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劉文軒抬眼望去：

烏黑油亮富有光澤的頭髮顯然是精心修剪過的，一副潔凈的面容上浮動著一絲絲霸道。(www.pnxs.com平南文學網)耳朵上兩顆銀色的耳釘，在午陽的照耀下，閃閃發亮，炫目的白光直直刺向一旁的劉文軒。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衣服，腳上穿的亦是一雙名牌皮鞋。左手手腕上戴的是一塊昂貴的勞力士手錶，右手拿著蘋果手機，整個面部表情看上去，顯得是一副玩世不恭、蠻橫霸道的神態。

只見他「呼」的一下子衝到被撞的那個男生面前，彷彿目空一切的斜睨著他，撇了撇嘴：

衣衫襤褸，又瘦又矮，蓬頭垢面……

忽聽他大聲的呵斥道：「你是怎走路的？沒長眼睛啊？」

被撞的那個男生好像是他自己撞了別人一般，滿臉通紅，低著頭囁嚅道：「我……我……」

「聰聰……怎麼啦……」

「噠噠……噠噠……」

真是未聞其人，先聞其聲——這時，從轎車駕駛座的右邊走出來一個女的。穿著很時尚、很鮮艷，濃妝艷抹、穿金戴銀——脖子上、耳朵上、手上等一一都帶滿了首飾，發出「叮叮噹噹的」的聲響，在陽光下一晃一晃的，驕傲的刺入被撞的那個男生的眼睛里。頭髮也燙成了最時髦的捲髮。只見她踩著高跟鞋一高一低、一扭一扭的走了過來。那高跟鞋發出的「噠噠……噠噠……」的聲音，估計整個校園裡都能聽見。

「唉呀媽呀……這是什麼味呀？怎麼這麼難聞？真是的……」

待她剛走過來，突然聞到一股極其難聞刺鼻的味道，撲稜稜的直鑽入她的鼻子里。循味望去——居然發現是從眼前這個鄉巴佬身上傳來的。鄙夷的目光躍然從眼底湧現出來，她斜睨著那個被撞的男生，用十分厭惡的眼神把他上上下下、又下下上上的打量了一番：

估摸1米6的個子，一寸小平頭，一雙小眼睛。皮膚黝黑黝黑的，宛如剛從煤堆里爬出來一樣。身上的衣服、褲子，全都土的掉渣，破爛不堪，腳上穿著一雙又破又舊又髒的黑色布鞋，很多地方還有些破損。

「唉呀媽呀……你這是從哪裡爬出來的呀？你這身上的味道怎麼這麼難聞呀？估計好幾個月沒洗澡了吧？」她像看一隻動物園裡稀奇古怪的小動物似的，睜大了雙眼驚訝的大聲叫喊著，彷彿這裡所有的新鮮空氣，都是被眼前這個鄉巴佬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難聞氣味給排擠掉的。她迅速的用手捏住鼻子，滿眼厭惡的說：「唉呀媽呀……真是難聞死了……」

而被撞的那個男生——臉是一陣紅一陣白，頭低的好像更低了——他似乎很想把它埋進臂彎里，埋進腿里，甚至更深的地方……

「咣當——」

突然，一隻破舊不堪的鐵盆滾著圈一路滾到了那個女的腳邊——不偏不倚，正好靠在了她那雙精緻昂貴的高跟鞋上。

「哎呀媽呀……真是噁心死了……我的皮鞋都被弄髒了……」她迅速的抽出腳，彷彿眼前的這個鐵盆就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會把她給炸飛掉！她隨即又從一款看著價格不菲的紫紅色的包包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張紙巾，然後嫵媚的彎下腰，邊細心的擦拭著高跟鞋邊高聲埋怨道，「唉呀媽呀……真的是太噁心了……太噁心了……真是噁心死我了……唉呀媽呀……可憐我這剛買的高跟鞋……很貴的……太噁心了……真的是太噁心太噁心了……」接著，她又嫌棄的看了眼那隻滿是銹斑的鐵盆，又愈加鄙夷厭惡的看了眼被撞的那個男生——彷彿他就是一隻剛從廁所飛出來的骯髒的蒼蠅似的。

被撞的那個男生欲伸手去拿那隻被人嫌棄的盆，不想——一雙烏黑鋥亮的皮鞋狠狠地、狠狠地踩在了上面。那個被撞的男生似乎沒有想到，他抬起頭驚愕的看著那個從寶馬里走出來的男生。

兩人的目光對峙中……

一個狂傲不羈……

一個自卑膽怯……

接著，那個從寶馬里走出的男生冷笑道：「哈！這學校哪裡來的叫花子？怎麼，現在的叫花子要飯都要到大學里來了嗎？」

周圍突然圍過來很多人……

聽到這話，那個被撞的男生似乎很自卑，臉都紅到脖子根了，頭更低了，似乎要低到塵埃里去了。

再看那個女的，亦是一臉憎惡的看著被撞的那個男生。(www.pnxs.com平南文學網)

這時——

劉文軒似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說道：「這位同學，你是怎開車的？好像是你先撞到他的吧？應該是你賠禮道歉吧？你怎麼會怪到別人身上。」

劉文軒的出現——好像很出乎那個從寶馬里走出來的男生的意料。他憤怒的瞪著劉文軒，說：「我怎麼開車跟你有關係嗎？你算什麼東西？」

劉文軒說：「我算什麼東西？那你是東西嗎？」

「你才東西了！」

「對，你不是東西，你特別不是東西。」

「哈哈哈哈……」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那個從寶馬里走出來的男生聽到周圍人的恥笑聲，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劉文軒又說：「你怎麼開車跟我還真沒有關係，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你就是飛到天上掉下來，游到海里沉下去，都不關我的事。」

「哈哈哈哈……」

「你……」

「但是——你自己開車撞到了人，不但不道歉，反而在大庭廣眾之下去責怪別人，甚至羞辱別人、侮辱別人，去踐踏別人的人格、踐踏別人的尊嚴……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看不下去就把眼睛閉上！」

此時，更多的新生和家長都圍了過來。

「看見你這樣的所作所為——竟然如此的苛待和我們同一所學校的同學，我無法閉上眼睛。我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也都無法把眼睛閉上，是吧？」

「是！」楚天宇帶頭大聲的喊道。

「是！」

隨即，很多人跟著附和道。

「還有，麻煩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他不是你口中的『叫花子』，他更不是來我們學校要飯的，他和我、和你、和在座的每一位一樣，都是大學生，都是國家的棟樑之才，都是天之驕子！」

「好！」

人群里有家長帶頭鼓起掌來。

接著，更多的學生和家長開始叫「好」並鼓掌！

此時，那個從寶馬里走出來的男生怒不可遏——也許，他真想用寶馬把劉文軒給撞飛！撞到西班牙去！再也回不來了！

人群里，那些家長開始對這對母子兩指指點點，傳來紛紛議論：

「這人真是太可惡了！」

「是啊！自己開車撞了別人還羞辱別人，真是可恨！」

「真是太可氣了！」

「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和他在一個班。」

「更不要在一個宿舍。」

「哎……也不知這孩子是怎麼教育的？」

「怎麼教育的？這還用問，看那女的就知道了。」

「是啊，那女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老話說的還能有錯嘛，有什麼樣的父母就有什麼樣的孩子。」

「爸，這人怎麼這麼壞？我可不想和他在一個班級。」

「媽，我要是和這樣的人在一個班，我就轉學或者不念了。」

「爸，我要是和他一個宿舍，你一定要幫我找老師調宿舍啊！我死都不願意和他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

「媽，咱還是趕緊走吧！我可不想多看他們一眼。」

「……」

就在大家對這對母子兩戳戳指指的時候——

從寶馬的駕駛座上走出來一個男子。

劉文軒看過去：

此人穿著亦是極其的講究，一身有品位的西服，胸前掛著一塊懷錶，一雙昂貴鋥亮的皮鞋，一寸小平頭，一雙小眼睛，皮膚黝黑黝黑的，戴著一副眼鏡……

看起來倒是斯斯文文的。

只見他慢悠悠的走了過來，看著那對母子兩人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那個從寶馬里走出的男生和那個女的似乎有點怕他，看著他支支吾吾的，也沒有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然後，那個男的看了眼被撞倒在地上的那個男生，走過去，慢慢的扶起他，問：「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事？」

那個被撞的男生似乎受寵若驚，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的所說的話，他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剛才是我們不好，不小心撞了你。」

「爸……」這時，那個從寶馬里走出來的男生有點憤怒的喊道。

那個男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嚇得他立即閉上了嘴。

那個男的又問：「要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老公……」這時，那個女的又叫道。

那個男的又瞪了她一眼，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估計是看那男的眼神很犀利，又閉上了嘴。

「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走！」那個男的說著就要去拉被撞的那個男生。

「不……不用……了……我……沒……沒事……」那個被撞的男生紅著臉說。

「去看看吧，檢查檢查，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真……不……不用……」

「真不用？」

「恩……」

「行，那我扶你起來吧！」說著，那個男的就要去扶被撞的那個男生。

那個被撞的男生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弄髒了那個男的那身昂貴的西服賠不起，慌忙的說：「不……不用……我自己能起來……」說著，他就要自己站起身。不想，不知道是不是坐地上太久的緣故還是剛剛被撞到了，差一點又摔下去。

在那個男的伸手欲扶他的時候，劉文軒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那個被撞的男生。然後，劉文軒友好的沖那個男的笑了笑。那個男的沖他點了點頭。

劉文軒說：「沒事，他由我來照顧吧！」

那個男的點點頭笑著說：「好！那謝謝你！」說完，他又回頭看著他的兒子和老婆，說：「我們快上去吧！」

「哦！」那兩個人同時答應了一聲，然後，兩人又同時怒火中天的狠狠地瞪了被撞的那個男生一眼。

「哼！媽，我們走！」

「哼！走！」

……

「噠噠……噠噠……」

接著，那女的踩著高跟鞋又一高一低、一扭一扭的走了。

剛走了幾步，發現腳的前方正是剛才那隻令她厭惡嫌棄的破盆，回頭又滿腔怒火的瞪了眼被撞的那個男生，然後，像避瘟疫似的迅速躲開那個生鏽的破鐵盆……

「噠噠……噠噠……」

這響亮刺耳的聲音響了一陣，終於消失在校園裡……

人群里又開始議論起來：

「哎，你說，這個爸爸人倒是不錯啊！」

「是的，真是沒有想到呢！」

「我當時都有點不敢相信。」

「是的，我也是。」

「感覺這三個人真不像一家人。」

「恩，我也覺得，不過，那個兒子和媽媽的的確確像一家人。」

……

待那一家上去后，劉文軒看著被撞的那個男生，關心的問：「你沒事吧？」

那個男生很靦腆的笑了笑，說：「沒事……剛剛……謝謝你……」

「沒事。」劉文軒笑道。

這時，楚天宇也過來了，氣憤難耐的說：「真是太可恨了！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還有那樣的媽！真是可惡之極！」

「算了……」那個被撞的男生說。

這時——

一位穿著非常樸素的老人一瘸一拐的從人群里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