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大婚被搶
金陵四月,奼紫嫣紅。
宋府門外一地火紅,正如那盛開的木槿花。
府上里裡外外忙個不停,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神情。
宋家長女宋欲晩今日出嫁。
喜鵲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時,宋欲晩正坐在梳妝台前仔細的研究著她那花間閣的賬本,似有幾筆賬對不上呢。
喜鵲看到都要上花轎了,自家的主子還如此的若無其事,急忙大喊道,「女郎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閑功夫看書。」
再一看頭上的裝飾全都不見了,只是光溜溜盤好的髮髻,更是無奈道,「哎呀,你怎麼把頭上的簪子都給摘了呀,小芸她們是怎麼做事的,偷懶偷到主子頭上了,看我回頭怎麼收拾她們。」
埋頭翻看賬本的宋欲晩聽罷抬起頭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對著一旁咋咋呼呼的喜鵲說道,「喜鵲呀,看來我得換一個賬房先生了,上個月的賬少了五十文呢,怪不得那天看到賬房先生手拎兩斤豬肉,樂樂呵呵的。」
欲晚思考著怎麼去招募一個懂事靠譜不貪小便宜的先生,一旁著急的喜鵲一個箭步就跳到她跟前,手比嘴還快,一邊麻利的幫她戴上那各種各樣的朱釵步搖,一邊賭氣埋怨著,「主子,外面的人都催了好幾遍了,你還關心你的賬本,等你嫁到秦府,還愁那幾十文錢么?」
喜鵲這個丫頭,真是被宋欲晩給慣壞了,欲晚從鏡子里看她,語重心長的說著,「喜鵲,平時我是怎麼教你的,女子要當自強,要獨立,這樣才不會被男人瞧不起,在我身邊這麼久了,怎麼還這麼膚淺呢。」
喜鵲嘴一嘟,「主子,你看建康城裡有那位大家閨秀是像你這樣的,人家都在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你卻整天捧著醫書賬本看個不停,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宋欲晩冷笑一聲,「哼,有你這麼說自己主子的么,你說別的人好那我出嫁后就把你打發到東邊謝御史中丞家好了,聽說她家女郎可是出了名的溫良賢淑呢。」
喜鵲戴好那大大小小繁重複雜的裝飾后,拿起石黛輕輕的幫宋欲晩描著時下流行的青黛眉,還不忘回答她的話,「那位謝女郎可是出了名的飛揚跋扈,仗著他爹的名聲到處施威,真是狐假虎威,前一陣聽說為了一個新晉太中大夫和劉刺史的女兒爭囔起來,真是丟他爹的臉。」
喜鵲果真是宋府的千里眼順風耳,一出門盡知整個建康城的事。
喜鵲畫好眉后從一旁拿出一把繪畫精美的紅扇,塞到宋欲晩手中,還不忘囑託,「主子,你可千萬不要忘記拿著扇子呀,要是被秦公子看到了就不好了,不吉利。」
看到又有什麼呢?宋欲晩暗自搖頭。
喜鵲小心的攙扶著她,在周圍熱鬧的吵嚷聲中,坐上了去往秦府的花轎。
秦府,秦家三郎,叫了十年的三哥,今天要嫁與他為妻,耳旁傳來奏樂聲,歡呼聲,欲晚緊閉雙眼,心中一陣苦澀。
六歲的時候,欲晚在街上和其他的夥伴玩耍,卻見到十歲的他獨自的坐在河邊上,眉頭緊鎖,嘴唇緊抿,眼裡滿是說不出的憤怒,娘說過,快樂是會傳染的,所以要與人分享,痛苦與人說說,也會減半,小欲晚輕輕的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她轉過頭來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小哥哥,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河邊抓小魚,很有趣的。」
十歲的少年深深的看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姑娘一眼,然後起身離開,而從小欲晚就是一個不達目的不會放棄的好姑娘,於是愣是跟著他跑了幾條街,直到看到他進入秦府。
12歲的時候,欲晚吵著要他在她及笄的時候向宋府提親,他笑笑沒說話。
欲晚及笄的時候他終於到宋府來提親,她開心的在床上一夜未眠。
16歲,欲晚終於要嫁給他了,可是他卻不是她的了。
轎子停下,喜鵲扶著宋欲晩出去,耳畔全是各種歡呼聲,「新婦來了,新婦來了。」
欲晚感到新奇,想悄悄的偷看一下,卻被眼尖的喜鵲制止了,接下來宋家爹娘扶著她迎青廬,娘在一旁輕輕的對她說著,「待會一點要舉止大方,合乎禮儀,可別小性子的亂了規矩。」
爹又在另一旁小聲的說著,「不要緊張,爹娘都在身邊。」
身旁的歡呼聲越來越來大,欲晚剛才還亂如麻的心卻奇怪的安靜下來。
被引著走進新郎時,她還是止不住的小心拿下了一截扇子,只露出眼睛來看他,而禮儀,禮儀都是人定的。
他的三哥穿著一身大紅喜服,但卻姿色清雅,卓卓風姿,負手而立,好似周圍的熱鬧的一切都因他而靜止,欲晚就那麼怔怔的看著他,手上的扇子差點沒拿穩,幸好反應及時拿住了,隨即一想,也就這功夫的事,三哥對她清淺一笑,欲晚亦對他回以微笑,只是這一笑怕是今後也再難見了。
高堂上坐著秦府二老,兩人歡快的交談著什麼,秦老年逾45,但絲毫沒有雍容富態之形容,反倒自有一副清容雅態,年輕時也是英俊風流之姿,秦夫人也就40歲,眉目之間一團笑意,身體有些微微發福,但卻顯得更是富貴喜氣,他們自小就待欲晚很好,欲晚看著他們歡喜的神情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旁邊有人高喊,「拜天地。」禮樂聲也瞬時奏了起來。
三哥看了欲晚一眼,欲晚點頭示意。
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他們倆面向大廳外,準備拜天地時,外面突然傳來清麗的聲音,不大但穿透力十足,「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門外看去。喜悅的樂器聲也戛然而止,滿堂的賓客開始議論起這個不速之客。
聲音的主人慢慢走了進來,也是一身大紅喜服,只是一頭青絲披散開來。
發為君心綰。
她五官立體,肌膚如雪,娥眉如畫,一雙褐色大眼珠正滿帶笑意的望向正要拜天地的兩人,唇紅如火焰,她輕啟雙唇,「秦朗,別來無恙啊。」
來了,她還是來了,欲晚揪著一顆心。
三哥沒說話,倒是高堂上的秦老先開口道,「寧苑,你怎麼來了。」聲音鎮定卻滿是威嚴。
寧苑露出一個絕麗笑容,嗔笑道,「小女正是來和令公子喜結連理的。」
滿屋子的賓客皆嘩然。
「胡鬧。」伴隨聲音而來的是桌上杯子的碎裂聲。
欲晚一直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動,靜看事態的變化。
「寧苑來了自然是我們秦府的客人,理應就坐,婚禮繼續,可別誤了吉時。」秦夫人聲音沒有絲毫的溫度,可是禮數十足。
寧苑沒有理會二老的話,轉而望向三哥,「秦亦,跟我走。」
三哥轉頭看了看身旁的欲晚,眉頭微皺,「寧苑,你這是何苦。」
欲晚看三哥已經開口,拿掉卻扇,快步走到他面前,對著堂下的寧苑開口道,「苑姐姐,今天是欲晚大喜之日,三哥今天可是我的,你休想搶走他。」
寧苑緩緩地走近,淺笑道,「欲晚,姐姐我今天是來搶親的,不搶走他會很丟臉的。」
身後的三哥走到欲晚旁邊,拉起欲晚的手舉起來,欲晚微微有些顫抖,他神色哀傷的看著寧苑,「寧苑,你走吧,我要娶的人是欲晚,如今木已成舟,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被他牽著的欲晚心跳的比任何時候都快。
寧苑冷哼一聲,嬌笑著,「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我來了就有十足的把握讓你跟我走,就算是綁我也要把你綁走,不然你以為搶親是鬧著玩的呢。」
欲晚這時上前一步,高昂著頭,盡量表現的鎮定,「苑姐姐,搶親?門都沒有。」
高堂之上的秦老爺已經是怒不可遏,在大喜之日被來賓們看笑話,怎麼能忍受,他喊道,「來人,把寧苑給我拉下去,可別誤了亦兒和欲晚的吉時。」
寧苑大笑,「秦老爺,說好是來搶親,寧苑可是有準備的哦。」
說完趁大家都沒注意趕緊從懷裡掏出幾枚迷霧彈扔出去,大廳里頓時白茫茫一片,她剛說完話時欲晚就已經捂好了鼻子,還趁亂從懷裡也掏出了幾枚相同品種的煙霧彈為屋內增加氣氛,整個大廳混亂一片。
寧苑和三哥捂著鼻子走到欲晚面前低聲的說道,「欲晚,謝謝你。」
欲晚看著兩人呵呵一笑,強裝淡定,「別急著謝,你們趕緊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那咱們的辛苦就白費了,相信我,緣分一定會讓我們再相見的,你們。。你們快走吧。」
他們倆最後看了欲晚一眼,眼裡有異樣的神采,然後重重的點頭道別,消失在一片混亂中。
欲晚望向他們的背影,微笑道,「三哥,苑姐姐,後會無期。」
淚水還是滑了下來。
欲晚抹了抹眼淚,在煙霧快散去時趁機假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