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正文結局倒計時（4）

婚禮進行曲在場內緩緩的流淌。

歷拓身穿黑色禮服，一個看上去還略顯稚嫩的小姑娘穿著雪白的婚紗，她的手挽著歷拓的胳膊。眼睛笑眯眯地彎成月牙狀，渾身上下散發出遮擋不住的喜悅氣息。

明媚的陽光灑禮堂里，兩個人站在一起般配得不得了！

牧師的發問莊嚴而神聖，回蕩在教堂里的每個角落：「請問歷拓先生，你願意娶寧楠為妻，一輩子尊重她，愛惜她，保護她，不管貧富貴賤，生老病死都不離不棄么？」

「我願意。」歷拓的聲音沉靜如水、鄭重其事。

「等一下！」寧楠截住牧師接下來要說的話，拿過話筒，道：「還有，還有，歷拓先生，你願意眼睛里、心裡、世界里只有寧楠一個人，把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記在心上么？你願意喜歡她喜歡的東西，在她不高興的時候哄著她陪著她么？你願意時不時忍受一下她的無理取鬧大小姐脾氣，並保證對她的傲嬌不發火么？你願意么？」

來參加婚禮的人都笑出了聲。

就連戴安茜第一次見到這丫頭，也覺得這丫頭過於刁鑽了，當然也很可愛！

「老婆！」戴安茜回頭看了看在自己耳邊說話的白木，此刻他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白木說，「我們回國后，補辦一場婚禮吧！我們不要像歷拓這樣躲起來，我要為你舉辦一場最盛大的婚禮，讓全世界的人都為我們祝福，讓世人都羨慕你嫁了一個好老公，嫉妒我娶了你這麼個好老婆。」

白木說的是讓人牙酸的甜言蜜語，偏偏眼神深邃，帶著讓人沉溺其中的魔力……

戴安茜微微點頭，「好！」

「砰——」一聲巨響，打破了戴安茜和白木之間的氤氳氣氛，戴安茜回過頭就看見穿著雪白婚紗的新娘子姿勢不雅的摔在了地上。她無所謂地站起身來，象徵性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雙手抱拳，眉開眼笑：「讓各位看笑話了哈，太高興，沒站穩。那個……歷大叔，咱們繼續呀！」

歷大叔……

參加婚禮的人嘴角抽了抽，合著這就是兩人平時的相處模式啊！

季子晨唇邊露出玩味的笑意，突然有些羨慕這種簡單純粹的感情了。他拿出手機，想了想給明菲發過去了一條簡訊。

——寶貝，咱們不鬧了。

前階段，季子晨拿著戴安茜發給他的錄音簡訊去找明菲，卻是鬧得犟了，他一氣之下說出了老死不相往來這樣的話。之後雖然後悔，卻沒像往常那樣死纏著她。他就算再愛她，再想和她在一起，也是人，也會累。

之後，接近六個月，兩個人都沒再聯繫過。

季子晨受她冷落多了，怕了。

果然，還是沒有回復么？

季子晨看著婚禮上一團欣喜熱鬧，手機一點反應也沒有，巨大的反差，讓他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就在他心都快跌倒涯底的時候，有電話打了進來。他也沒多想，接起電話還帶著笑意：「寶貝，你終於肯理我了么？我們不鬧了，好不好？之前不管我們發生過什麼，全都忘記了，好不好？我們好好過日子？再也不折騰了，好不好？」他的話語卑微，歡喜中還帶著懇求，這可是明菲幾年來第一次打電話給他！

電話那段有幾分沉默，然後是女人帶著哭腔卻強顏歡笑的聲音，「我是夜瞳！」

季子晨高漲的情緒瞬間跌落，幾不可聞地皺了皺眉，「哦，什麼事？」

「求你救救飯糰！」

「誰是飯糰？和我」季子晨問了一半恍然大悟，「等一下，飯糰是——」

「你女兒，她是你女兒。」

「你不是說那個小孩和我沒關係？」

「我騙你的，我之前都是騙你的，飯糰得了白血病，你的血型很奇特，她應該遺傳你了，醫院現在找不到合適的骨髓移植，我的也不行。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原本也不想麻煩你的，可是飯糰還這麼小，這麼可愛，我實在不能看著她在我面前消失。季子晨，就算我求求你了，你救救飯糰吧。我保證不用飯糰威脅你，也不會打擾你的生活，你願意和誰好，就和誰好，我絕對保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飯糰存在的！」

季子晨印象中，除了第一次上床夜瞳在他面前歇斯底里之外，她整個人都是冷靜的。眼下語無倫次，當真是急了。

「你現在在哪？」

「仁愛醫院！」

「我現在在米國，立馬做飛機趕回去，你在那等我！」季子晨放下了電話，讓戴安茜幫著一會和歷拓替自己說抱歉，然後飛奔出去。

季子晨說不出現在自己什麼心情，憤怒，震驚，惱火，還有不易察覺的點點欣喜。原本就一個人孤零零的，突然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有了延續，那種感覺……很奇妙。

季子晨下了飛機坐計程車，一路飛馳，到了仁愛醫院仍舊已經是四個小時以後。

季子晨看見夜瞳的時候，她正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條椅子上，她身邊坐著一個安靜的小女孩，穿著一套小紅連衣裙，扎著兩個羊角小辮。還沒有半米高，卻不停地用小手給夜瞳擦眼淚，乖巧地讓人心疼。

「媽媽，不哭！」

「媽媽，不哭！」

孩子是上帝賜給人間的天使，季子晨的心突就融化了，他走過去，蹲下來，捏了捏小姑娘肥嘟嘟的小臉，「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飯糰！」小姑娘並不認生，大眼睛水汪汪的。她長得更像夜瞳一些，只有高高翹起的小鼻子和季子晨有幾分相似！

「她叫葉子！」夜瞳把飯糰抱在懷裡，聲音因為剛剛哭過，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季子晨看了夜瞳一眼，只見她的眼圈還紅紅的，臉上的淡妝也花了不少。

「走吧，去查一下你的骨髓能不能直接給飯糰做手術。」

季子晨沉默地點頭，跟在夜瞳身後。

因為是私人專屬醫院，錢給到位，化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醫生把化驗報告反反覆復看了幾遍，說：「這位先生的骨髓和葉子的並不完全符合。」

夜瞳猛就站起來了，神情激動，「怎麼可能，他可是葉子的爸爸，為什麼會不符合？」她就和季子晨一個人有過床底之歡，這種事情肯定不會搞錯。

季子晨拉住了幾乎崩潰的夜瞳，給她擦著眼淚，低聲勸慰：「夜瞳，別著急，先聽一下醫生怎麼說。」

醫生等夜瞳安靜下來，才接著說，「我能問一下你們兩個什麼關係？」

夜瞳看了一眼季子晨，沒說話。

終於季子晨問，「這個和治療葉子的病有關係？」

「是這樣的，像葉子現在這種情況，找不到合適的骨髓，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一般解決的辦法就是孩子的爸媽再生一個小孩，兩個孩子的骨髓是基本相似的。然後取新出生小孩的部分骨髓，救生病的孩子。如果，你們是夫妻……應該不介意再養一個孩子。如果，不是夫妻……具體要怎麼辦，還要你們兩個人具體協商一下！」

季子晨和夜瞳相對沉默地走出診療室，飯糰在夜瞳的懷裡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歌曲，顯然還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怎樣的大事。說到底是太小了，小到對死亡還沒能理解！

飯糰拉了拉夜瞳的衣袖：「媽媽，飯糰餓了！」

夜瞳強擠出一個笑意：「媽媽這就帶你去吃飯飯！」

飯糰又轉過頭看了看季子晨，「叔叔也餓，媽媽也帶叔叔吃飯飯。叔叔，媽媽做的大魚最好吃了，媽媽，飯糰要吃大魚！」

「好，媽媽給飯糰做大魚！」

一路上夜瞳和季子晨都很沉默。

誰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就在兩人走在醫院門口時，夜瞳拉住了季子晨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話裡帶著濃濃地哀求，「你，你那麼隨性的一個人，不會在乎多陪我上幾次床是不是？你不介意救飯糰是不是？等我再懷孕了，兩個孩子我都自己養，我會對外界嚴格保密，對你生活不會產生任何影響，求你……不要拒絕！」

季子晨低下頭看著夜瞳握在他胳膊上的那隻手，那是一隻白皙而略微纖細的手，此時正死死地扒著他的手臂。

飯糰看熱鬧似的看看夜瞳，又看看季子晨，一臉好奇。

他那麼「花心」的一個人，身邊的女伴不知道換過多少個，他從來不把這種事情看得很重。只是，最近忙著公司的事，再加上戴安茜和白木那種乾淨的婚姻關係，讓他羨慕，才下意識地不再找其他女人。他想改了，也對明菲發過誓了，儘管明菲並不在乎。

只是……

「再怎麼說飯糰也是我女兒！」

這一個理由，足夠了！

季子晨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因為是私生子，經常被周圍不大的孩子說是「野孩子」。所以，有一個觀念，在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伴隨著他：他經歷過的，他一定不要自己的孩子再經歷一次。

他的孩子，男孩會是王子，他會陪著他成長，成比自己還高還壯的英雄。

他的孩子，女孩會是公主，他會陪著她成長，成為風華絕代的女王！

雖然這個孩子來的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但這並不能成為他推卸責任的借口。

三個人先去超市買了菜。

飯糰已經睡了，季子晨把她抱在懷裡，讓夜瞳挑菜。她把自己捂得很嚴實，生怕狗仔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季子晨倒是無所謂。

最後去了夜瞳家裡。

她從廚房裡走出來，就看見飯糰坐在季子晨懷裡玩著電動遊戲機，一大一小兩個有幾分相似的人，讓夜瞳產生了一種類似有感動的情緒。

這副畫面，她想象了很多次。

最後，她收斂了情緒，拍了拍季子晨的肩膀：「吃飯吧！」

倒不是飯糰誇張了，夜瞳的手藝確實很好，簡簡單單四道菜都做出了飯店大廚的感覺。

飯糰很乖，很飯也很安靜，完全不會把米粒弄得到處都是。夜瞳會很有耐心的把魚刺挑乾淨，然後遞給飯糰吃。

吃完飯後，飯糰很快就睡了。

夜瞳把才從超市裡買回來的男士睡衣和毛巾遞給季子晨，然後轉身鑽進廚房收拾去了。

季子晨看著手中的東西，明白夜瞳的意思，正往浴室走，就聽到電話聲響。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太過熟悉的號碼！

是明菲！

不知為什麼，他下意識地往廚房看了一眼，才接起電話。

「季子晨，今晚，在暗夜pub，8點30能過來吧！」分手后一貫的高高在上口氣，季子晨死纏爛打她這麼多年，多少讓她有了頤使氣指的資本。

季子晨看了眼時間，8點。

如果馬上趕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好，等我一下！」季子晨把電話掛了，又把新衣服都放在沙發上，想和夜瞳說一聲，推開廚房門，就看見夜瞳目光獃滯地站在水池前，自來水嘩嘩地淌著！

季子晨還沒等開口，就聽見夜瞳說，「你要出去？」

她的聲音很平靜。

她背對著他，季子晨看不見她的表情。

可他分明能感覺得到她周圍的低氣壓。

只是看著眼前的畫面，季子晨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那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對他有溫柔又有耐心，讓他縱然沒了父親，也不會感到可憐。

他還記得，母親常常說的一句話：「因為子晨沒了爸爸，所以媽媽更要愛你，要把爸爸的那份愛也帶出來！」

也許正是夜瞳對飯糰的一系列行為，讓季子晨產生了一種愧疚的情緒。他最恨父親一樣的男人，不知怎麼的，他剛才恍惚一瞬間覺得他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因此，謊言脫口而出的時候，他已經竟並不覺得詫異，「沒有，就進來看你一下！」

季子晨很快退出廚房，給明菲發了一條簡訊，幾年來，第一次拒絕她的簡訊。

——今晚，我過不去，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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