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一語驚醒夢中人
駐紮在城池外,周徹思緒紛亂。
此時夜風已起,獵獵寒風吹起他的袍子。
他的心情就如同這寒風一樣孤寒。
城池內就是周旭在的地方,他們之間僅僅隔著一道城牆。
卻是咫尺天涯的距離。
現在他們之間的身份再也不是親密無間的兄弟,而是敵人!多麼具有諷刺意味,走到這一步都怪他揭竿造反了。
已經勝利攻佔了那麼多城池,並且安撫那些百姓工作做的那麼好。當他直面周旭時候,還是忍不住退縮,懷疑自己最初的決定是不是正確。
「將軍,你擔心攻不下這座城池嗎,放心,有我楚睦呢?」楚睦拍著胸脯保證道。面前這堵小小的城牆簡直不再話下。
牆上既沒有架上厲害的弓弩,也沒有彈石機,就連士兵們拿著武器也不精湛。看看自己手下配備的精良武器,再看看精神抖擻的弟兄們,楚睦嘲諷的大笑。
「手下敗將,何足道爾。」楚睦大聲喝道,一眾士兵喝彩。
「你真是個莽漢。」韓辛責備了一聲,說道:「你該做什麼就快點卻做你的事情吧,省的在這裡添亂。」
「韓辛,你也走吧。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在簌簌的風聲中,韓辛靜默著站了良久。看著周徹緊皺眉頭,心裡頓起疑心。
「好,我去查看查看物資的補給。您還是快點休息吧。」韓辛微微嘆息,聲音隨機便被風吹破。
聽聞周旭代天子出征,親自討伐。這件事對將軍打擊頗大。想想最後一面之緣,韓辛不僅加快腳步,他內心惶恐的察覺,周徹對周旭下不了手。
但是他從周旭往日里的行事作風中推測,周旭雖然是個禮賢下士的賢王,是個有情有義的性情中人,卻更是愛國忠君之人。
他害怕周旭下定決心殺掉將軍。
想到這,他不僅加快的腳步。這個時候,扭轉陣勢唯有一個可為。
掀開氈子,裡面如同春天。
不僅有開著蔥綠的青草,還有點綴其中的鮮花——嬌艷動人。香爐里熏著是青竹香,桌邊上開著的是斯薇香。
有人正在侍弄著它們,神態專註似乎沒有聽到有人進來。
「你還挺有閑心。」打仗這麼緊張的事情,此人到時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韓辛心裡甚為怪異。雖然他一直知道依靠自己的軍師能力和將軍的作戰能力,完全不用把這群烏合之眾放在眼裡。卻心裡也是繃緊了一根弦,古往今來,有多少人都是毀於不小心。
「大將軍都沒有下命令,我們何必自擾。」那人施施然的提起茶壺,用著一種別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方法調茶。悠悠的馨香直往鼻子里鑽。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有種語言難以刻畫的美感。他身著白衫麻衣,闊袖木屐,一動一移間,袖子滑出一個弧度來。
此人不急不躁,在戰場這個風雲突變的地方卻詩情畫意起來,並且做到極致。
「賈人何必如此坦誠?」雖然是自己把人介紹給將軍的,但現在看到此人波瀾不驚的樣子、慢騰騰的態度,就忍不出從心裡騰的冒出一團火氣來。
賈人就是那個軍營奇人,在周旭那天離開之後被韓辛引薦給周徹。自此許多建議都是出自他手筆。
「軍師稍安勿躁,讓我猜上一猜,你如此擔心,必然是關係重大。並且這個關係是人而非事,對與不對?」
「對。」韓辛好不隱瞞,心裡也長嘆了一口氣。
「那麼此人必定是周將軍無意,而能影響周將軍的人才是關鍵,對與不對?」
「對。」韓辛長久的才回答道,帶著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甘不願。
「因為這關鍵之人必定是與周將軍不和,所以你才會感到危機,對與不對?」
「對。」韓辛乾脆的承認。
「那麼軍師可否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好。」說到這,韓辛差不多知道賈人的打算。
雖然周旭和周徹是兄弟這個事情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周徹也是千瞞萬掩,但是他還是偷偷的知道了。在造反最初,他就想提議說,起兵不必用清君側的名義而直接打出周徹乃是先後,卻被太上皇暗算。而現在的皇帝不過是個庶子,廢太子這個嫡子被太上皇給廢掉了。
天下人必定都會同情將軍,厭惡太上皇乃至庶子出身的皇上。
但是他還是咽下這個建議,有時候,有所為有所不為。
不為時可以推波助瀾,讓別人為。
「能夠影響將軍的人乃是當朝唯一太上皇親封的王——旭賢王,天下人人人稱讚他一聲賢王,官名甚好,品格高潔,百姓對他評價甚高。因為他長相異人(異於常人美麗),百姓對他更是推崇至極。」韓辛坦誠的說出。
「而現在他卻是將軍的敵人?是與不是?」賈人插了一句。
「那麼二人關係,親人還是情人?」
這句問話如同疾雷,炸得韓辛頭昏腦漲。
「至親之人,實為兄弟。」良久,韓辛回答道。
「恐怕是親人也是情人。」賈人毫不顧忌的長長嘆了一句。
「你大膽。」韓辛驟然說道。
「我所言是真是假,軍師不必如此激動。」賈人悠悠的吐出一句,顯得韓辛有點虛張聲勢。
「軍師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嗎?打蛇打七寸?」
「聽過,你去吧。」韓辛深深的看了賈人一眼,似乎要看進他的眼睛里。可是從那眼睛里什麼也看不出來,沒有任何**,只是一潭幽水,平靜的幾近死水。
「謝過軍師。」賈人慨然而嘆。臉上顯出一摸莫測的笑容,陰森森的瘮人。
韓辛大步離去,他要賭上一把,賈人不會死,他也不會死。
待韓辛離去,賈人大笑連連,心裡暗自想到,沒想到周徹和周旭原來是此等關係,枉費他投入那麼大的力量,也沒有查到。
這場博弈,從頭到尾就是賈人一手引導,最後結果也是賈人勝了。在掌握人心這方面,賈人是個精妙的高手,他有著最精密的策劃,引導你一步一步心甘情願的跳進他設計的懸崖。
他會讓你只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得到想要得到的。這就是籌謀人心最惑人的手段。
賈人整理了衣衫,手裡提著一壺酒。這酒看似不起眼,實則有大功效。別人以為這不過是世面上沒有賣的酒,實則是他自己親自釀的酒,專門配合心理師諮詢時候用的。
喝了此酒,就能心情變化激烈,可以達到奇效。不過,一般心理師並不敢用這招。
賈人找到正在正在氈房裡的周徹。
「將軍?」
「高人!」周徹帶著驚喜、帶著驚訝叫道,他連忙出氈房,迎著賈人。
禮賢下士,做的不錯。賈人暗自稱讚!
「今晚前來,乃是一敘。並非是商討軍事。」賈人三言兩語說明來的意圖。
「好,去燙壺烈酒來。」
「將軍且慢,我帶了。」賈人從背後拿出自帶的酒來。
「不料高人還親自帶了。那就去弄點能吃的東西來。」周徹吩咐道。
兩人坐在案邊,面前一人一個酒杯。
「其實這次前來,有三個原因。一是自從我們上次深談,再也沒有談過;二是受人所託;三是來聽聽將軍的打算。」賈人開門見山。
「好,上次深談,讓我引高人以為知音。高人點明盤桓於我心的十餘年的困擾,我為此曾徹夜難眠,也曾痛苦不堪過。都是高人一席話點醒了我。謝過高人。」周徹再次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無妨,將軍有大胸襟,才能有此等抱負。坦坦蕩蕩大丈夫,自是快意恩仇,無需隱忍退讓,最後落得不堪的境地。」
「高人說受人所託,不知是何事?」
「這個不妨,我想先聽聽將軍接下來的打算,現在按照從北至南的打法,北方的這條線上的大部分地域已經歸於將軍治下。不知道將軍接下來是要繼續打下去還是收手,劃地分治。」
「高人懂我。」周徹實則是想劃地分治,和談而已。這樣既可不傷周旭還能用太上皇達到平等的對話地位,那麼周旭就能被他爭取來。
「依在下看,大大不妥。將士上下一心,此時收兵,怕將士們不願。此為一;就此止步,我們存蓄力量不足,必定會遭到朝廷圍剿,此為二;這三嗎,就得問問將軍了。」
「難道將軍不想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嗎?」
沉吟片刻,周徹還是沒有慷慨做答。周旭在他心裡的地位實在是太重要了。
「將軍所慮,不過是一人而已。此人對您有著重要意義,說他是你的精神支柱不為過。」
「你知道什麼?」周徹赫然大驚。
「將軍無需惱弄,此事乃是在下卜卦象所知,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將軍六歲之前與此人在一起生活,此人在將軍心裡就是依靠,想必將軍是全身心的信任此人。」
「說一句大不韙的話,此人與將軍情人勝過親人。」
「你,你……」周徹氣急說不出話來。
「將軍不必氣惱。」賈人略做安撫,然後款款說道,「若是將軍一舉攻下京都,乃是龍脈所在,才稱得上蓋世英雄。到時天下人誰還敢說將軍的閑話,將軍所作所為天下人都只能聽著。到了那時,將軍就是想納他為後也是不無可能的。」
周徹的心思第一次就這樣大刺刺的被暴露出來,自從他對自己的雙生哥哥產生這種想法后,就把這個心思看管個死死的。
這種見不得人的心思就應該腐朽在暗黑的角落,卻沒想到卻被赤、裸、裸的揭露出來。
一下子,周徹失控了,他顧不得是否要殺掉面前這個高人,他拿起桌上的這壺酒,咕咚咕咚的全部喝下。
眼前一片清明,心裡也登時清明。周徹覺得突然心裡再也沒現在舒服過。似乎有一種熨帖的暖流流過他心底。
「將軍,沒必要掩飾自己的心思,這種佔有慾所有人都有,愛男人還是愛女人又有何不同呢?佔有自己喜歡的人,給他天下最讓人艷羨的東西,有何不好?」賈人引誘的說道。
「有何不好?」周旭重複他的話。這句話就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看著大醉的周徹,賈人十分自得其樂。他心裡暗暗想著,將軍的身世還挺凄慘的。按照心理學來說,孩童六歲之前,都有戀母、戀父情節,他們會全身心的依賴身邊之人。過了六歲,才開始自我覺醒。
而眼前這位將軍,在天長地久的折磨中,把給他最多保護欲的,給他最多信任的人慢慢的視□人,並且不想把這種保護分給別人,產生了獨佔欲,在正常不過。這樣一點一點的積累,就會讓這種感情不斷升華,乃至到了最後就會變成執念。這樣從親情轉變成愛情在正常不過。
尤其是他的保護之人還是個完美而又惹人憐惜的人,並且這人還有了新的守護對象。自然原先被守護的人就會既嫉又妒了。
他想到遠在耶狼國的父皇,心裡默想著,再攪混攪混,他就回去找父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