一定會高興的。」王良說完，好像生怕穆成冰反悔，他問大雄要了兩張紙遞給了穆成冰，然後收穫了兩份龍飛鳳舞的簽名。

「既然收了我的東西，那麼答應我一點小小的要求也沒關係吧？」穆成冰加深了唇邊的笑容，「這可是來自大明星的請求。」

卧槽，這個人究竟臉皮要厚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不過有點麻煩了，這個男人不太好對付，每句話都堵住了他們拒絕的可能性，完全是牽著他們的鼻子走。

「你們也知道那個主題曲徵集大賽吧？」穆成冰笑眯眯地問道：「要不要來參加？導演老是選不中滿意的曲子，片子雖然已經拿去給不少電視台看過了，也有好幾家想買，可再拖下去，可能排不上什麼好的播出時間，我也很苦惱。」

這是該對他們這種孩子說的話嗎？羅明不吭聲，王良也知道他的心思，開口問道：「可我們才是初中生，穆大哥應該去找專業人的幫忙才對吧？」

「沒關係，我有一種直覺，它告訴我你們兩個會寫出好曲子的。」才怪，他只是想耍這個兩個孩子玩玩而已，穆成冰拍了下手道：「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繼續玩了，記得要去參賽。」

「等等……我不會寫曲子。」王良連忙開口。

「沒關係？你會彈鋼琴吧？就當挑戰一下玩玩好了。」穆成冰看向了王良的手指，妖孽的臉上是某種篤定的笑容。

「會彈鋼琴不代表會寫曲子。」王良的思路依舊很清晰。

「確實也是，不過你會彈鋼琴的事，我一眼就看穿了。」穆成冰說道：「我小時候也彈過很久，後來因為不喜歡，就沒再彈了，你呢？喜歡彈鋼琴嗎？」

「挺喜歡的，很有趣。」王良回答的很快。

「是嗎？」穆成冰笑得意味深長，他哪有那麼簡單放過對方，好不容易才遇到了兩個那麼有趣的小鬼，「那不是很好嗎？喜歡音樂的話，這也是你的一次機會。」

「……」啞口無言！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一直被牽著鼻子走！王良甚至有種錯覺，他早就被對方看穿了！那個笑容……簡直就是像在重複剛剛那句話！

王良……羅明在心裡輕嘆了口氣，不管表現得多麼成熟，對方的本質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

「那個……」羅明抓了抓腦袋，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既然穆哥那麼相信我們，那我們就試試好了，不過要是寫出來很難聽，你可不能取笑我們，對吧，良良？」他拉了一下王良的手。

如同觸電般，王良立刻就回過了神，他朝羅明笑了笑：「恩。」

「那就拜託你們了。」穆成冰的目光又在兩人身上溜了一圈，這才心滿意足的上樓談生意了。

有趣，真的好有趣，一個不行的時候就換另一個上嗎？配合也太默契了吧？不過那個叫羅明的孩子……總覺得讓人有點在意。

「喂，你們剛剛在說寫曲子的事情？」張遠雄放下了遊戲機，連忙湊了過來.

「你早就聽見了吧？」王良笑道：「我看你遊戲里的人物在地上挺屍很久了。」

「哈哈，不好意思啊。」張遠雄有些心虛，「你們懂得，我堂哥他有點……恩……有點可怕。」

難得這個遲鈍的傢伙也有不遲鈍的時候，王良有些感慨，不過這也證明了，穆成冰絕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難道演藝圈裡都是這種人嗎？

「記得寫歌的時候加我一個！」張遠雄自告奮勇。

「好。」王良點了點頭。

***

王良和羅明的家明明不順路，可兩人卻還是走了一段。羅明知道王良有事想問，也就當沒注意到這件事了。

「你怎麼看？」王良難得斂去了笑容，眼神里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指什麼？」

「不用再裝了不是嗎？」王良停下了腳步，看向羅明的眼神有些犀利。

王良很少會咄咄逼人，在羅明的記憶里，幾乎全是這個人的笑容，他以為王良即使生氣，也該是那種溫和而有禮的，可現在……對方只是不笑了而已，卻已經給了他莫大的壓力。

羅明嘆了口氣，王良還是捅/破了這張紙，不過也沒什麼不好，他們彼此認識，彼此理解，互相都知道對方的真面目，跨過這一步，他們才是真正的朋友。

「既然他要我們寫歌，那就寫唄。」羅明聳了聳肩。

「就這麼簡單？」

「你以為有多複雜？」羅明走在王良的前面，夕陽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寫完了，把曲子糊他一臉，從此兩不相欠，該幹嘛還是幹嘛。」

王良被羅明粗俗的言論逗笑了，他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你敢糊他一臉？」

「這只是比喻，比喻知道嗎？」還是剛剛示弱的樣子比較有愛，這會兒一點都不可愛！

兩人又走了一段，羅明才開口道：「你還要跟我繼續走？我就快到家了。」

「我只是在……」王良看著夕陽在對方身上灑下的餘輝，竟恍然有種對方整個人都沐浴在聖光中的錯覺，他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卡殼了很久才補充道：「……散步」

「哦。」羅明也沒取笑對方，雖然對方連發獃的樣子都那麼帥讓他很不爽，「我到家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恩。」王良點了點頭，可是卻沒有邁開步子，而是一直目送羅明走到大樓前。

哎……羅明也感受的到身後的目光，他輕嘆了口氣，轉過頭道：「別想太多了。」

王良愣了一下。

「有些事情本來就沒有那麼複雜。」羅明揮了揮手，「寫曲子的事情就拜託你了，我最多填個詞。」

「我知道……謝謝。」王良低下了頭，這一刻，他甚至不敢多看對方的背影。他還是第一次生出這種感覺，希望剛剛走過來的路可以再長一些，最好永遠沒有盡頭。

這時的他們都沒有想到，他們最後寫的曲子竟然紅遍了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