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一兩銀子
「看清了。」周夫人笑了笑,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瑟瑟發抖的小菊:「就是那位姑娘,我認得她的長相,而且……記得她是伺候大奶奶的……」
芙蓉慢慢轉頭,目光落到了小菊身上。
這些天,一直覺得小菊鬼鬼祟祟,常常失蹤,安慕白也曾說過,她在府外到處晃悠,看來,這個小菊果然是有問題的。
寧夫人先愣住了,她手拿著金簪子踱步到小菊面前,伸出金簪子來在小菊面前晃了晃。又扭頭問周夫人:「你果然看清楚了?這簪子,是她掉的?」
「當然看清楚了。」周夫人信誓旦旦的道:「雖不知她的名字,但她的樣貌,我可是記得清楚呢,不然光憑這簪子,我也不可能知道是蘇府的,也不會送到蘇府來。」
「夫人……夫人……我真的沒有偷你的金簪子,這……肯定是他們夫婦陷害我的。」小菊「噗通」跪在地上,滿臉的淚,一顆心跳的極快,一面抹淚,一面偷偷打量寧夫人的臉色。
「大奶奶,金簪子,我們已還回來了,我們跟蘇府無冤無仇,相反,是少奶奶對我們有恩,所以我們才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回來,若換了旁人撿去,哪還能失而復得呢。」周夫人嘆氣。
周掌柜附和道:「我們跟這位叫小菊的婢女……沒什麼瓜葛,又怎麼會陷害於她?根本沒有理由。」
「夫人……」小菊嚇的直發抖,眼瞧著寧夫人鐵青著臉,一直不接話,她便匍匐著爬到寧夫人腳下。語氣也是可憐巴巴的:「夫人……我跟隨你多年,你也說了,府里唯一心疼你的,就是我了,我怎麼會偷夫人的東西呢……」
寧夫人有些生氣似的。舉著金簪子,胳膊往下一沉,眼看金簪子要落到小菊臉上,小菊只當寧夫人要划她的臉,嚇的大氣也不敢出,沒想到寧夫人卻把金簪子往她手裡一塞:「唉。金簪子回來了,小菊,你幫我好好收著。」
小菊忐忑的接過簪子。
「謝謝你們了。」寧夫人正眼也沒瞧周夫人周掌柜,只是淡淡道:「你們撿了我的簪子,肯送回來。算你們好心,我也不追究了,這事,就這麼算了吧。」
寧夫人說算了,眾人也只得點頭。
送走周夫人周掌柜,芙蓉回房做了會兒針線,又逗著女兒玩了一會兒,婆子來給炭盆里加炭。炙熱的炭火「呼呼」的燃燒。在滴水成冰的冬天,沒有什麼比炭火更讓人溫暖了。
芙蓉烤烤手,見那婆子加了炭還沒離去。便問她:「有事嗎?」
婆子拿著火鉗,有些不甘心似的道:「少奶奶,若不是周府的人把金簪子送回來,大奶奶不知怎麼折磨我們呢,前些天,非得說是我們偷了……想想。我們也怪委屈的。」
「如今事情不是平息了嗎?」芙蓉呵了呵手,望著炭盆里跳動的火光道:「這事平息了就算了。不必再提了。」
「少奶奶覺得是小菊偷的金簪子嗎?」婆子又問。
芙蓉抬眼看看她:「你想說什麼?」
「如今人證物證都有,我們底下人猜想著。就是小菊偷的……只是大奶奶好像很包庇小菊……」
「大奶奶做事有大奶奶的道理,這事我心裡有數,你退下吧。」
「是。」婆子拿著火鉗離去。
寒風繞過窗子,很容易便吹進屋裡來。
芙蓉默默坐著,直到炭盆里的炭變的沒那麼熱了,漸漸的剩下一點紅光。
周夫人既然拿著金簪子來,料定是小菊掉的,那金簪子必然是小菊偷的了。
但寧夫人的態度,又很反常。
芙蓉靜靜聽著風聲,想到了什麼,輕笑了一聲。
有人敲門,是小菊。
小菊手裡端著盅參湯,笑嘻嘻的,全然沒有先前的驚慌與可憐。甚至,她重新梳了頭髮,又在鬢邊插了一朵鵝黃色臘梅。眉眼間施了粉,瞧著粉嫩的厲害。
「少奶奶……這參湯本來是大奶奶要喝的,大奶奶說,此次能找回金簪子,少奶奶有功,所以特意讓我把參湯端來給少奶奶喝……」小菊輕輕的把參湯放在桌上。伸手間,芙蓉瞧見她穿著月牙色廣袖裙褂,指甲上新染的蔻丹,艷麗無比。
「謝謝你家夫人了。」芙蓉摸了摸溫熱的湯盅,抬頭看了眼小菊:「你還好嗎?」
「我?」小菊眉梢有些喜氣:「我當然好了,如今大奶奶的金簪子找回來了,她高興,所以我也高興……主子高興,我們做下人的,日子可不就好過了嗎?」
「你的日子好過就行。」芙蓉笑笑,拿起勺子來喝了兩口參湯:「你回吧。」
小菊笑著點點頭,輕快的跳了出去。
諾大的蘇府,做事的下人一向都很穩重,唯有小菊跟初春的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
走到掃雪的婆子身邊,她特意揪了下別人的衣領:「馬婆子,你掃雪呢?」
走到煮茶的婆子身邊,又彈彈人家的頭髮:「趙婆子,你煮茶呢?」
眾人個個稀罕,皆問她:「小菊,那周夫人周掌柜說你……怎麼……大奶奶沒有……生你的氣?」
「我可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小菊得意的翻著手帕:「大奶奶生誰的氣也不會生我的氣呀,再說,那周姓夫婦冤枉我,大奶奶是知道的。大奶奶說了,定然是周夫人偷了,又不好意思說,後來心裡又後悔,就送回來了,還栽贓給我……大奶奶還給了我一兩銀子壓驚呢。」小菊說著,從錢袋裡摸出一兩碎銀來,在眾人面前炫耀了一回:「若我偷了東西,惹大奶奶生了我的氣,又怎麼會賞我?」
「喲,小菊姑娘真是好福氣,小菊姑娘跟著大奶奶,果然好前途……」眾婆子異口同聲。
「先前……你們不會以為,我是小偷吧?」小菊凝望著眾人,雙手掐腰,一副得意的模樣。
眾婆子雖心中這樣想,到底不敢說出來,便紛紛擺手:「小菊姑娘哪是那眼皮子淺的人……小菊姑娘不像……我們誰偷東西,小菊姑娘也不可能偷……」
聽此話,小菊才放心了,扭頭回去伺候寧夫人,髮髻間的銀簪子並臘梅輕輕顫動著,猶如花間的蝴蝶,她腳步輕快,心裡放鬆,整個人也歡喜起來。
日子如水,平淡如常。
芙蓉的小女兒突然染了風寒,打噴嚏,流鼻涕,雖依然躺在襁褓里「咯咯」的笑,但身子卻弱了些。
安慕白親自去請了大夫,大夫給開了方子,安慕白熬了葯端上來。藥味濃重,他衣衫之上都沾染了。
「勞煩安管事了。」芙蓉試了試湯藥的溫度,拿起白瓷勺餵了一點點給小女兒。
或許是葯太苦,小女兒不再笑了,而是咧嘴就哭,雖咽了葯,到底吐出好些,芙蓉衣袖上都沾了葯汁。
安慕白見狀,趕緊抱過孩子,給她擦嘴,並輕輕的放在床頭蓋上錦被,一面拿了小鑼逗她開心。
芙蓉在銅盆里凈了手,又擦乾了衣袖,見安慕白已將孩子鬨笑,心中感激:「安管事,你打理蘇府是一把好手,沒想到,料理孩子也是一把好手。」
「少奶奶過獎了。」
「若沒有你的照顧,我跟孩子......」
「少奶奶,我照顧你跟孩子……是心甘情願的。」安慕白臉一紅,見芙蓉愣住,便改口道:「我是說……蘇府的人對我這麼好,我理應照顧你們。」
「聽別人說,雙生子,最是心有靈犀,家中的這一個,如今病了,也不知道我的兒子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芙蓉有些悵然。
「少奶奶還是休息一下吧。等把孩子都找回來,少奶奶也就放心了。」
「你們談的倒很融洽么。」寧夫人笑眯眯的走了進來,離的遠遠的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聽到孩子在笑,便嘆氣道:「還以為病的多嚴重呢,老爺特意叮囑我來看看,沒想到這孩子還笑呢,看來……是我們想太多了。」
「孩子喝了葯,好些了。」芙蓉應了一句。
「孤男寡女的,安管事跟少奶奶湊那麼近做什麼?」寧夫人見二人圍著炭盆說話,故意問了一句。
安慕白趕緊向後退了一步。
芙蓉只是默不作聲。
「小菊,剛才你看到的,可別說出去,不然,可是有損我們少奶奶的清白,跟一個下人湊那麼近說話,不知道的……」
「夫人放心好了,剛才安管事跟少奶奶說什麼心甘情願的話,我不會說出去的。」
寧夫人跟小菊一唱一和。
芙蓉喝了口茶:「大奶奶,我跟安管事還有話要談,你們沒事,就先出去吧,而且,我們說話,一向不關房門,大奶奶若想看熱鬧,或是想宣揚,就帶蘇府人到門口聽著吧,萬一聽出點什麼來呢。」
寧夫人臉一紅,扭頭便走。
小菊撇撇嘴,機靈的跟了上去。
安慕白見寧夫人離去了,又退了幾步,離芙蓉有兩三丈遠:「少奶奶,都是我不好,剛才只顧著說話,離少奶奶太近了些......若影響了少奶奶的清譽……」
「有清譽的人,是不怕別人嚼舌頭的。」
「少奶奶說的是。」安慕白臉一紅:「剛才少奶奶說,還有話要跟我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