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羅明回家的時候，他父母還沒回來，他把原本留的紙條撤了，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

旁晚，他父母終於回來了，兩人帶了點熟食回家，一家人湊合著應付了一頓晚飯。羅明也是好養活的，基本他什麼都吃，只要不是味道太奇特。

「明明，你這玩偶上哪兒來的？」羅母看到電視柜上的獅子，頓時覺得有點新奇。

「別人送的，今天我同學來找我玩了。」羅明嫌這玩意兒丑，就沒放在自己房裡，而是扔在了客廳。

「哪個朋友啊？男的女的？」羅母瞬間來了熱情，要知道兒子自從綁架事件之後就沒再交上過朋友，突然冒出來一個，她又是欣慰又是擔憂，「什麼時候叫你同學上我們家來玩啊！媽媽給你們做好吃的。」

「……男的。」他老媽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上次你也見過的，就我們考試那天在小飯館里遇到的。」

羅母回憶了一會兒，想起王良那張白凈斯文的小臉時，她立馬就心定了，「要和人家好好相處知道嗎？不行，媽得給你準備點吃的，下次你帶給人家嘗嘗。」

「……」不得不說，王良同學長得真是太有欺騙性質了，那麼快就博得了他媽的好感。

暑假的時光過得飛快，羅明除了在小區周圍跑跑步，鍛煉下身體，平時幾乎不出門。不過張遠雄就像認準了他一樣，時不時就過來找他。

讓他有點驚訝的是他以為王良會跟著一起來，誰知他已經快兩個星期沒見到對方了。他本想等兩人都在的時候把他媽關照的東西給送了，現在看來只能先給張遠雄了。

「這是我媽自己做的鹹鴨蛋，和市面上賣的都不一樣，她讓你一定要嘗嘗。」羅明把塑料袋遞給了張遠雄，「對了，王良最近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別提了。」張遠雄唉聲嘆氣地道：「我們打架的事暴/露了，他被他媽禁足了。」

「原來是這樣。」羅明感到有點意外，他還以為王良這種人，如果想反抗，肯定能從老媽手裡逃脫，誰知對方竟然乖乖的在家蹲了兩個星期，這簡直太不科學了！

「這樣吧，要不你把他那份帶給他？我也不知道他家住哪兒，這鹹鴨蛋放太久會壞的。」羅明又遞給了張遠雄一個袋子。

「不行！」張遠雄猛地搖頭，他見羅明臉色變了，立馬解釋道：「明明，你可別誤會啊，我不是嫌棄你家的鹹鴨蛋，哥們送的東西再難吃也是好吃的！是我最近真不能去他家！他媽知道是我帶著他打架的，現在一見我，簡直恨不得殺了我，那眼神……活脫脫兒的和只母老虎似的，別提有多可怕了！」

「我要糾正一點。」羅明開口道：「我媽媽做的鹹鴨蛋一點也不難吃。」

「咦？重點在這裡嗎？」張遠雄傻眼了，難道不該是關心他們的好兄弟王良何時才能脫離苦海？

「算了，你今天想上哪裡玩？」羅明問道。

「上哪兒玩都沒勁，一想到良良因為我被關在家裡……」張遠雄愧疚的低下了頭。

「……」羅明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倒是沒大雄那麼擔心王良，那傢伙指不定在家逍遙快活呢，反正他是不信王良會虧待自己的。

「對了！」張遠雄雙眼一亮，他瞬間又恢復了精神，「我們去王良家裡吧？你正好把鹹鴨蛋送給他！」

「你不是說你不敢去嗎？」羅明已經搞不懂張遠雄的邏輯了。

「我一個人是不敢去，可這不是還有你嗎？你一看就是乖寶寶，王良他媽一定對你很放心，而且有外人在的話，他媽也不好趕我走，你說是不是？」

合著他是擋箭牌？看著張遠雄如同小狗般哀求的眼神，他下意識的答應了。還沒來得及等他反悔，他就被張遠雄拖出了門

兩人坐了兩站公交車，下來沒走幾分鐘就到了王良的家裡。羅明看著眼前還帶小花園的獨棟別墅，立馬頓生了掉頭就走的想法。

出來接待他們的人是家裡的保姆，態度很客氣，還給他們兩個小朋友一人倒了杯可樂。過了幾分鐘，一個衣著靚麗，打扮時髦的婦人才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大雄，你還有臉來？」王良的母親叫許梅，名字挺俗，不過那年代大家的名字都俗。

「許姨，我這不是知道錯了嗎？我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張遠雄被許梅銳利的目光一盯，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那那個……這是羅明，我和王良的好兄弟，他也考上了一中，他成績特好，不像我是走後門的，我們……我們一起來看看王良。」

「哼。」許梅攏著披肩，坐到了兩人對面的沙發上，「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被打得鼻青眼腫。」

「哪有那麼誇張。」張遠雄忍不住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許梅挑眉。

「沒！什麼都沒有！」張遠雄立刻搖頭。

許梅收拾完張遠雄，才看向了羅明，放緩語調問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你叫羅明是吧？你一中考試的卷子得了多少分？」

「三百二十六分。」羅明答道。

「好厲害，就連良良也只考了三百三十分，你才比他低四分，真是不錯。」許梅這話乍看是在誇獎羅明，可實際上完全是在炫耀自己兒子。

羅明輕皺了下眉，不過他什麼都沒說。

可能是他成績不錯的關係，許梅對他態度比剛剛好了不少，「我知道你們的來意了，不過良良現在不能見你們。」

「為什麼？」張遠雄本來就是個火爆脾氣，他刷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這是什麼態度！」許梅也火了，「要不是你，我兒子能受傷嗎？」

「這……」張遠雄的氣焰頓時弱了半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總之他現在不能見你們，什麼時候禁/閉結束了，什麼時候他才能出去。」許梅扔下這句話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王媽，送客。」

「等等，我們又不帶良良出去玩，只是見他一面都不行嗎？」張遠雄掙脫了想要拉住他的保姆，追著許梅不放。

「算了。」羅明拽住了張遠雄，他朝許梅說道：「伯母，抱歉，今天打擾了，我們下次再來。」

「還是你懂事，良良就該多交一些你這樣的朋友。」許梅笑了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

羅明今天終於明白王良那笑容是和誰學的了，不過比起他媽……王良即使假笑也好看多了。

「媽，下面怎麼那麼吵？」王良可能是沒想到會撞上羅明，他有些微怔，不過馬上又恢復了以往的笑容。

「我朋友來了，你怎麼不告訴我？」王良看向許梅。

「你爸不是說了你最近不能出去玩嗎？」許梅無奈道：「媽媽也想放你出去，可是你爸的話一定要聽，知道嗎？」

「我知道。」王良在唇邊盪起了懂事聽話的微笑，「但是我想和朋友們上樓聊一會兒，只要不出去就沒關係了吧，媽媽？」

「這……」許姨看著兒子哀求的眼神，立刻就答應了，「好吧，但是在你爸爸回來前，他們都要離開才行。」

「恩，我知道的，謝謝媽媽。」王良開心的點了點頭。

「太好了！」張遠雄得了首肯，拔腿就往樓梯上跑，他不是第一次來王良家裡了，他哥們住在哪間房他一清二楚！

羅明倒不像張遠雄是個急性子，他不緊不慢的跟在王良身後。許梅吩咐保姆給樓上的孩子送點吃的以後，她也回房休息了。

張遠雄一進王良的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遊戲機。上次他在這裡打的遊戲還沒通關呢，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他可不能浪費時間。

羅明一見他這架勢，就覺得自己深深的被欺騙了，說好的愧疚感呢？被狗吃了嗎？難道你不是來和王良賠禮道歉的？

「大雄一直都這樣。」王良聳了聳肩，「要不要去另一邊看看？」

「好。」

王良的房間被隔了兩邊，一邊擺著睡覺的床和衣櫃，另一邊則是電視和遊戲機等。房間的布局很簡單，完全沒有客廳的那種土豪氣，色系也很單一，大多都以白色為主。

羅明一走進這個房間就不太舒服，因為整體太白了，反而讓人有種壓抑感。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王良坐在床上問道。

「差點忘了，這是我媽做的鹹鴨蛋。」羅明把袋子遞給了王良，「特製的，外面可買不到，健康又好吃。」

「謝謝。」王良笑得相當溫柔，「幸虧你沒把東西送給我媽媽。」

「我又不是笨蛋，東西給你媽媽了，估計立馬就到垃圾桶里了吧？」羅明答道：「況且我媽媽是讓我送給你，又不是送給你媽。」

王良盯著白色的塑料袋看了很久，才又開口道：「真的……謝謝你。」

「……」羅明本想為他為什麼被關在家裡，可話到了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我送你的東西還在嗎？」王良突然問道。

「你指那個獅子玩偶？我放在客廳了。」

「記得好好保存。」

「為什麼？」

「不為什麼。」王良輕勾起了嘴角，似乎心情很好。

——羅明表示……他真的不懂蛇精病的邏輯啊混蛋！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半個小時，保姆敲門送來了吃的東西。羅明吃了塊蛋糕就飽了，見天色不早，他拉著還想繼續打遊戲的張遠雄告辭了。

王良送兩人到了樓下，許梅正好也在客廳里，她朝兩人點了點頭，就又繼續看電視了。

「良良，我們可走了啊，你別想我們，等開學了我們就又能天天一起玩了！」張遠雄拍了拍王良的肩膀，「還有……我在你那裡打得存檔請務必不要刪除，我還會再來的！」

「放心，不會刪除的。」王良保證道。

羅明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留了一句，「下次見……」

「恩。」

張遠雄活蹦亂跳的衝到大門口的時候，王良突然彎下腰，在羅明耳邊說道：「你絕口不提我媽媽的事呢，是在害怕些什麼嗎？」

卧槽！都要走了居然給他來這麼一下！羅明裝作沒聽清，飛快地跑到了張遠雄的身邊。準備走出大門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又回頭看了一眼裡面。

這一看，簡直嚇得他魂飛魄散，心驚肉跳。

王良就那麼從背後注視著他的媽媽，那眼神無悲無喜，無哀無樂，暗沉空洞得驚人。

他毫不懷疑，如果王良手上有一把刀，這刀肯定已經捅在他媽背上了。

「良良，你朋友走了？來，過來陪媽媽看會兒電視。」

「好。」原本暗沉的目光瞬間褪去，王良又恢復了溫和的面目，乖巧懂事的坐在了許梅的身邊。

羅明不敢再看，頭也不回的就往外沖。回到家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並不討厭王良，幾次相處下來，他發現對方是個很心細，而且十分照顧別人的人。尤其是他對張遠雄是發自內心的好。

就像昨天，王良明明對齊宇有不好的看法，可是他卻沒有當著張遠雄的面說，因為他不想毀掉張遠雄那樣直率的性格。只要有一次懷疑，恐怕張遠雄都沒辦法再像過去那樣毫不猶豫的衝上去救人。為了讓朋友能保持這樣的性格，他無疑犧牲了很多。

可王良的問題就是他想得太多了，尤其是對於他在乎的人，簡直恨不得把對方的心底摸透。

他不知道王良為什麼會對自己的母親有那樣的眼神，可他上輩子遇到的變/態太多了，所以他很清楚的明白一點。

王良並不是恨自己的母親，或許是因為太過在乎，反而恨得更多。

天才和瘋子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極愛和極恨也往往只有一念之差。

王良很可能就是這樣……

算了，他不該想那麼多，他管不了王良的家事，從明天起，還是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不去踩對方的雷區，保持最低程度的社交就足夠了。

他的心很小，只能容下自己和家人，至於這些蛇精病們……就和自己玩兒去吧，他可沒空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