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雙生羈絆
雙生羈絆周旭的選擇
周旭透過窗欞看著天邊掛著的一彎冷月,手裡端著一杯酒。
這薄酒,看起來清清淡淡,呷了一口,卻是苦澀。
周旭忍不住的咳嗽了幾聲。
「主子,天涼了。」戟瑞略帶責備,彎下腰把蓋在周旭膝蓋上的毯子向上挪了挪。
主子這幾天總是愁眉不展。
這就罷了,還臉色不好,總是不停的咳嗽。就這情況,還要秋夜納涼、喝酒,簡直是不顧及自己性命了。
這讓戟瑞著實擔心不少!
「戟瑞,別忙活了。把資料都拿給我吧。」周旭輕輕嘆了一口氣,到了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窗外的樹葉嘩嘩落下許多,和著周旭的嘆息聲。
「是。」戟瑞把三疊不同的資料拿過來。說實話,他還挺好奇的。
這三疊資料自從送過來主子就一眼也沒瞧,卻慎重吩咐妥善保管。
一疊是白皮:關於耶狼國的資料,一疊是黑皮:晏曙稟告的資料,還有一疊甚是神秘,他也毫不知曉。那上面的表皮是一些神秘的花紋,他還從來沒見過。
「戟瑞,你馬上去休息,明天我交給你一件大事。這件大事干係重大,必須謹慎對待。」周旭嚴肅的吩咐道,不同於以往交代戟瑞辦事的隨意姿態。
「好。」戟瑞看周旭表情,就知道不是逞強的時候。他叫過專門在書房裡伺候的小廝,吩咐一番后,轉眼又看了一眼周旭,才離去休息。
他總覺得主子要做點什麼。
這幾天朝廷上吵的熱火朝天,民間也是流言紛紛。滿朝文武,貴族之人都來拜訪主子,從宰相到狀元郎宋祁統統被拒之門外。
就連皇上親自來,主子也閉門了。
然而主子卻在家中什麼也不做,不讀書,不看奏摺,不曬太陽,不看花,不談琴。就連吃飯時,也是吃一點。睡覺卻很早。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是他最擔心的。
任他如何勸說,主子都是不肯再吃一點。
「你去泡一壺清茶來,然後呆在外室不要進來了。」周旭吩咐這個面生的小廝。
小廝戰戰兢兢地去幹活了。他是管家分派過來的書房小廝,主子卻從來沒有讓他進過書房。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書房這種重地做事。他心裡惶恐的很,平日里閑空很多,他也就修剪修剪書房院子里的樹、花等等,沒事晒晒太陽,逗逗鳥雀。因為是待在書房裡,幾乎不和別人談話。
——他一沒關係,而沒長相。能被管家看中,調到書房來,就是看上他這種外表木訥,內心卻純良的興緻。
小廝聲音還稍帶著顫抖,微微弓著腰,誠惶誠恐:「旭賢王,這是小的泡的茶。」
「哈,不必如此害怕。下去休息便是。」周旭安慰這個看起來年紀還很小的小廝,他從來不知自己還有嚇人的本事。
「是,旭賢王。」小廝撐起滿腹的勇氣,抬頭看了一眼從來不敢直視的旭賢王。
原來世人傳說的都是真的,他家主子果然是天人之姿。小廝驚的差點交出來。
他從來沒見過真人,也從來沒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
「去吧。」周旭忍不住笑出聲來。世間上不知有多少如小廝這般天真而又無辜的人,而他弟弟卻罔顧這一切人命,為一己之私犯下滔天大罪。
小廝忙不迭的退下,心裡默默念道,怪不得府里沒有女主子,根本就是沒有配得上自家主人的女子嘛。除了那個挺厲害的真公主~
周旭待小廝退下,才從袖子里掏出一枚白色手絹,咳出一灘鮮血來。
在燈的映照下,周旭的臉色顯得煞白。
他卻好似沒有任何感知,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隨手把白絲絹放到燈火上燒掉。空氣里僅殘留著一點絲織品被燒的味道。
他的手好似有了直覺般的,直接就拿過來那個描繪著神秘花紋皮的那疊資料。摸到后,卻似觸電般抽了回來。
想了想,還是最先翻起黑皮資料——晏曙的稟告。除了正式的奏摺還有私下的來往書信。從奏摺里知道了平叛的結果,並不怎麼順利。
司徒將軍身經百戰,卻年紀不小了。晏曙謀略得當,卻敗在一個作戰經驗上。
現在的情況甚是危機,從地界上看,許多城池都已經成了周徹的了。而收復並不是那麼容易。
周旭眉頭皺起,從他的了解里,這作戰方法不像是司徒將軍的作戰風格,而晏曙似乎也沒有盡全勁辦事。
他拆開晏曙的私信,一句一句的認真讀下來。
拍案震驚,沒想到,這司徒將軍居然是這個打算。
司徒將軍,還真是打算的好啊,自古忠義兩難全,他居然弄出來兩全其美。既報了皇恩,還報了周徹的義氣。
周徹赫然想到在朝堂上司徒將軍的答話,那個時候他就做了決斷,好,真好!真是,讓人無法指責!
他就沒想想一個人盡了忠義,天下黎民蒼生呢?他的家人呢?何其無辜!
晏曙的書信的最後還夾著一個似有似無的請求,希望他出征代替司徒將軍。這個建議,尚沒有呈上給皇上。
似乎只是隨口一提。
周徹卻知道,若是真的寫到奏摺里,司徒將軍的人頭不保,他家人的人頭也不保。而自己呢,真的就是進退兩難了。
到了這個時候,周徹還不想和周旭正面作戰,真真正正的成為敵人。
他放下了晏曙的書信,細細查看另外一疊白皮資料。
這疊資料里,除了關於耶狼國的一些事情之外,其他全都是關於惠能法師的事情。
周旭細細看過耶狼國的些微,知道太子過了不好,他就心安了。這人,就是個瘋子,他真害怕這人會趁機在這個時候搞出許多事來。
因為精心籌劃的計謀失敗,堂堂太子居然氣出病來,卧床不起,連上朝都沒辦法。真是大快人心。
這消息太及時了。
周旭又拿起關於惠能法師的資料來看,這個神乎其乎的人,是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卻從來都沒有近距離的接觸過,到現在位置,他們還是陌生人。
一句話也沒有交談過。
可兩個人卻彼此知道各自的很多事情,各自接觸著彼此的親密人,相互揣摩著各自的性子。
好啊!這人不聲不響居然得到那麼多人的認可乃至崇拜。
看看他明面上辦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是為國為民的。再看看私下辦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是陰謀,殺人不見血的東西。
攙和真假公主之事;說服司徒將軍,如何報恩;太上皇治病全過程參與。想想太上皇近日的表現,不知道這個惠能法師做了什麼手腳,擔當了什麼角色。
周徹讀罷,心裡已經起不了任何波瀾。這人不得不除!
這人到底是誰的手下,是耶狼國太子,還是周徹,還是皇上的。
他真的不想懷疑小皇帝,卻不得不多想。
周旭揉了揉眉頭,生在皇家每時每刻就得提防著身邊親密的人一下子變了模樣。從前天真可愛可能是狠戾狡詐,曾經衷心愛民可能只是一層皮。
他還能相信誰?
戟瑞,不行。周旭想到自己還有不多的壽命,就不能忍心把戟瑞拖到這個陰謀漩渦里來。
周旭這還是第一次如此坐立難安,徘徊難決。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把最初放下的那疊資料又拿出來了。
周旭嘆息得撫摸著神秘花紋,這是當初他和周徹兩個人親自選定的花紋,代表著雙生的含義。
那是兩朵曼珠沙華,相互依偎,相互纏繞。
曾經約定,只有到了非常時期,他們才會用這種聯繫。有專門接送這個文件的。那時候,戟瑞還沒在他身邊。
他也曾經以為,一輩子也不會見到這個。
他狠心撕掉表皮,那花紋似乎一下子萎縮了。再也不復高貴、神秘。
資料里僅僅有一封信。信紙是一種很獨特的信紙,微微有點絲滑,白如上好的玉石。無論是民間還是宮廷都不通用。
周旭心裡一顫,他恍然想起曾經。
那時候,周徹還沒被送走,他還有著許多童心。練字的時候,周徹被麻紙割傷了手,他心一動,就想著要不然試試,能不能把白紙給作出來。
當時,他嘗試了許多次,都以失敗告終。
沒想到,他有生之年,還能在見到白紙。
唏噓不已的周旭心裡更是一顫,這是周徹發明出來的,難道六歲之前的事情他還清楚的記得。
一時之間,周旭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最終,他展開了信。
信很薄,薄的似乎透了。
那上面的字很少,少到他想停下來慢慢讀都不行。
「哥,我想你了。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在一起?」
思念,就湧上來。
濃濃的怨氣一下子就讓周旭的鼻子泛了酸氣。
是啊,周徹何其苦。
生為最尊貴的皇后之子,卻隱姓埋名,不能拜皇家祠堂,不能入皇宮,不能入京城……
就連身份也被剝奪,就連臉也不能露,就連婚也不能結。
而他卻擔負起如此大的責任,出生入死,保家衛國。
上蒼,何其不公!
他和周徹之間的聯繫也是私下進行。
從六歲開始,他和周徹就見過一面。
點點滴滴,和周徹在一起的六年往事湧上心頭。
他初到異世,是周徹拯救了他。
周徹全身心的依賴,讓周旭慢慢放下戒心。
現在卻是到了要決裂的時候。
周旭狠心的把這封信放到燈火上,片刻間什麼也沒了。
他的手卻突然碰到腰間的笛子。
【周旭,你不忍心了。你別忘了,你的任務是什麼?做一個最有名的皇叔!】感覺到周旭的糾結、徘徊、不忍、搖擺,河洛冷酷的提醒他。
他本非這世間人,奈何要做這些事。
「怎麼,你擔心我不夠狠心嗎?你不總是說我狠嘛~」
【嚴肅點,如果你做不到,你的後果很嚴重,你的父親也沒辦法復活。】
「河洛,我知道這些事情。放心吧,我心裡已有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