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3.天人之舞（3）

薄霧漸漸升起，幾縷空靈的琴瑟之音開篇，蓮池周圍的景物亦變得氤氳朦朦。

似夢似幻之時，美人輕倚蘭舟淺吟低唱，遠遠近近間，歌聲傳入耳畔。

「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畫間透，不思量……」

十二弦古琴的聲音彷彿自天際雲端飄來，輕靈如晶瑩純凈的清泉水流般流淌而出，輕盈地滑過心田，潤物細無聲。

「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黃」

「夜靜謐窗紗微微亮……」

十月的蓮池，荷花早已凋零。

然而隨著陶妖起舞，池內碧波蕩漾，綠玉似的接天蓮葉相繼鋪開，含苞待放的淡粉搖曳其間，涼悠悠的空氣中皆是清怡的荷香。

霧色迷濛，水波漣漪……

透著細膩的韻味，好像林間仙境，美得有些不真實！

「拂袖起舞於夢中徘徊相思蔓上心扉」

「她眷戀梨花淚靜畫紅妝等誰歸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清歌徐徐撥開淡霧，月光幽幽潤澤柳梢。

陶妖手臂上纏著絲質輕紗，隨著空靈唯美的音律起舞、跳躍、轉身、旋轉，彷彿翩躚的蝴蝶，舞出絢麗的霞光，又在這美輪美奐的絢麗中繚亂了眾人的眼。

琴到深處，亦是情到深處。

簾后撫琴而歌的佑姬，竟是渾然不覺淚水濕了眼眶，歌中所吟唱的，不正是她的心緒嗎？

而村上天皇原先拿著酒盞的手的手卻已放下，伊人一舞，心已淪陷。

當陶妖在蓮花池畔輕舞旋轉，他的心也跟著飛揚起來……

「胭脂香味卷珠簾是為誰？」

卷珠簾，是為誰？憑欄處，難問情。

系君一身心，負我千行淚。

一首歌，竟唱出了深宮女人無盡的優思與哀愁。

此時此刻，無人再舉杯暢飲，每個人的心都隨著歌舞的音律與節拍沉浮不定……

陶妖舞動的速度亦越來越快，水波瀲灧，輕紗盤旋，風起的瞬間她竟如仙子一般整個人飛離蘭舟，在眾人驚異的目光里落在花池水面！

修長的腿輕輕邁出一步，白皙的足尖輕點花苞，剎那間漾起一圈淡淡的光暈，漸漸擴散開。伴隨著光華的鋪散，那些粉色的荷花一層層地綻放開來！

輕靈的腳尖每一步都漾起一個小小的光圈，每一個小小的光圈裡都綻開一個粉色的魅惑……

一朵朵的荷花隨著每一步的輕舞而盛開，搖曳著如夜的神秘，如水的清雅。片片紅葉飄然而落，幻化成一隻只美麗的蝶在她的周身飛舞。

步步生蓮，冉冉蝶飛……辨不清是夢還是真實。

高亢悠長的琴聲漸停，此時歌聲變得平緩而柔美，像片片浮雲飄過心田。

「細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喚醒枝芽」

「聽微風耳畔響嘆流水兮落花傷誰在煙雲處琴聲長——」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當生命走向盡頭，世間經歷的一切悲歡離合，浮華無常不也是繁華夢一場嗎？

煙雲處，嘆情殤。

風驟停。

剎那間的定格。

動人心魄的歌聲變得低沉，如抽絲剝繭般漸弱漸止。

清麗婉轉的旋律還在慢慢波動、淡去、最終…消失！

陶妖輕柔地收回舒展開的四肢，靜靜站在原先的蘭舟之側，儀態大方，衣袂飄逸，眉目淡然，彷彿落紅融入天地間，匯入萬物……

琴音已然停止，卻仍餘音繞梁。

驀然回眸，但見楓葉依舊是楓葉，枯荷依舊是枯荷。

夜色靜謐，月光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