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誰的手長
「既然興師動眾,那一定是發生了大事了。」寧夫人裹緊身上的狐獨毛大衣,眼神一轉,在人群里又掃了一圈,最終,她的目光落在芙蓉身上。
這質問的目光讓芙蓉很是不習慣,芙蓉見她召集了眾人,只是一直不說正事,扭頭便要走:「這裡風涼,孩子怕受不住,大奶奶若沒有別的事,我先回房了。」
「慢著。」寧夫人伸手攔住芙蓉的去路:「既然少奶奶趕時間,那我就長話短說,這府里誰手伸的長?」寧夫人又環視了一圈:「近來少奶奶只忙著找孩子,倒忽略了府里的事,所以你們這些做下人的便成精做怪了。」
「我們不敢。」下人們個個委屈的什麼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偷偷打量著寧夫人,然後才求救似的看著芙蓉:「少奶奶,我們雖身份低微,可都是守規矩的人……這次,真不明白大奶奶的意思,不知我們哪裡做錯了,得罪了大奶奶……」
「大奶奶有什麼話,還是明說吧。」芙蓉盯著寧夫人。
寧夫人橫眉一掃:「蘇府里,誰的手最不幹凈?伸的最長?」
眾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菊手裡端了一碗泡好的茶,預備著一會兒寧夫人口渴了好給她喝,聽了寧夫人此番凌厲的話,又見寧夫人臉色不好,小菊身子便開始哆嗦,一雙手也是顫抖的不能自已,因手發抖,手中的茶碗便晃動起來,茶蓋拍打著茶碗。「啪啪」直響。
寧夫人回頭掃了小菊一眼:「我在這說正事呢,你哆哆嗦嗦做什麼?冷嗎?」
小菊咬著嘴唇點點頭。
雪越下越大,漸漸的濕了院子。眾人站在廊下,腳踝都快被雪給埋住了,一個個嘴唇凍的發紫。很是狼狽。
「先前老爺曾送我一支金簪子,我寶貝著呢。可是……最近卻不見了,我常在蘇府里走動,又不曾去過別處,如今金簪子丟了,肯定是你們做下人的手腳不幹凈。哪個是小偷?誰偷了我的金簪子,最好老實交待,不然……等我搜出來,可就不是攆出去那麼簡單了。」寧夫人瞪眼瞧著眾人。
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
「大奶奶的金簪子丟了?前幾天我還瞧見大奶奶佩戴來著,那金簪子似乎很粗。做工精良,值大價錢吧?」
「到底是誰偷了呢,咱們這些人,可不是手腳不幹凈的,做人窮,可要講志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只是沒個頭緒。
寧夫人問了一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有些失望,便交待安慕白道:「安管事,你去婆子房裡。還有家丁房裡都搜一搜,保不準年下了,誰缺銀子使,就動了主子的東西呢。」
安慕白聽了這話,便抬頭望望芙蓉。
「大奶奶,廚房的面發好了。這會兒都要蒸饅頭了,我是廚娘。我沒偷您的金簪子,請放我回去蒸饅頭吧。不然過一會兒,蒸出來的饅頭就是酸的……」一個廚娘在圍裙上搓搓手,膽怯的問道。
寧夫人瞪著她:「是你的幾個饅頭重要,還是我的金簪子重要?」
「您的金簪子重要。」
「這不就行了?既然知道我的金簪子重要,就好好在這反省,什麼時候交出我的金簪子,你們再各忙各的去。」
眾下人不敢再說話,雪花落了一層又一層,她們的頭髮都變的花白。
芙蓉上前一步,站上台階,懷抱著孩子,憐惜的對眾人道:「你們都下去吧,該蒸饅頭的蒸饅頭,該煲湯的煲湯,蘇府一切照舊。」
「可是……」下人有些膽怯:「可是大奶奶丟了金……」
「你們且去忙你們的。這事我自有主意。」
「是。」下人巴不得這樣,一個個謝過芙蓉,歡天喜地的去了。
寧夫人試圖叫住眾人,可眾人早已作鳥獸散,跑的不見了蹤影,哪裡還能叫回半個人?
如此,寧夫人有火壓在心裡,便掀了帘子去了偏房,想來想去,又覺得這事委屈,便隔著窗子叫芙蓉:「少奶奶,你做了好人就想跑嗎?我簪子的事就這麼完了?」
「我哪裡是想跑。」芙蓉呵呵一笑,明媚如春:「我以為大奶奶你回偏房休息了,所以……正要抱著孩子回去,既然大奶奶召喚,我進來就是了。」芙蓉說著,喜滋滋的抱了孩子進了偏房。
炭火很足,照的寧夫人的臉都是通紅的。
芙蓉的小女兒一進到偏房裡,便覺得很新奇,這牆上掛的山水侍女畫,桌上擺的青銅小香爐,還有精緻的床櫃。她便「咯咯」的又笑起來。
「少奶奶,能不能別讓你女兒笑,動不動就笑,也不看看場合,這會兒我心情正差呢。」寧夫人恨恨道。
芙蓉拍了拍懷中的孩子,笑著對寧夫人說道:「我倒不想讓她笑,可這麼小的孩子,不經人事,我說什麼,她也聽不懂,若不然,大奶奶你親自跟她說?」
寧夫人無奈:「算了,說了也白說。」
「大奶奶既然沒什麼可說,我先回了。」芙蓉扭頭,轉身。
「你回來。」隔著紅撲撲的炭火,寧夫人的臉猶如燒紅的老蘋果,連眼角的皺紋都紅的發亮:「少奶奶,剛才我在給下人訓話,你竟然放她們走?這讓我怎麼在下人面前立威?」
「大奶奶,如今天冷,立威什麼時候都不晚,凍壞了就不好了。」
「依我的意思,讓她們站在廊下,雪一掃,風一吹,量她們也不敢不說。或許很快,我的金簪子就有下落了,少奶奶放她們回去,我的金簪子怎麼辦?」
「大奶奶,府里如今是我持事。她們做下人的,也是人,而且是蘇府的老人。她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計,不管是蒸饅頭也好,煲湯也好,都沒閑著,如果為了這金簪子的事讓她們在廊下站著,難不成,蘇府吃喝拉撒都要停了?莫說我不願意,餓著老爺,也是不好的。在吃喝面前,那金簪子又算什麼呢?」
寧夫人顯然不這麼認為:「那金簪子……可是老爺送我的,貴重的很……」
「既然這麼貴重,大奶奶怎麼弄丟了呢?」
「我……」寧夫人接過小菊送上來的茶,淺淺的喝了一口,皺眉道:「那金簪子值好些錢,我不敢不珍惜,若說……起來,平時我也戴著的……也留意了,就是晚上睡覺,也放在首飾盒子里收著的。怎麼就不見了呢?肯定是那些下人手不幹凈。」
「大奶奶,既然白天你戴著簪子,下人怎麼會得手?晚上放在首飾盒裡收著……據我所知,大奶奶的首飾盒子一直在偏房,這裡除了大奶奶跟小菊,沒有別人……如此一想,怕是不幹那些下人的事……」
「大奶奶……」小菊聽了芙蓉的分析,趕緊撲到了寧夫人面前:「大奶奶,我對你可是忠心耿耿,金簪子的事,可不關我的事,我沒有偷……」她太過緊張,一雙手扯著寧夫人的裙擺,太過用力,寧夫人的裙子都快被扯下來,寧夫人有些狼狽,便推開小菊:「沒有人說你偷了金簪子,你是我的人,我是懷疑那幫下人偷的。」
小菊嚇出一身冷汗,又抹了抹眼淚,見得寧夫人信任,心跳才緩了下來,站起身,老老實實的守在寧夫人身後伺候著。
「少奶奶啊,既然你說府里是你持事,那……我丟簪子的事,你總得管吧?」
「管。」
「那你把金簪子還給我。」寧夫人伸手向芙蓉。
「大奶奶,金簪子的事,也不急在一時,即使找,你也得容我幾天。」
「幾天?」
「十天吧。」芙蓉想了想。
「好,我就給你十天時間,十天不把金簪子找到,我可不依的。」寧夫人眼皮一翻,眼睛白向芙蓉:「到時候,若沒有動靜,我可要告到老爺那裡去,就說少奶奶你包庇下人……」
芙蓉點了點頭。
風雪大,吹的人睜不開眼睛。連牆角那幾枝臘梅,也被大雪給掩埋了,竟成了白的。
芙蓉呵了口氣,摟緊了孩子。十天之限,金簪子此時在哪裡呢?
唯有芙蓉懷中的孩子,什麼也不懂,乖乖的躺在小包被裡,咬著自己的小手,「咯咯」笑的很響。
「如果都像你一樣無憂無慮就好了。」芙蓉拍拍身上的雪,又讓婆子把炭火燃的旺些,把小女兒放在床上,蓋上錦被,她坐在桌邊取了暖,喝了口茶,又拿起一件綉品。本想給孩子綉些什麼,可拿起來才發覺胳膊是酸的,抱了那麼久孩子,胳膊都要受不了了。
芙蓉只得放下綉品,把手伸到炭火上,別樣的溫暖。
「少奶奶。」安慕白站在門口,風雪落滿他的頭髮,他身上的袍子也沾了雪花。
「安管事?怎麼站在門口?怪冷的,快進來。」芙蓉忙招呼。
安慕白解下披的袍子抖了抖,這才走了進來,圍著炭盆,跟芙蓉面對著坐下:「少奶奶——」
「你說。」
「剛才聽說……大奶奶叫了少奶奶去,少奶奶答應十天之內找到金簪子?」
「是。」
「金簪子在哪,一時之間沒人能說清,少奶奶這樣答應下來,是知道簪子的下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