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你的女神
開學第三天的早晨下雪了，天sèyīn沉。蘇亦凡抱著重重的紙箱穿過cāo場，回頭就能看見自己的一串腳印。灰濛濛的天空中沒什麼sè彩，雪花一片片落在脖子上，就是一次次冰涼。
體力一直不太好的蘇亦凡抱著這些東西已經穿過cāo場七次了，即使在零下的溫度里，汗水也打濕了他的額角。
單論外形來看，蘇亦凡是個五官還算清秀的少年，儘管穿著臃腫冬裝依然顯得有些瘦弱，不高不矮的身材，臉上的表情和校園中的大部分少年一樣有著一絲被這個世界馴化出的麻木，給人不是很有個xìng的感覺。怎麼看上去都不過是個不太出眾的普通高中生。
清晨的cāo場上沒有什麼人，蘇亦凡一個人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昨天晚上在接到程水馨的電話通知后他早早就睡了，早上趕過來來幫文學社搬一批資料。
這活本來輪不到蘇亦凡來干，偏偏程水馨聯繫的車昨天晚上放學后就把東西送過來了。因為社團活動的三號樓已經被鎖上，文學社裡那些仰慕程水馨的成員二話不說把東西搬回教室。程水馨跟這些社員吃過飯之後不知怎麼心情大好，給蘇亦凡打了個電話讓他第二天早上來當搬運工。
這已經不是程水馨第一次用蘇亦凡幹活，好像大家對這件事都已經很習慣了。
程水馨是整個濱海高中最受矚目的校花級美女之一，如果說她的相貌可能在學校幾個出名的美女中還存在排名爭議的話，她的品味一定是毫無疑問的第一名。這位像是為了當明星而長成妖孽級別容貌的美女偏偏是個典型的文藝愛好者，熱愛各種小說、電影和音樂。用比較流行的詞來形容，就是一枚小清新。
如果讓一高中的男生們來形容程水馨的相貌，他們肯定會抓不住重點地亂說一氣。在大多數男生看來，程水馨從額角到腳尖沒有一處不是美麗的。剛剛高二的程水馨身高足足有一百七十一公分，看樣子還能繼續往上衝刺的樣子，光是穿了高跟鞋站在那裡，一尺七不到的纖細腰肢配上這身高，就足以讓不少男生羞愧地掩面爬走。
若從近處看程水馨，就會感覺到她那白皙到了讓人窒息的肌膚有多震撼，她整個人就像一張jīng心修飾過的CG畫，她的眼睛不是那種誇張的大，雙唇也比其他女孩子略小。可正是這種搭配，讓程水馨看上去在清純里多了一絲異樣的誘惑，誘惑中又保留著一些純美帶來的距離感。
用很多人的話說，程水馨是那種專門為了讓人遠距離欣賞才存在的美少女。
在個人品位上，程水馨和那些只敢在QQ空間里放自己某些角度照片的偽小清新不同，她是個幾乎沒有什麼死角的美女，所以拍出來的照片就算技術不佳，叫好的人依然很多。程水馨文筆也很不錯，還能寫一些讓人賞心悅目的文章，這就給她的美麗多了幾分點綴。
雖然在學校里極受歡迎，對於大多數男生的好感程水馨還是很抗拒的，她同大多數同學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唯獨跟蘇亦凡關係不錯。
蘇亦凡倒是知道程水馨跟為什麼關係不錯，原因很簡單。
自己實在是太不具備進攻xìng了。
初中三年已經得到不少好人評價的蘇亦凡在高中還是沒能擺脫自己的命運，就像在初中時代一樣，蘇亦凡與很多美麗的女同學有著不錯的朋友關係——當然也只是外人看上去不錯的關係而已。
做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蘇亦凡很少抱怨什麼。一向覺得沒什麼可在意的蘇亦凡幾乎從不與人計較得失，在很多人同學看來這樣的人有點傻。蘇亦凡卻一直相信自己父母對自己的教育，吃虧未必不是福。
在高一的文學社活動上，程水馨很快發現了與別人不太一樣的蘇亦凡。相比那些孔雀開屏一樣的男生，蘇亦凡的沉默讓人頗感意外。
隨著時間的推移，程水馨慢慢與蘇亦凡成了名義上的「朋友」。
其實程水馨自己心裡很明白，大多數時候她要是有什麼不太過分的要求，只要隨便說一聲，就會有無數人衝上來願意主動幫忙解決。
可是程水馨不喜歡那種感覺，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即使是再小的事多了之後也是隱患，她的內心太驕傲，還不想被高中里的小事和小男生們牽絆住。
反倒是蘇亦凡不會讓程水馨有任何壓力，這是個從來不會表現自己侵略意圖的男生。幾乎所有女生都願意和這樣的男生做朋友。蘇亦凡低調、沉默，從不拒絕同學，也不索取。可自從程水馨與蘇亦凡走得很近之後，其他女生漸漸就不怎麼靠近這個她們心目中的好人了。
畢竟不是誰都那麼有勇氣與風雲人物程水馨做對比的。
…………
…………
蘇亦凡擦了擦汗，把最後一箱資料搬到文學社的活動室后，蹲在這間小教室里喘了半天氣才慢慢站直腰。
一共是十五箱資料，包括一些繁體的純文藝類出版物，經典文摘類雜誌和小說、散文、老版本的翻譯書什麼的，也就是程水馨才有本事一下子弄來這麼多資料。
這麼早顯然不會有人來活動樓，蘇亦凡蹲在牆邊休息了一會，又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教室，這時候連一向最早來學校的班長李沛然都還沒到。
拿出前幾天才買到手的《雲圖》，蘇亦凡還沒翻幾頁，李沛然推門進了教室，不怎麼驚訝地對蘇亦凡一笑：「真早啊。」
李沛然也是文學社成員，還是那種典型的骨幹，他恐怕是知道程水馨喊蘇亦凡當搬運工的事。
儘管看得出李沛然的笑容里有不少的諷刺味道，蘇亦凡也不怎麼在意，點點頭嗯了一聲，繼續看手中的《雲圖》。
李沛然見蘇亦凡還是這麼不愛反擊，自己也覺得沒趣，於是沒在說什麼。
又過了差不多十幾分鐘，陸陸續續開始有人來了。高中的早自習更像是茶話會，大家熱熱鬧鬧地交換著各種話題。蘇亦凡收起《雲圖》拿出語文課本翻了翻，總覺得有些頭暈眼花，太早起床加上重體力勞動讓他覺得自己隨時會趴在課桌上睡著。
還有十五分鐘開始早自習的時候，程水馨也到了。看到蘇亦凡后笑容滿面地打了個招呼，用誇張但不失距離的甜美聲音道謝。
「謝謝啦。」
程水馨的笑容無疑有著巨大的魔力，她微笑道謝的時候好多目光都聚焦過來。蘇亦凡對著這幾乎如神女一般的笑容立刻顯得很不好意思，臉紅了一下才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不用客氣。」
「改天請你吃飯。」程水馨隨意地說完就坐下了，她一般說個十次八次這種話之後，總會喊蘇亦凡一起吃個飯，當然這對其他男生來說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整個上午蘇亦凡都在要不要睡著的痛苦掙扎中，直到第二節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外面的大雪終於停了，然後學校廣播了慘無人道的臨時通知。上午最後一節課延到下午，全校動員出去掃雪。
在教室的角落裡堆著同學們陸續放過去的掃雪用具。蘇亦凡因為來得太早，當時還沒下雪，反倒沒帶東西。在上午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班主任王琴出現在教室里，利用休息時間鼓勵了同學們一番。
王琴是個教齡快二十年的語文老師，挖苦諷刺學生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課堂上有男生回頭說話她會調侃那男生「回眸一笑百媚生」，如果男女生互相說話她會請全班同學一起注視這兩人，然後問這出《西廂記》還能怎麼演。
知道蘇亦凡忘帶掃雪工具之後，王琴勒令蘇亦凡在掃雪活動中最後一個做收尾工作，並諷刺蘇亦凡是林黛玉一般的身子李逵的心思。蘇亦凡在全班同學的同情圍觀下沒有分辨，他覺得自己要是說了因為程水馨而沒帶東西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第四節課的掃雪活動對現在的高中生來說完全是折磨，儘管有學校的老師和教務處主任來來回回的呼喝，大家的效率也不怎麼高。高二三班把負責的區域清理乾淨時，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五十多分了，比平時放學還晚了十分鐘。
同學們呼啦啦地拿著東西回教室，蘇亦凡也跟著回到教室，一個人把布滿泥水腳印的教室重新拖了一遍，才再次穿過cāo場去食堂吃飯。
一高中的食堂是個神奇的地方，被承包成各種形式的小吃攤位，價格都很為學生著想，味道也不算差。蘇亦凡趕到食堂的時候食堂已經快坐滿了，只有冷颼颼的門口還空著幾個位置。在食堂蘇亦凡沒看到程水馨的身影，他知道那位美女向來不屑在學校里吃飯。
從來沒在食堂這麼遲到過的蘇亦凡發現好多攤位的東西已經賣光了，他只能選擇最簡單的西紅柿雞蛋蓋澆飯和一小碟鹹菜。端著已經冷掉的蓋澆飯坐到門口，冷風從門縫裡嗖嗖地吹進來，打在蘇亦凡的臉上。
低頭吃了兩口東西，蘇亦凡覺得心中有一點失落。今天班主任斥責自己的時候，他還幻想過程水馨能站出來幫他說句話，雖然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蘇亦凡覺得學習成績和容貌俱佳，很會討老師歡欣的程水馨肯定有辦法平息王琴當時的怒氣。
可惜程水馨沒有，她當時正專心低頭看著自己的電話，估計是在翻自己的微博客。
做為一名宅男，蘇亦凡覺得大多數時候吃虧還是佔便宜都不那麼重要，可看過了不少漫畫、電影，玩過了不少遊戲的他偶爾還是會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些幻想包括忽然哪一天程水馨對自己忽然真誠地微笑，跟自己單獨去吃飯的時候不再行sè匆匆，也包括他能獲得更多人的尊重和關注。
想著想著，蘇亦凡覺得這樣很沒意思，他決定低頭繼續吃飯。
中午的食堂非常熱鬧，各種歡聲笑語不斷。很多同學把這頓飯盡量吃得長一些，賴在食堂里不願意回教室。蘇亦凡很想找個人說話，遺憾的是願意跟他說話的幾個同學基本上都不在學校吃飯。
這一刻，蘇亦凡覺得自己很孤獨，從心裡往外地冰冷。
呼啦啦一陣冷風吹過，厚厚的棉門帘被掀開，又有人走進食堂。
蘇亦凡還在低頭扒拉剩下沒幾口的番茄雞蛋蓋澆飯，連抬起頭的興趣都沒有。
忽然之間，整個食堂里喧鬧的聲音慢慢安靜下來。
感覺到周圍有著非比尋常的變化，蘇亦凡咽下嘴裡的飯，抬起頭，看到一個遮住了門口光線的身影。
這一刻，食堂內竟是已鴉雀無聲。
見慣了美女如雲的一高中眾同學，在這一刻集體沉默了。
美麗是一種概念，也是一種氣質。走進食堂的這名少女臉上帶著讓人看一眼就能記一輩子的淡淡微笑，表情雖然和善，卻有著一股讓人無法直視的氣勢。她就這麼走進一高中的食堂，目光在那些吃驚的小男生小女生臉上一掠而過。
幾乎沒有人敢直視那雙眼眸，也沒有人敢詳細端詳少女的面容，深棕sè的大衣包不住那近似於完美的身軀。從外表看來可能只有十仈jiǔ歲的少女像是踏入自己的領地一般巡視著，最終把目光停在蘇亦凡的臉上。
食堂里依然是寂靜的，很多呼吸，悄然無聲。
「請問你是蘇亦凡嗎？」
少女開口說話了，聲音軟軟的普通話，客氣里透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喜悅。
蘇亦凡努力讓手中的筷子不掉在桌子上，傻傻地看著少女，點點頭。
少女深吸一口氣，收起臉上的微笑，再看了一眼那些還在傻眼旁觀的學生們，目光有些冷。
下一刻，少女對著蘇亦凡伸出手。
「跟我走吧。」
蘇亦凡難以置信地望著這個足以讓程水馨和楊冰冰這種校花級美女們黯然失sè的少女，花了幾秒鐘才確定自己沒聽錯。
「什麼？你是誰？」
少女對著蘇亦凡再度露出微笑，那笑容像綻開了一個全新世界般美麗。
「我是你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