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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明耐著性子上完了所有的課,他沒有急著聯繫王良,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可猜測終究是猜測,並不代表事實。

他沉得住氣，可張遠雄沉不住氣。幾乎在看到報道的第一時間,他就打了電話給王良。奈何電話打不通,去對方家裡,門外也是掛著待出售的字樣。

張遠雄慌了，他給所有王良的朋友都打了電話。他是單純,可這不代表他是白痴。王良剛回來,王叔叔就破產了，怎麼說也太巧合了。他心裡有種預感，如果再找不到王良，或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王良時的情景，那時候他才剛轉學，王良是班裡的班長，老師讓王良帶他熟悉學校。

溫和的笑容，親切的態度，不論從哪一點來看，王良都是盡職盡責的好班長，可他就是覺得對方看起來很不自在。

「喂，你放學後有事嗎？」張遠雄揚起了孩子般真摯的笑容，「我們一起去打遊戲吧？」

「抱歉，媽媽讓我晚上早點回家。」

「哦……」

他一點也不意外，像這樣的好學生會拒絕他的邀約。可他沒有氣餒，屢敗屢戰，被纏得煩了，王良也會答應他幾次。

本以為王良是個不喜歡打遊戲的人，誰知對方比他玩的還好，尤其是射擊遊戲，簡直強的不像話。

後來他們就成了朋友，而且是關係最好的那種……

王良有時候會對他隱瞞一些事情，對方一直以為他不知道，可其實他心裡都明白。因為他是個笨蛋嘛，所以才總是讓朋友為他操心那麼多……

最後就連出國的事情，王良也沒有告訴他為什麼，只是借口說要去留學。

他沒有問理由，只是笑著送對方離開，他本來就不聰明，能夠為對方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如果王良希望他是開開心心的，那他就是開開心心的，如果王良希望他什麼都不知道，那他就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這一次，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哪怕王良什麼都不說，他也知道王良需要他們這些朋友！

從以前起，就是王良一直在幫助他，現在……輪到他來幫助王良了……

***

羅明在寢室也沒閑著，他拿電腦查了很多王良家公司的近況，他還和蕭墨通了電話，關於上次王良拿給他們的投資案，他們終於弄清了緣由。

「你是說那家公司其實是個空殼？」羅明在網上搜索著那家公司的資料。

「沒錯。」蕭墨說道：「三家競爭投資的公司，除了我們和一家國外的公司，剩下的就是王良爸爸的公司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和國外的公司都是王良為了迷惑他爸爸放出的煙霧彈？」羅明很快就分析出了答案。

「這種可能性很高，他爸爸正好承接了一個大工程，原本是想讓手中的資金翻一翻，沒想到這場投資卻是個騙局，導致他整個資金鏈都斷了。」

「沒銀行肯借他錢？」以王家的信用，銀行應該還是願意借錢的。

「據說有家銀行本來肯借，但中途好像發生了什麼變故。」蕭墨答道。

「知道是哪家銀行嗎？」

「不清楚，我調查到這裡線索就斷了。」

「沒事，已經夠用了，謝謝。」

「你和我之間，不用說謝謝。」

聽到這樣久違的話語，羅明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得對。」

掛了電話，他就立刻給齊宇發了個消息。關於王家破產的事，齊宇早就知道了，甚至他還在背後推波助瀾了不少。

王良以為攛掇他爸爸投資那家公司就能大賺一筆，真是太天真了，他早就查清楚那家公司其實是個空殼，只是他沒告訴王良而已。

在國外賺了不少錢又怎麼樣？來了他的地盤照樣要摔跟頭，他已經仁至義盡了，那家空殼公司可不是出自他的手筆，估計是王良的爸爸在商場上招惹了什麼人，對方才會使出這種陰/損的手段。

關於銀行借款的事情……反正出面商談的都是他的表哥秦昇，他表示自己什麼也不知道。所以當接到羅明電話的時候，齊宇表現的非常淡定。

王良……他倒要看看，一無所有的人拿什麼和他斗！

羅明和齊宇聊了幾句就知道了大致的情況，齊宇是什麼人他還能不清楚？可以說他把對方的性格摸的透透的，光從對方回答的方式，他就知道銀行那邊絕對是齊宇動了手腳。

沒想到連齊宇都上當了……利用了身邊所有的人，就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王良，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可怕？你就那麼想獲得自由，那麼想打敗你的父親嗎？

羅明輕嘆了口氣，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他倒是可以聯繫王良了。他在聯繫人中找到了王良的名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了下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你在哪裡？」

「學校。」王良抬頭看著夜晚的星空，「太久沒回來了，總是不由自主想起過去的事。」

「我來找你。」

「你怎麼知道是哪個學校？」王良輕輕笑了起來，「我可能是在初中，也可能是在高中。」

「是在初中吧？」羅明不假思索。

「為什麼那麼肯定？」

「因為只有初中，才是我和你，還有大雄他們一起讀的。」

「不錯的推測，我等你來。」

「好。」

出發前，羅明發了個消息給張遠雄。他趕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學校的大門早就鎖了，他是翻牆進去的。王良沒有告訴他具體的地點，可他還是直接往他們當初的教室衝去。

直覺告訴他……王良就在那裡。

漆黑的走廊，唯有一間教室燈火通明，羅明看了眼門牌……他微怔了片刻，還是推門進去了。王良就坐在當初的位置，笑著朝他招手。

「你來了。」

這一剎那，他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無數個早晨，王良總是坐在那裡，靜靜的等著他，好像看到他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你總是到的那麼早。」羅明在王良的身邊坐了下來。

「因為如果你遲到了，我就可以騙老師說你身體不舒服，會晚一點來。」王良笑道。

羅明沉默了，過了很久，他才開口道：「這間教室變了，外面掛的已經不是我們當初的門牌了。」

「就像人總是會變得一樣。」王良單手撐著頭，看向了羅明，「我明天就回去了。」

瞳孔在這一刻猛然驟縮，他想了很多說辭，可卻被這句話擊潰得七零八落，「是嗎？」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王良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看不出任何心虛的成分，相當坦然，「是啊，什麼都是我做的，我找人創建了那家空殼公司，我製造了虛假的資料和報表，我利用你和蕭墨來迷惑我爸爸的視線，讓他迫不及待的就決定投資。」

「最後，也是我讓人把消息放給齊宇，他那麼討厭我，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銀行借錢給我爸爸，更別提投資的錢里還有一部分是我從國外帶回來的。」

「老實說，齊宇那麼容易就上鉤讓我有點意外，是不是日子過得太幸福了，以至於讓頭腦變得簡單了？」王良說到這裡，唇邊的笑容更溫柔了，「是我贏了，羅明。」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用對任何人笑了。」

明明說著這樣的話，可是王良臉上的笑容卻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就好像笑對他來說，已經是一件深入骨髓的事情。

哪怕他斬斷了母親的枷鎖，哪怕他戰勝了自己的父親，可他卻依舊沒有得到真正的自由……

這一刻，羅明終於明白了，禁/錮王良的……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而是他自己的內心……

「你這話要是被大雄聽到，他估計會狠狠揍你一頓。」羅明站起身，時間也差不多了，該他退場了。

「是嗎？」王良不置可否，「看來你打算離開了。」

「因為我要給大雄揍你騰出地方啊。」羅明輕勾起了嘴角。

什麼？還沒等王良回過神，張遠雄就從後門沖了進來，剛照面就給了他一拳，「你這個混蛋！」

王良有點被打懵了，一開始他沒有還手，後面他被打的火氣也上來了，兩個人毫無形象的扭打在一起。

羅明看到這幕，總算是放心的離開了。像他這樣的人是沒辦法改變王良的，因為他和王良是一類人，他沒辦法給王良那種希望和陽光，可是張遠雄不一樣……對方能做到的事情比他多太多了……

兩個人直到打得精疲力竭才停了手，王良難得大腦一片空白，他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目光和張遠雄對視的時候，兩個人看著對方眼中狼狽的自己，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王良從地上坐起身，他哪裡還有半點優雅的樣子，身上的衣服被扯得歪歪扭扭，扣子都掉了好幾顆，嘴角還給磕了塊淤青，看上去慘不忍睹。

「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臉嗎？」王良揉了揉自己的嘴角。

「切，看你這張帥臉就想揍！」張遠雄不爽，「你啊……幹嘛老是把事情藏在心裡？還有你報復往叔叔也就算了，為什麼要把自己家裡弄破產？王叔叔只有你一個兒子啊，他死了什麼都是你的，你這不是瞎折騰嗎？」

張遠雄說完，頓時被自己的結論給嚇到了，「良良啊……你該不會是國外讀書讀傻了吧？你還是別回去了，我就知道國外的大學不靠譜！」

王良怔住了，幾秒過後，他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大雄……你真的是……」

「靠，有什麼好笑的！」張遠雄十分認真，「我是不知道什麼才算贏，但是我知道……如果贏了不會是像你剛剛那樣的表情。

王良垂下了眼帘，「是嗎？」

「當然，我要是跑步拿了第一名，或者遊戲通關了會超開心的，可你剛剛臉上根本不是開心的表情。」張遠雄抓了抓頭髮，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明明才剛認識，你就拉著我去打遊戲。」王良回憶起過去的事情，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溫柔。

「那你知道為什麼我之後一直纏著你打遊戲嗎？」

「因為我打遊戲很厲害？」

「笨蛋，才不是那樣呢，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張遠雄把雙手枕在腦後，臉上的笑容陽光而燦爛，「因為你玩遊戲的時候笑得超開心的，和平時完全不一樣，我當時想你一定很喜歡打遊戲，只是家裡人不讓，所以才一直拉著你去遊戲廳！」

『撲通』『撲通』『撲通』，心臟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強烈的擊中了，王良捂住了臉，喃喃道：「原來……我才是笨蛋……」

「哈哈哈，你難道不好意思了？」張遠雄大笑著勾住了王良的肩膀，「放心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王良注視著那雙清澈而真摯的眸子，忍不住敗下陣來，「謝謝你，大雄。」

他果然……贏不了大雄啊……

「很好，我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我可以好好聽你坦白，不過在這之前，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句話？」張遠雄難得在王良面前威風一回，所以他顯得很興奮。

「噗——」王良見對方立刻就幼稚回去了，有點忍俊不禁，可他還是相當配合的說道：「抱歉，是我錯了。」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張遠雄大力的拍了拍王良的背，「走吧，上我家！」

「嘶……」王良痛得倒抽了口冷氣，「你是不是忘了這地方被你揍過？」

「呃——」張遠雄立馬鬆開了手，他相當認真的提議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先去醫院看看？」

王良：「……」

***

羅明晚上是在齊宇家過夜的，他離開那裡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回學校不現實，回家又要和他媽媽解釋，最後只能便宜了齊宇。

因為第二天還要上課，所以他勒令禁止親/熱，齊宇還算老實，只是把他當成了抱枕，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早上是在手機鈴聲中醒來的，張遠雄打來的電話，說是王良下午就坐飛機回去了，羅明自然是答應了會去送機。

於是他在打電話給學校請假的時候，齊宇就用非常怨念的眼神盯著他……那波長完全就像是在說『你明明不上課還不讓我做，太過分了嚶嚶嚶』

「……」羅明果斷無視了齊宇幽怨的眼神，下樓直接吃了早飯。

***

機場，羅明看到王良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已經打開了心結，看來王良昨天和大雄聊得不錯。

「下次什麼時候回來？」羅明問道。

「大學畢業吧。」王良笑了笑。

之後他們兩個就沒再聊些什麼，反倒是張遠雄和王良說了很多，王良也不嫌煩，一直笑著聽對方念叨。

「這次你要是還不打電話和寫郵件，你就等著我衝過去揍你！」張遠雄示威的揮舞著拳頭。

「一定打。」王良無奈的笑道。

羅明看他們這樣，也總算是放下了心，果然……對於王良來說，大雄的存在太重要了。

快上飛機的時候，王良突然看著他問道：「你現在幸福嗎？」

羅明愣了一下，可他馬上就答道，「恩，我很幸福。」

「那就好。」王良就好像是卸下了什麼東西似的，他朝兩人揮了揮手，拖著行李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羅明看著王良的背影，在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

我很幸福，所以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