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搞基建團之前要開路啊
第十一章
雲深和范天瀾來到族長居住的石窟的時候,族長的小兒子風岸正抓住一個只穿著麻布短褂的小孩,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從那孩子髒兮兮的爪子里摳出來一塊東西,塞到一旁同樣留著鼻涕的小女孩手裡,小男孩盯著馬上把看不出顏色的那塊食物吞下去的女孩,長大了嘴巴要哭,被風岸捏住雙頰呵斥了一聲,憋著一張哭兮兮的臉扭過頭去。
范天瀾叫了一聲風岸,剛剛教訓完貪心小鬼的少年抬起頭來,看到范天瀾背後那個神色溫和的男子后,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兩個小孩馬上一人抱住他一邊大腿,把頭縮到他並不健壯的身後,然後偷偷露出一隻眼睛,小心地窺視著部族裡出名的英雄和那位傳說中的「大人」。
雲深對這三個孩子笑了笑,范天瀾向風岸問道,「你的父親呢?」
「他……呃,」風岸有點緊張地看著雲深,「他在——」
「我在這裡。」一臉嚴肅的族長步出石窟,在他背後說。
繞過怯場的少年,大人們去做重要的事情了。風岸鬱悶地蹲在地上,蘭葉和自有這兩個不省心的小鬼一人一邊趴在他身上,用小孩子特有的黏黏呼呼的聲音自己說起話來。
「風岸,風岸,那個是、媽媽說的『英雄』嗎?」
「風岸,風岸,那個是、『爺爺說的『大人』嗎?」
「英雄好厲害的,能,能打跑壞人——」
「爺爺說,好吃的是大人給的,真的好好吃哦~」蘭葉含著手指頭說,風岸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指頭拉出來,然後將這兩個比一個媽生的更像一家人的小鬼牽走,該去哪兒去哪兒,只要別再來折騰他——作為族長的第三子,整天陪著小孩子什麼的,最沒有男子氣概了!
回到父親居住的石窟,看著木柵半掩的門口,風岸躊躇了一下,左右張望之後,裝作漠不關心地朝門口一步步蹭了過去。大人們交談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了出來,風岸把頭伸過去,聲音清晰了一些,已經能聽清楚幾個詞了。
「……人口……準備……有山,……林狼的領地……」
林狼的領地?!風岸瞪大了眼睛,佔據了西方阿爾山最好的一片林地,還每年下來禍害他們的林狼?大人們討論它們幹什麼?作為部族的預備戰士,他當然也知道部族決定遷移的事,如果要穿過洛伊斯山脈前往獸人帝國,山高林深,野獸眾多,帶著婦孺老弱的他們會有一段很艱難的路要走,不過就算翻越阿爾山比現在決定的路線要縮短不少路程,風岸的父親也不會為了這一點路程選擇阿爾山,那樣要花的代價太大了。
背貼在石壁上,風岸離門口越來越近,裡面剛剛安靜了一會兒,然後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那種奇怪的口音和讓人心裡發癢的音色無疑屬於「那個人」,風岸屏住呼吸,半跪到地上,從木柵的縫隙中偷偷地看進去。
一個聲音也偷偷地響了起來,「風岸?」
差點一頭撞到木柵上的風岸坐到地上,抬頭狠狠地瞪著總是壞他好事的傢伙,一雁抱著一個陶罐也蹲到了他的面前,「風岸,你在偷聽?」
「沒!」風岸壓著嗓子恨恨地說,一雁雖然感到了夥伴的怒火,但是對此早已習慣的他還是把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如果是族長和長老在說事情,你不是一直可以旁聽嗎?」
「知道你還問?」風岸把一雁推開一些站起來,在他抱著的罐子上看了兩眼,「你拿的是什麼東西——」
「風岸。」族長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響起來,風岸止住話頭,僵著脖子轉頭,他的父親站著打開的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光線不太明亮的石窟內,站在那個人身邊的范天瀾也看了過來,表情冷淡,這種態度比父親的眼神還令風岸難受,他想說點什麼為自己辯解,最終卻還是低下了頭。
「族長,風岸,風岸只是和我一起來……」一雁從風岸身邊向前走了一步,一邊說一邊把懷裡的罐子往族長面前一遞,「把這個送給客人。」
族長皺起了濃眉,「什麼東西?」
「我的奶奶昨晚回來了,我很感謝,呃,那位大人,」一雁說,「我什麼都沒有,所以我昨晚去抓了這些……好吃的東西,很香的!」
風岸看向一雁手裡的罐子,一股惡寒般的不妙預感從他背後升了起來,但他還來不及阻止一雁這次要命的好心,一隻大手就把一雁手裡的罐子接了過去,然後一股焦香慢慢瀰漫到了清晨的空氣中,風岸卻感覺不到任何食慾——范天瀾對著光線看了看,接著伸了兩根手指進去,夾出來一隻發黑髮脆的東西,雖然失去了活著的光亮感,但是那橫張的肢節和尾針還是保留得非常好,足以看出燒烤這隻蠍子的人的用心——再用心也沒用,風岸的臉色已經和他父親差不多一樣難看了。一雁卻還懷著期待地看著范天瀾。
側過身,范天瀾對裡面那個人說道,「確實是好東西,你要不要?」
那個人的本來就白的臉色好像更白了一點,「謝謝你,我還是不用了……」
范天瀾把罐子放回一雁的懷裡,「好了,他不喜歡。」
在為被拒絕沮喪之前,一雁這個每次都只能面對一件事情的傢伙總算順著范天瀾發現了雲深。他吃驚地長大嘴巴,罐子甚至因此從他懷裡掉了出去,風岸眼明手快一把接住,氣悶地暗暗踩了他一腳,倒是把他踩得回過神來。
「這個,這個……」一雁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說什麼,那人卻向門口走了過來,對這個為人不太靈活的少年微微一笑。
「謝謝你的好意。」那人對一雁說,接著轉向族長,向這個承擔著部族責任的男人問道,「南山族長,我能不能『借』這兩個孩子來為我做點事?」
族長點頭,然後才問道,「您要他們為您做什麼?我可以讓更強壯的男人過來——」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那人說,「我想『統計』人口,需要他們幫點忙。」
雲深沒想到一族之長會不知道自己的部族有多少人,轉換思維之後,他意識到並不是族長不關心自己的族人,而是這些人的生老病死都記在他的心裡,只是在很少與外部接觸的環境中,人們維持著一定的規律生活的話,除了某些地方之外的「數字」就變得可有可無。為了回應雲深的要求,族長艱難地在記憶中計算著,他辛苦的模樣讓雲深不得不善意地轉移了話題,在接下來的對話中對他們的前途有了更多的了解,不過那些問題先放在一邊,無論雲深對他們面對的困境有什麼計劃,在此之前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掌握基本情況,而在他的思維中,「基本情況」大多數時候表現為準確的數據。
至少先計算人口吧。雲深想,天瀾說過肯定會來找他的祭師現在還不見蹤影,不過即使掌握著全族名字的祭師來了,他一個外人剛接觸他們就開始人口普查也很不合適。至於如何集合跟計算,那倒是毫無難度的事情。
不僅沒因為冒失的行為受到責備,反而被交託了重要工作的風岸和一雁非常高興地忙碌起來了,不過雲深手錶上的半小時時間,在被開鑿得像個蜂巢般的山壁前的石灘上就聚集起了相當數目的人口,雲深坐在族長的石窟門口,注意到那兩個孩子把自己的意思確實地傳達到了,這些族人基本都以家庭為單位集合在一起。范天瀾在他身邊,用雲深那把開了刃的工兵鏟專心致志地削著一根棍子,雲深的大登山包在他腳邊,一看就知道內容豐富。而另一邊嚴肅的族長大人很不滿地看著范天瀾,不過作為主人的雲深沒有說什麼,他也不太好曁越。
喘著氣的少年來向雲深報告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雲深微笑著點頭,請他們回去和自己的家人站在一起,然後站了起來。
因為突然的集合而有些不安的人們竊竊私語著,但是在這位同是黑髮的大人開口之後,他們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好,我是雲深。雖然對這裡的各位來說我們之間還很陌生,但是我希望,並且相信在未來的一段時間中,大家能夠齊心協力,一起生活下去。」
這段平淡無奇的發言結束后,雲深向他身邊的兩位男性示意,范天瀾將工兵鏟放到一邊,俯身打開登山包,把裡面一包包的東西拿了出來,堆在一旁臨時搭起的架子上,悉索的聲音傳遞在空氣中,那些炫目的色彩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雲深坐在一邊,攤開一本方格本在腿上,族長清清嗓子,走上前去開始唱名,讓族人們照次序一家家過來領取份額。
發糖這種事情,就像幼兒園老師一樣,不過糖也是最能令人產生幸福感的食品。雲深看著先是驚奇然後驚喜的人們,一邊記錄一邊想,這是現在他能給這些人的東西,以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