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只緣感君一回顧(七)
第二日,華蘊果然好了,只是頭暈,昨晚他咯咯笑的事卻不記得了,聽我們如此這般一說,覺得后怕之餘又有些沾沾自喜,跟我們說如果真是那小姐的鬼魂作怪,現下他卻好了,說明這小姐還是個明理之人,不忍傷及無辜。
祁永炎皺眉思索著,雖華蘊今早人已經大好,但仍阻止不了他的疑惑:「司空公子昨日為何如此肯定,我家公子今早便能恢復正常?」
我見司空易一副我就不回答你奈我何的欠扁樣,只好代為答道:「記得那客棧里的小二說,之前有個天天來泡溫湯的客人,得了失心瘋,人們才知曉是溫湯作怪。」見他們點頭,我才繼續:「昨日除了華兄以外,我們其餘人一切正常,且不說到底是何原因,按照那小二的說法,那個得失心瘋的客人是泡了多次溫湯才精神失常,因此大膽假設,華兄只泡過一次溫湯,很快便會沒事。而且你只覺頭暈,卻不記得昨日發生了何事,若那位客人是獨居,確實會忽視這等小小細節。」
我說完,華蘊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柴兄,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本事。」
我尷尬地咳了一聲,問道:「華兄,昨日你去泡溫湯有什麼異常嗎?」
華蘊低眉思索了一陣:「沒有什麼異常。」
我看了司空易一眼,見他眼觀鼻,鼻觀心,彷彿我們說的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一般,只好繼續問:「你的浴池裡是否點了熏香?」
華蘊點點頭:「那熏香香味特別,我覺得很好聞。」
小茴急忙插話:「公子,我昨日就想說了,華公子浴池裡有熏香,怎麼我浴池裡沒有?你們有嗎?」
其他人皆搖頭,小茴恍然大悟:「難道是那香的問題?」
祁永炎說:「香是那個啞巴僕人點上的。」
小茴「啊」了一聲:「所以是那個僕人在害人?」
華蘊忙慌慌道:「不是不是,那個叫阿風的僕人原想把熏香滅掉,是我阻止了,怎麼可能會害人呢?」
祁永炎站起身:「我去公子昨天的浴池裡把熏香拿來。」說完飛身出門,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司空易這時才開口:「華公子既然身體無礙,是否要趕著啟程回家了?」
華蘊一聽,一張臉都皺了起來,擺手道:「不急,不急,好不容易來了這裡,自然要好好逛逛,雖那溫湯泡不得了,但昨日一路走來,風光還是很好的。」
小茴低頭笑了兩聲道:「華公子,祁大哥才不放心你現在的身體,必定要把這溫湯之謎弄個清楚明白才會走的。」
華蘊放聲大笑:「小茴姑娘,你真是聰明伶俐!」
小茴羞澀的「咯咯咯」起來,我差點以為她也中了什麼邪。
過了一會兒,樓老爺敲門進來:「幾位公子。」
他見華蘊好了,十分開心:「白華道長果然神奇,我昨日只是在公子門上貼了個符紙,今日你就大好了……」
「你那符紙我昨晚便撕了。」祁永炎正好拿著香走進來,聽到樓老爺的話,冷冷接上一句。
「大不敬,大不敬啊……」樓老爺直呼,見沒人理會他,又笑道:「那是公子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又是一陣客氣,把房間里的人都誇了個遍,才帶著僕人走了。
「那樓老爺怕成這樣,怎麼會讓我們進來泡湯呢?」小茴嘀咕了幾句,轉頭問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的石南:「石大哥,你昨兒個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我很想拉過小茴,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問誰不好,偏偏問那個冰山臉,能回答她才怪。
接著我下巴都驚掉了,因為石南竟然冷冷地回答了,他說:「我只是遵從少主的吩咐對他說,不管出了何事都不用樓家負責,還畫了押。」他平淡地從胸口抽出一張畫了押的紙。
「哦,我懂了,沒出事就更好了,相當於冒著生命危險給他們挽回失去的信譽。」小茴高興地說,石南默然地點了點頭。
我決定私底下好好拷問小茴,冰山臉為什麼會回答她的問題,奇哉怪哉。
「柴公子,這是公子浴池裡剩下的熏香。」祁永炎把香放到我面前。
華蘊奇道:「祁大哥,熏香你給柴兄作甚,應該找個專人來鑒別啊。」
我笑道:「華兄,區區不才,正好有這方面的專長。」
華蘊崇拜得眼冒星星:「柴兄,你真是個挖不盡的寶藏啊。」
房間里響起驚天動地的咳嗽聲,華蘊的形容詞……真是很別緻呢。見祁永炎在低聲跟華蘊說我的身份,我笑了笑,低頭仔細檢查起香來。
良久,我放下手中的香,朝他們搖了搖頭。
「香沒問題。這是用蘭玉金做的香,因此味道特別。蘭玉金是玉龍山上獨有的花種,有安靜凝神的藥用,對身體無害。」
華蘊此時大概已知曉了我在江湖上的名頭,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看著我。
「香沒問題,那……」祁永炎也有些疑惑了。
「華兄現在雖已經無大礙,還是該多休息。」我補上一句。
祁永炎看著開心的華蘊點點頭,道:「這件事還是查個水落石出為好,若公子有什麼不測,我難辭其咎。」
就這樣,華蘊歡樂地留了下來,祁永炎陪著他去外面逛了。
司空易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帶著石南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小茴說她昨晚擔驚受怕,沒休息好,我特批她回房補覺,只剩我一人,便無聊地在園裡邊亂竄。
樓家溫湯佔地頗大,除了洞里大大小小几十個溫湯外,洞外也修建得十分雅緻,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應有盡有。
我們住在離溫湯不遠的東邊,園裡偶有丫鬟僕人經過,但因傳言園裡有鬼魂的緣故,大家都腳步匆匆,低頭不語,所以園裡十分安靜,沒有一點嘈雜聲。
微風拂面,我享受這難得的安靜,暢快地深吸了口氣。
「哎,你聽說了嗎?」
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有人說話,自然入耳的聲音就十分清晰了。我抬眼看去,見假山那邊影影綽綽,有兩個丫鬟模樣的人在低聲聊天。
「聽說什麼?」
「聽說,小姐的大丫鬟小慈姐姐被老爺下令關起來了。」
「啊?好端端的,這是為什麼?」另一個丫鬟顯然十分訝異。
「還有為什麼,不就是……」那丫鬟停了停,又把聲音放低了不少:「不就是她說的那些話嗎,老爺說她胡說八道,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真可憐啊,你說小慈姐姐說的是真的假的?」
「唉,真也好,假也好,結局不好啊……」我聽到這句老頭子般的人生感慨從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口裡說出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驚得那兩人轉身就跑。
「喂……」她倆跟受驚的兔子一樣,跑得更快了,叫都叫不住。
我悶笑了一陣,不知她們說的小慈是何許人也,順著青石板路走到盡頭,是一個破舊的小院,院里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散亂的擺了一些雜物。我心說已經逛到頭了,想轉身回去。這時聽到房裡傳來女子低低的嗚咽聲,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悄悄走到了門邊,透過縫隙朝里看去。
房裡堆滿了稻草和柴禾,一個青衣女子坐在稻草堆里,雙手抱著腿,臉埋在腿上,嗚咽聲就是她發出的。
我見她衣衫整潔,頭髮也不凌亂,一聯想,就知曉她是那兩個小丫鬟口中所說的小慈了。
「喂,姑娘。」我低低喚了聲,她嚇得身子一抖,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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