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吞苦果（四)

雨思是個大度且開明的人，雖然一想起那晚的事，總覺得還是有點彆扭，但因忙碌而瑣粹的事太多，很快就把這事給淡化了。她沒有因這事的陰影，而影響到自己快樂的心情。畢竟她是受過一定教育的女子，遵循「人善之，我善之；人不善之，我亦善之」的做人準則，甚至把這句話當作座右銘，有些事寧願自己吃虧，也要成全別人。

雖然那晚的事，應該是個原則性的問題，不能無原則地吃虧去成全原經理的貪慾，但她全方位考慮了一下，現在這世道，已經混亂不堪，堅守原則，必難與俗共。原則比起生命來，要輕得多，用「輕於鴻毛」不太恰當，還算靠譜吧。生命終會消逝，終會化成一把灰，被黃土掩埋。原則頂多不過是死後立於身旁一塊碑上的一段說明而已，這說明既是：這人講原則、守原則，其餘什麼都得不到。還是顧全大局吧，別把事情鬧大了，萬一弄不好，或許自己還會落下罵名，就當是增加了一次人生閱歷，一笑而過算了。畢竟，生活中美好的一面還是更多一些。況且，目前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工作，還有家務，還有生意需要花費精力去打理。

當初，她和朋友一起開服裝店的初衷，是為了自己穿衣服可以買到低價，款式也可以隨意挑選，至於做生意的收入，僅僅是打算用以生活中零用的補充就可以了。她們單純地想體驗一下做生意的樂趣，把生意場當作業餘玩耍、消遣及放鬆心身的地方。可沒想到的是，生意場如同戰場一般嚴峻，市場競爭越來越大，投身到裡面，要想輕鬆是不容易做到的。一則，租賃門面要簽合同並付現金。二則，辦理各種手續不但要跑腿還要欠人情。三則，聘請導購員要付工資，有沒有生意都得付。如果生意不好，這些開銷就要從腰包里不斷往外掏，形成入不敷出的負債經營，壓力是不言而喻的。

轉眼，服裝生意已做了大半年，當初紅紅火火，一周就可以進貨一次，雖然利潤很薄，但薄利多銷，資金周轉也快，算起來收入還蠻可觀的。

可最近生意已越做越差，幾乎天天門可羅雀。她們不知道是衣服款式進的不好，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雖然雨思她們都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並不靠生意吃飯，但是，既然是做生意，就要投入資金，前期又花了她們不少時間去考察品牌，出貨。生意好時，她們都拿出了積蓄，擴大了進貨資本。現在還不到季節轉換時期，出的衣服賣不出去，已經積壓了很多，資金周轉就成了問題。這是個心病，也是對她們初做生意那股子衝勁和積極性的一個毀滅性打擊，她們都沒有了成就感，心中非常焦急。

「怎麼辦啊，這麼多衣服賣不出去，我們的血汗錢可都在裡面吶！」

長得不算漂亮但並不得罪觀眾的木子，是雨思小學、初中同班同學，和韓欣小學同班，初中則是同級不同班。木子父母都是c市公務員，小學二年級時，父母因工作調動回到了a市，木子隨之轉學回來，與雨思、韓欣同讀一個班。木子初中畢業后，沒考上高中，復讀了兩次還是沒考上。眼看年齡越來越大，父母便通過朋友，自費進了本市一所衛校讀了三年護理學，畢業后又通過朋友，聯繫到市一院當了兒科護士。一次，雨思單位組織職工去木子工作的市一院體檢，在醫院內雨思遇到了木子，互相問候了近況，留了最新聯繫方式。從此，她們重拾起兒童時期那份純潔的友誼來。通過雨思，邀約到已在a市文體局當局長的韓欣，和其他幾個要好的同學，常常有空就聚到一起。木子和韓欣離雨思最近，她們三個聚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多一些。一次飯後閑聊，偶然的突發奇想，她們沒考慮更多，就動手開起了這家服裝店。

木子一張看似白凈的臉上及眼角，因值班熬夜而缺水，布滿了細小的皺紋和點點雀斑，兩片嘴唇薄薄的，說起話來如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翻個不停。

此刻，她一雙滴溜溜的眼珠，四處轉動著，那副誇張的表情下，同樣誇張的、張牙舞爪的動作，讓人看到就想笑。她一個人在店裡來回走動，口裡念叨著，那模樣極具喜劇色彩。雨思和韓欣沒有笑出來。

「上帝啊，你怎麼這麼不長眼呢？看看別人賣衣服都賺錢，你就不能讓我們也好過一點呀，難道您老要我們血本無歸嗎？」木子順手從衣架上取下一件衣服，對著穿衣鏡比來比去。

「很好看啊！怎麼就沒人來買呢？來，我們一人一件一件的分，拿回去穿，十年以後才買衣服了，多劃算！」

木子一個人自言自語了一番，手舞足蹈了一陣，看雨思和韓欣都不吭聲，又乖乖地坐下來，卻依然裝腔作勢地唉聲嘆氣著。

木子那誇張的表情和動作，表演得實在很到位，靜下來時卻不怎麼搭調了，把韓欣和雨思，還有守店的那個服務員逗得「撲哧」笑出了聲來。

韓欣不愧是當局長的料，冷靜而沉著，一張漂亮的臉上，鑲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從她那一副濃濃的眉毛中，就足以看出她男兒般勇敢的性格和無畏的精神來。笑了笑后，她依然冷靜地看著木子跳來跳去，並不作聲。其實，她心中是在考慮，後面的路該怎麼走。

木子平時就是個遇什麼事都慢條斯理的人，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急，今天那樣子，著實讓人好笑。

「笑什麼笑，你們不急嗎？奇怪，怎麼你們都不急呢？虧本又不是我一人的，你們都不急我還急什麼呢？」一邊搖頭晃腦地說著，一邊用眼睛不停地在屋子裡掃來掃去。突然，她看到了屋角天花板上，一團泛青的污垢，木子用手一指，「不過，我有一個想法，要是換間當道的門面，或者改變一下如今這樣污濁的環境，也許生意就好做多了！」

雨思和韓欣順著木子的手指，也看到了屋角天花板上，那片好似因年久失修，樓上住戶漏水后形成的一大片黑黑的污漬。不知是她們的前任經營者，當初裝修時沒處理到這片污漬，還是她們接手經營后這幾個月雨季造成的。

「哦，對了，那次在紫荊歌城唱歌時，王總答應幫忙裝修的事，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動靜呢？去問問吧？」韓欣望向雨思和木子，「你們留有王總的聯繫方式嗎？」

韓欣清爽得與林雨思一樣光潔的臉上，突然新增一副精神倍增的神情，她想起那晚王總答應裝修的事來，於是這樣問。

雨思和木子望著她，卻一起搖頭：「沒有。」

舞廳的事情過了這麼久，不提還沒什麼，雨思已經放下那晚唱歌的事了，一提起，心裡還是有股莫名的怒火在暗暗往上串，她極力壓制著情緒。

「雨思，你想辦法聯繫一下王總，海天應該有他的電話吧？」韓欣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吧，我回去問問海天。現在已經不早了，我們關門去吃晚飯吧，一切明天再說！」雨思怕他們多說那晚的事，加上肚子在不停地咕咕作響，想起他們下班就來到這裡，還沒有吃晚飯，便這樣說道。

街道上已萬盞霓虹，映照著滿城繁華。這條小街道上，燒烤攤攤，水果攤攤，冰水攤攤，服裝攤攤，還有賣各種小型玩具的，貼手機貼膜的，等等各樣小販，一溜煙排滿了街道兩邊，夜市熱鬧非凡。

城市的夜生活已經開始，他們叫服務員關上店面，一起去找地方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