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顧然

第0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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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之遙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電話那邊音樂震天響，震得柳依耳膜疼。在醫院裡，她又不敢大聲吼，正在考慮是出去說，還是發簡訊過去的時候，那邊就安靜。葉之遙興奮的聲音絲毫不遜於剛才那背景音樂：「依依，想起我了？哎喲，大半夜的給我打電話，我好感動，要不接你出來玩兒？」

「不了，我還想多活幾年。遙遙，你能不能來一趟醫院，給我送點錢過來？」

「你怎麼了？殺人了？還是酒駕了？」

「怎麼儘是我禍害別人啊？」柳依說完就聽見了李淼的一聲嗤笑，細想，好像還真是自己禍害別人了。

「連我都經常被你禍害，還不說一般人！」

「我不跟你在這兒胡扯，我真有事，你快過來吧，我腳上好大幾條口子，那出血量比我一周的姨媽血還要大！」

不得不說，葉之遙和柳依雖然見面時非得損對方兩句，口頭上誰也不肯吃虧，但兩人可真是交心姐妹。一方有難，對方不單說幫忙還得給你拉來八方支援。電話過去不到半小時，葉之遙就帶著一大票人來了，那氣勢，用旁邊余小瑤的話來說就跟「大嫂領頭扭，小弟跟著走」似的。

「你這怎麼弄的？」葉之遙蹲下去看柳依手上的腳，「你用三寸金蓮踹了你們學校食堂的玻璃門破門而入搶吃的了？還是一腳踹了學校的超市玻璃門強搶人家血汗錢啊？女俠啊，偶像啊！」

柳依疼得齜牙，彎腰去拍開她的手：「你別去戳那兒，難受著呢，你先借點錢給我吧。」

遙遙看她痛苦的樣子，二話不說地就往回走，撲到一個人身上，手直往人家兜里伸。柳依看過去，那人竟是好久不見的顧然，前段時間聽遙遙說他出差去了。對於這個冷臉面癱的男人，柳依多少有點怯意，此時便乖乖地打招呼：「不好意思啊，jason，讓你跟著跑了一趟。」

她和其他人一樣，都叫他的英文名字。

顧然皺著眉看了看她的腳，扯開遙遙的手，直接過去也跟著遙遙一樣蹲下察看她的腳：「傷口還沒處理么？」

柳依還沒回答，就見遙遙又轟地一下躥過來，手搭著她的肩，問：「要不你跟著我回家算了，我讓我哥給你處理了，那專業手法，嘖嘖，比這兒的大叔大媽們漂亮得不止一個級別。」

「不好吧。」柳依考慮到這麼晚了，去她家實在不太好，更何況還有顧然這些人在這兒，她也有點不太好意思。要擱平時，誰跟她客氣啊！

「遙遙你先去挂號，其他的就先回去吧，我先帶柳依去醫生那兒。」顧然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下了命令。

「憑什麼我去挂號啊，你不去？」遙遙不滿地問。

「那你來背柳依，我去挂號？」

葉之遙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依，昂了昂頭：「我還是去挂號吧，就她那噸位，一上背，准成兩個傷員！」

余小瑤和李淼都不厚道地笑起來，柳依對著顧然臉都紅了，邊在心頭將遙遙來回鞭了十八遍邊嘀咕道：「我又不是豬，哪兒能那麼胖啊？」

顧然沒有說話，又撩起她的裙子看了看，那姿態看得李淼在旁邊嗷嗷叫。柳依偏頭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後者撇嘴，沖著余小瑤抱怨。

「有極品在，還得裝純啊，有什麼好裝的啊？我又不是袁菲菲那種女人，走哪兒都跟裹了小腳似的，她以為她就能步步生蓮了？看著陳珂，那眼珠子都綠得泛光了，偏偏還裝得人模人樣，表面清純似白蓮花，內里不也是一個綠茶婊，脫了衣服就直接滾床上！」

柳依有些招架不住她，只能裝作沒聽見，拽著裙擺往下拉。顧然倒是站起身抬頭看了李淼一眼，而後在剩下幾人驚訝的目光中，抬手拍了拍柳依的頭頂。動作很輕，但是柳依忽視不了，印象中，他好像還從沒有過這麼親和的時刻。這種感覺，不亞於同時吞下二十顆薄荷糖，整個人都像是蹲在冰窟里，僵硬得全身沒感覺。

葉之遙的朋友很多，又很會玩，柳依跟著她這家跑那家瘋的，從小到大也認識了不少人。顧然就這樣進入了她的朋友圈，卻是她的圈子裡最沒存在感的一個。他和她們一起玩的時間不多，僅有的幾次也只是吃頓飯唱唱歌就散了。他對於柳依來說，也僅是一個見面點頭即可的普通朋友而已，剛才動作間的熟稔，她一時有點難以接受。

顧然抿緊唇，將柳依的局促盡收眼底，他淡淡地掃了一眼她沾了血跡的長裙，又狀似無奈地說：「柳依，不要欺負同學。」

柳依這下連頭都不敢抬了，顫顫地拉了裙子對李淼嘟囔：「疼。」

李淼還未有動作，顧然就搶先一步在她面前蹲下了，輕柔地抬起她的腿，再慢慢地將她的腳掌抵在自己的膝蓋上：「你不要亂動就不會疼。」

柳依嚇得腳直往後縮，顧然反應極快地捉住她的腳踝，帶著笑呵斥她：「還動！」

柳依驚得都快哭了，只得向旁邊的兩位室友求救，誰知那兩人一左一右地挑眉，那模樣和將隔壁鄰居捉姦在床沒什麼兩樣。柳依往後靠住椅背，恨不得就此撞牆暈過去。顧然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兩顆巧克力糖塞到柳依手裡，寵溺像是混著水一般溫柔地在他的眼裡暈開，唇角似有似無的笑更是醉人。

「疼就先含著糖，我帶你去處理傷口好不好？」

柳依想著，反正都這樣了，解釋也沒用了，索性點了點頭。顧然又拍了拍她的頭，將外套脫下，遞給柳依，然後在她面前弓起了背。柳依有些尷尬地提著他的深色西服，看著眼前的白色條紋襯衣，猶豫著到底要不要伏上去。若她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那也沒什麼好顧忌的，可都二十二歲的人了，被一個並不太熟的男人背著，總有些彆扭。更何況，前胸貼後背的，柳依光是想想，就覺得胸口似火燒。

顧然見她好半天也沒有動作，只側頭意味深長地盯了李淼和余小瑤兩人一眼。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一人抓了柳依的一隻胳膊，架著她放到了顧然的背上。顧然悠悠地起身，背著柳依往前走，另外兩人在背後說了兩句悄悄話又跟了上來。

柳依的兩隻手先是搭在顧然的肩上，頭端正地支在那兒，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從背後看，顧然活像背了只巨型犬。李淼看柳依吃力的模樣，忍不住說道：「依依，你把你的頭擱下來吧，那表情就跟要哭了似的。」

「割下來？」柳依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割下來多疼啊！」

柳依敢發誓，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顧然笑了。她趴在他的背上，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背部的顫動，很快地又被他極力壓制了下去。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小聲地表達不滿：「喂，不要這樣不厚道啊，有什麼好笑的，我說的是實話啊！」

顧然點頭，將她往上掂了掂：「嗯，領帶勒得不舒服，在前面晃著眼花，你幫我解開一點。」

這麼幾步路下來，又被調笑了兩句，柳依也不那麼緊張了，反而覺得顧然這人還挺熱心。因此，她也就聽話地將手繞到前面，環住他的脖子，開始專心致志地解他的領帶。顧然的腳步未停，唇角的弧度卻是越來越漂亮，聽著背上小姑娘嘀咕著手不順，再抬頭看一眼醫生值班室，只希望這段路再長一點，最好沒有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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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之遙咋咋呼呼地掛了號沖回來，看著那兩人，心裡總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今晚的顧然太詭異了，超出了她十多年來對他的定義。以前哥哥葉之遠很形象地總結了顧然這個人——他能夠無聲無息地霸佔你的全世界。只要有顧然在，氣場便是渾然天成，和他相處下來，除了畏懼，更多的是敬意。

可他現在背著柳依的這模樣，哪還有往日的王者之勢？

快到值班室門口時，顧然對柳依快速地說了一句什麼，她沒聽清又問了一遍。顧然微微一笑，眉毛一挑，低聲問：「你確定要我當著遙遙的面說出來？」

他邊說還邊暗示性地把她往上託了托，狠狠地喘了一口氣。柳依立刻就想起了葉之遙不肯背她時說的那句話，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顧然示意她將頭垂下來一些，她乖巧地照做，他再微偏頭，薄唇竟貼在她的耳垂上。

模糊不明的溫度自那處開始燃燒，柳依整個人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炸的活魚，想要掙扎卻又無力，只能貼著滾燙的鍋底繼續煎熬。二十二年來，她喜歡的也不過只有一個陳珂。以前最曖昧的時期，陳珂對她很是照顧，兩人舉止親密，卻也沒有如現在和顧然這般親近。她也偷聽過陳珂對那群朋友說起過和袁菲菲接吻時的感覺，那時候她覺得噁心，現在被顧然親了耳垂，沒有想象中的厭惡，有些難以置信，也有些心跳紊亂。

時間就在那一刻靜止，周遭的所有都淪為了布景，天地間只剩下了她和眼底隱隱帶笑的顧然。

「我剛才說的是，你還真的不輕，一隻小豬的重量！」

柳依面紅耳赤地就要從他背上跳下來，動靜鬧得大了，前方的葉之遙回頭瞧過來。顧然的一隻手掌輕輕地拍在她的尾椎處，嘴上輕哄：「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別鬧了。」

他越是這樣，柳依越是覺得尷尬，腦子裡的一根筋扭不過來，窘得猛地將臉埋進他的肩窩。顧然眼底的笑意更深，背著她徑直進了值班室，葉之遙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獃獃地喃喃自語：「我的天，是我在做夢，還是我到了柳依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