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擊
吳菱前所未有地確定，那就是詹詹，是一起長大，十幾年的朋友。
曾經一起上學放學，曾經共同談心做夢，知道彼此喜歡的人，知道由此而來的傷痛和歡樂。
而現在，他們一個是喪屍，紫色眼睛，將要殺死人類。一個是異能者，瘦骨嶙峋，要救新的朋友。
或許命運安排兩邊都不曾遺失木牌，只是感於他們的誠心，讓他們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還能看一眼對方，不枉費十幾年的友誼，從今以後，它就如現在這般，隱藏在萬千喪屍中，指揮他們蹣跚而來，收割生命，再也找不到熟悉的痕迹。
吳菱有預感，它再也不會出現在眼前，或許它僅剩的那點記憶，會帶給它無盡的疑惑，也給了它乾涸的心一點點泉水。
但，它終究是歸還了木牌。
這是一場，並不哀傷的告別。
吳菱突然想，如果自己也成為喪屍的話，此刻並不需要忍受這麼多情緒，不必擔心誰的死活，能當一隻只知道殺戮遊走的喪屍，和曾經的摯友有同樣的人生，其實，未必有想象的那麼差。
薛紅雪輕聲喚她，「小菱，你在想什麼？」
吳菱微笑著將木牌遞給她，「你看看，我朋友送給我的禮物。」
「你的朋友？」她看了看喪屍群，顯然有些不明所以。
吳菱心中一下輕鬆了許多，一直執著的生死，其實並未有那麼難以面對吧，如果有緣分，如果有輪迴，那麼下一世一定還會遇見。
天色將晚，今天，差不多該回去了。
如果木公真的不給予幫助的話，她要用盡自己一切的能力。把聚集地毀掉。
現在人類和喪屍的天平，已經一邊倒向喪屍，沒有了蛇鱷，就算剩下的人全都是異能者。也無法挽回頹勢。
與其苦苦掙扎，不如來一個瀟洒的了斷。
天若不亡人類，人類自會有變數，天若要亡人類，只需要讓人類，繼續這樣下去。自私自利，貪圖虛名。
他們的車在城門口停下，並沒有人站在城樓站崗，吳菱自己下車推開門，果然見到了一臉和藹微笑的木公。孟光直直地站在旁邊，可是已經沒了神采。
聚集地顯然已經換了主人，普通人都垂著頭麻木地站著，無論上面站的人是誰，他們其實只要求能活下去吧。
楊斌帶著自己的一撥人。面色沉鬱地站在一邊，保持著獨立，小瓦隱忍地站在他身邊。
而吳菱最關心的人，沒有在這裡。
她只是向木公點了點頭，轉眼認真地看著楊斌，怕自己問了什麼會得到不好的答案。
楊斌道：「朱悅找到了，只是……」
他的表情忽然像是要哭出來。
從未見過的表情。
吳菱咽了口唾沫。強笑道：「她怎麼了？」
「她被……被……」
小瓦走上前，「你等會兒，去看看她，她現在睡了。」
言語間，已經不動聲色地站到了吳菱和木公之間。
木公帶來了五百個異能者，整齊的制服。襯得他猶如末世的君王。吳菱強忍著情緒，道一聲謝謝。
她側眼去看，見蛇鱷依然半浸在湖中，只是探出了頭，關切地看著這裡。
木公微笑道：「上界的人。我們總不會讓她受委屈。金烏，你的任務完成的很好。」
霎時間似乎可以感覺到楊斌和小瓦投來的目光，帶了很多的疑問，吳菱恭敬地彎下腰，「謝謝木公誇獎。」
「好，迎接了你。我累了這半日，也該去歇歇。金烏，我晚上派人去找你來議事。」那個看不清面目的異能者此刻換了一張同樣蒼老的臉，恭恭敬敬地扶著木公離去。
五百異能者，向吳菱鞠了一躬，各自散開，代替了執勤站崗的位子。
上界的力量，竟然已經可以隨意調遣五百個絕好的異能者。
吳菱看著一動不動的孟光，小瓦道：「他已經被摧毀了精神。那個老頭，精神力那麼強。」
再看，他們的眼神中，有許多未出口的疑問。
吳菱心中只有朱悅，並不想解釋，讓小瓦帶著，往朱悅所在的房間去。
手術器材一應俱全，好幾個異能者和專業的醫生都在裡面，朱悅帶著氧氣罩，緊閉著眼睛，只能看到忙忙碌碌的醫生們，好像，她的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傷口。
「她……被強姦了。」
吳菱驚詫的回過頭，看著小瓦，不敢相信。
她甚至想到了孟光會如何百般折磨她，甚至殺死她，只是想不到他會用那麼殘忍的手段，毀掉一個女孩子的清白。
「孟光他，那裡受過傷，所以，暗地裡折磨女孩子。不是一個人，好幾個痴獃的男人，我們已經殺了……悅悅就在地下室，只是那入口，是從天花板轉入牆體再入地下，我們，沒有發現。害了悅悅……」
吳菱順著牆壁滑下，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氣。
她一語不發地看著地面，專註地像是在看稀世奇珍。
「小菱。」他在她身邊蹲下，「你……當心身子。哭出來，比憋著好。」
整個世界都像是在旋轉，小瓦的臉那麼近，可是聲音卻是嗡嗡作響的，吳菱認真地看著他，試圖分辨他在說什麼，眼裡沒有淚水。
楊斌向小瓦搖了搖頭，小瓦輕柔地拉著吳菱坐在凳上，她也乖乖的沒有反抗。
手術室里的朱悅不知情況，吳菱又這個樣子，楊斌心酸地走到門外，只能生生地咽下了情緒，他是年紀最大的人，理應由他為孩子們抗起壓力。
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吳菱抓住當先走出的白大褂，想問又問不出聲音。
「她沒事，傷口雖然很多，但是所幸都是皮外傷，修養修養就好……只是……我們清理了很多……不知道她是否會懷孕，等一周后再給她做個檢查吧。」
恍若晴天霹靂，吳菱放開手，滿腦子都是懷孕兩個字，她忽然回想起他們幾人剛剛出學校的時候，遇到了三個人渣，那時候，是她要去救，所幸異能爆發阻止了他們，現在，是她給了孟光異能水，朱悅……卻失去了女孩子最寶貴的東西。
她那麼喜歡漂亮的男孩子，那麼認真地不談戀愛，結果全被自己毀了。
她的一切，都毀了。
全是自己的錯。
為什麼要給孟光異能水。
為什麼要來聚集地。
為什麼不在她剛剛失蹤的時候就不惜一切代價地找到她。
……
「小菱！」
「快把她抱到病房去！」
「王醫生準備！」
夢裡回到剛進大學，朱悅站在兩人之間的梯子，仰著頭裝紗帳，吳菱吶吶地嘿了一聲，她就一下頭來，同樣嘿了一聲，笑眯眯地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吳菱心想這個舍友看起來還蠻友善的樣子，於是試圖和她交談，後幾句卻發現這個傢伙這麼文靜，從任何角度看，都是一個學霸類吧。
柜子缺鎖，吳菱要下去買，她就說：「我有一個多的，給你吧。」
但是到了晚上也沒給出來，原因是忘了。
後來軍訓，她都一直像是遠遠的，毫無存在感地站在咫尺之外、
好不容易開學了，這傢伙的逗比屬性一下子爆發了出來，驚呆了一宿舍人。
她夢見，一桌子人圍坐在一起，冬天裡，偷偷在宿舍自己做飯，吃火鍋。
她像個掌勺大廚，像個媽媽領著一群小孩兒似的，忙忙碌碌個不停，提到感情，總是那麼滿不在乎孑然一身的樣子，可是看見帥哥又會兩眼放光。
在吃飯的時候給大家夾菜，不管是誰唱了什麼歌都能接上幾句。
暖暖的燈光里，她在熱氣中的臉笑得那麼開心。
小瓦將濕毛巾小心地擦過她乾瘦的臉頰，現在的她跟記憶里最初的吳菱相比瘦了好多，見她嘴角勾起微笑，不覺也跟著笑了一下，摸摸她的額頭，依然是那麼燙。
那個所謂的上界，給了她用身體和健康去換快速恢復的能力，可她畢竟只是一個女孩子，快速回復終究會透支她的生命，多項檢查里，都顯示她現在已經是檣櫓之末。
他只能一遍遍地為她擦拭臉頰，用這種方法，降下她額頭灼熱的溫度。
不管你選擇去哪裡，我都希望能陪在你身邊。
夢裡，一片黑暗，只有朱悅，她躺在那兒，在哭，身下流出血。
骯髒的痴獃男人，伸著手去抓她。
她聽見她喊的是自己的名字，讓她來救她，沒有喊孟光，沒有讓他放了她。
她對自己滿懷著信心，吳菱看見她的衣服碎了，那些血幹了，她不再喊，轉過頭來，眼睛直直地看著。
忽然肚子就炸開來，走出一個痴笑的孩子，長得很快，朱悅就萎縮下去，仍然盯著吳菱。
她問她：「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小瓦按住她亂揮的手臂，看見她緊咬著嘴唇，可是眼淚還是斷了線一般地流下來。他伸手去接，那些帶著溫熱又冰冷的淚珠一滴滴都像是劃破了他的手，引得心裡一陣疼痛。
「小菱。」
他低低地喚著，希望能把她從夢魘里喚醒。
一牆之隔，薛紅雪守著的朱悅，木然地睜開了眼睛。
ps：
今天七夕，祝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