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必堅強
力氣恢復的差不多,折霜站起來審視了一番四周的環境。
他們如今在一片水潭邊。
水潭不大,一路彎彎曲曲看不出源頭,看起來是由於地勢的問題積水彙集到這裡才形成。向水潭中望去,水不是很深,而且清冽無比,底部除了泥沙,只有一些光禿禿鵝卵石,折霜掬起一捧水洗了臉,涼涼的清水打在臉上,舒爽不少。
折霜不經意地一瞟,只見泥沙之中似乎有一片亮晶晶的東西,本以為是碎石,可折霜再仔細一看只覺得不對勁,那東西閃著紅光,似乎是一塊寶石,鑲嵌在某個物什上,折霜又盯著了半響,心中一沉,捏了個訣將那東西自水中提了上來。
卻沒想到,是一柄劍鞘。
大約是因為材質上乘的關係,這劍鞘雖埋在水中,但還保存著原樣子,長約一臂,通身呈現一種暗黃色,上面雕刻著雙龍紋,折霜剛剛看到的是鑲嵌在兩側的兩排紅色寶石,華美大方,劍鞘如此,與之配套的劍定然也非俗物。
先前發現的那方毯子已經令人懷疑,眼下又出現了這樣一柄劍鞘,折霜更覺得事情蹊蹺。
劍鞘這等東西主人絕不會隨意丟棄,出現在此,可能是打鬥中顧不及,亦有可能,是劍的主人戰敗於此,那麼,這裡便不僅僅只有一柄劍鞘,更有可能埋著劍主人的屍身。
傳言之中進了這詭之森的人少有生還,雖是傳言,也必然是有一定根據。他們已經遭遇過一次魔獸的襲擊,雖然說這魔獸不見得有多麼強大,術法尋常之輩也未必能招架得住。
若單單是魔獸作祟那也就罷了,可折霜總覺得她們這一路走來處處透著蹊蹺,找不出具體的緣由,但心中總有一種直覺,覺得此地並未有表面上看上去這麼簡單。
折霜正在這裡想的入神,忽然察覺到一旁的響動,她扭頭望去,只見言汀河已經轉醒,自行從地上坐了起來,一隻手扶額,緊緊皺著眉頭。
折霜趕忙走到他身邊將他扶了起來,言汀河朦朧的眼神在觸及折霜的時候猛然一凜,瞳孔緊縮,輕輕叫出聲:「折霜,」
折霜微微笑著看著他:「我在。」
一段清晰地記憶湧入腦海,他魔性發作,又不受控制,險些傷害了折霜。
刺痛人心的場面歷歷在目,他又做了些什麼?
他舉起火球想要殺害折霜的那一刻,折霜流下地那兩行清淚砸在他的心口,言汀河的身體猛然顫抖。
「我......我傷害你了對么?」言汀河輕輕問出口,卻是肯定的語氣,聲音低沉,帶著微微的顫慄,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折霜依舊笑得燦爛,淡然道:「你看我不是沒事么?沒事的,都過去了。」言罷還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
怎麼會沒事?言汀河閉了閉眼,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自從遇到他,折霜便總是陷入危險之中,這次的始作俑者竟然還是他。幸好她平安,若是折霜真的出了什麼事,他不曉得自己該如何面對著自己。
言汀河看著她明媚的笑顏沒有絲毫抱怨,心中盈滿的情緒,含著懊悔,自責,最深的,還是感動。忽然覺得能愛上如此堅強的她,是自己的幸運。他俯身親了親她光潔的的額頭,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喃喃道:「對不起,我總是害你。」
「不怪你,」折霜輕輕道,只怪造化弄人,總是不斷地捉弄他們。
她如此無條件的相信他,不顧一切守在他身邊,令他如何敢退縮。
「放心吧,等我們找到魔靈草,一切都會解決的,」折霜粲然一笑。
言汀河不說什麼,亦回給她一個笑。
那笑容中所傳遞的力量,暗含的關心,不必言說,彼此能懂。
「喂喂喂,關鍵時刻是本獸將你敲暈你才沒事的,你不應該感謝本獸嗎?」這個極為不和諧的聲音插進來,折霜尷尬地鬆開了摟著言汀河的手臂。
言汀河向一臉驕傲模樣的白澤看去,淡笑道:「那便多謝神獸大人救命之恩。」
白澤極為淡定地擺擺手:「精神上的感謝太過飄渺,還是來些物質上的吧。」
物質上的?言汀河有些不解。
白澤瞪著兩隻滿含期待的小眼睛望著他。
言汀河還是沒有反應。
白澤急了,氣急敗壞地提醒他:「誒呀,我的意思就是本獸餓了,再拿一隻燒雞出來。」
原是這個意思,言汀河默了一默,吃貨的思維果然是正常人不能理解的。折霜很大方地掏出一隻燒雞。於是乎白澤又心滿意足地默默將美味抱至一旁慢慢享用。
言汀河向四周望去,發現並不是他們原來落腳的地方,便向折霜詢問緣由。
折霜將遭遇魔獸的事情講給他聽,言汀河聽完臉色一沉。
「可有受傷?」他關切地問道。
「怎麼會,」折霜笑答:「我好歹是個神族戰神,怎麼可能連幾個沒見過世面的魔獸都打不過。」
折霜轉移話題,拉著言汀河坐到水潭邊,將剛剛那柄劍鞘出示給她看。
見了這東西,言汀河也如她一樣陷入了沉思。
轉眼之間又是黃昏,光線漸漸黯淡。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折霜掏出些食物來分給他們。
「會不會,我們見到的毯子和劍鞘是同一個主人?」言汀河突然問道。
同一個主人,折霜心中一緊,她倒是從未出現過這個想法,若如他所言,那他們和這人也緣分著實夠深,人家兩次丟的東西都被自己撿到。
但這兩樣東西被發現的地方卻相距甚遠,難不成他們這般有緣,連行進的路途都一樣?這麼大一片林子,隨意一走都會是一條路,怎麼可能?只是若不是這個解釋,那為何會有如此巧合,令他們先後經過了曾來到這裡的人所經過的地方?
不是偶然,那便是必然。
等等,若說是必然,那便是說這一路上他們看似隨意選擇的路途,實際都是受到某種東西的牽引,與其說是某種東西,倒不如說是有人刻意安排。
折霜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別說人,這林子連個鬼影都沒有,又是誰刻意引誘他們走上同一條道路?
思緒越來越深,就在此時折霜眼前忽然躥過一團白色的東西,定睛一看,乃是白澤。因是夜裡,這一團雪白分外明顯。
「又是一群魔獸朝這邊來了,」白澤傳達的這個消息令折霜也立即緊張起來。
「你的傷恢復得怎麼樣?」白澤問道。
還好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便被一個急促的聲音打斷:「你身上有傷?」
糟糕,本以為已經瞞過他,卻又被這小傢伙抖了出來。折霜連忙打起哈哈:「小傷小傷,無礙的。」
夜色里辨不清言汀河的臉色,按照折霜的直覺,應該是鐵青色澤,滿目冰霜。
顧及眼前的形勢,他沒有追究下去,冷聲道:「既是如此,我們還是先避開它們。」
折霜點頭同意,眼下她還沒有恢復完全,言汀河又不可出手,總不能令白澤一個同整個獸**戰。
「他們從哪個方向過來?」言汀河問白澤道。
「三個,」白澤肅然道:「南北東三個方向都有。」
一夥魔獸分了三個方向?
言汀河臉色微變,難不成是預謀好的圍攻?那他們若想避開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向西方前進。
折霜也覺得事情有蹊蹺。既是圍攻,它們為何不足索性將四個方向都圍住,還要為他們留有餘地?
可是來不及細細思考,她也已經聽見了獸群向他們這裡前進的聲音。
又是一路奔波,待到他們停下來之時,已經到了半夜。今晚的圓月如盤,瀉出滿地清輝,他們還能循著月色看清四周的景色。
獸群的聲音已經完全不見,似乎它們已被甩出去很遠。
「你怎麼樣?」一直惦記著她有傷,言汀河氣息還沒有緩和便立即問道。
折霜看著他擔憂的神色,笑道「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你也當我忒嬌弱了。」
言汀河拉過她的手探了探她體內的氣澤才鬆一口氣,轉過臉對著白澤道:「確定它們已經走了么?」
白澤正用一隻爪子為自己順毛,隨口答道:「當然。」
見他這般姿態,言汀河也放下心來,轉過臉時,又是一臉嚴肅。
她知道他在怪自己瞞著他。他們說過要坦誠相待的,她卻又一次騙他,她抱膝而坐,默默垂下頭,長發傾瀉而下遮住側臉,她只是不想令他擔心,他要承受的痛苦已經足夠多了。
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牽起,掌心傳來熟悉的溫度,折霜抬頭看過去,只見言汀河坐在了她身邊,測過頭望著她,眼底是一片柔軟的月光,不見責備,只是無盡的溫柔。
他將她的手包在掌心,彎起唇角,溫和的眉眼似灑滿了萬千星辰,瞳孔中映著折霜的身影,攪碎了一池星光。
「折霜,」他輕聲喚她,低沉的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魅力:「在我面前,你不必太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