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回到黃府,君瑜便收到了白子墨譴人送來的生辰賀禮,是幾幅他親手畫的墨蘭,比起旁的,君瑜心裡更是喜愛這樣的心意。況且,等他做丞相時,這花也就值錢了。

君瑜忽然明白這幾日眾人總是避著她商量事宜,怕也是為了她的生辰,想起上輩子自己的生辰家中不聞不問,黃夫人總是打發些銀子給她敷衍過了便是,不禁哀從心來。她上輩子雖無緣為人母,對嬪妃們生的孩子卻還是很愛護的,無論身份高低,亦或者聰穎愚鈍都無偏頗,甚至於會對那些稍微弱的孩子更愛護一些。可上輩子黃夫人卻選擇了放棄她,想起了便有些寒心。

回到晴風苑,才進了暖閣,就見兩盆嬌艷紅嫩的山茶花擺在中央,如今入冬,能開得這樣美的獨屬山茶一種。

柳葉迎了上來,「這是夫人從莊子上取回來的,屬這兩盆開得最早最好,便拿回來與小姐了。」

「難為母親惦念。」君瑜心裡稍稍有些可惜,她以為這兩盆花是崔覲送來的。說起來,她已有半月不見他了,今年她的生辰,他還記得么。

「柳葉,去尋人問了,若莊子上還有開得好的,最好是白色,挑了兩盆送去白府三公子那裡。」同為愛花的同袍,她自然不忘白子墨。

柳葉領命自去了,喜樂與疏影倒是攜手進來,看她神情落寞,不禁打趣道,「小姐可是想阿覲少爺了?」

君瑜挑眉,故作生氣之態,「真是縱得你們都飛天了,連我也打趣兒!」

喜樂忙上來拉住她,笑嘻嘻道,「不敢,這不是阿覲少爺身旁的福來今個回來,說是少爺明一早便回來。」

「他如今也是努力了。叫福來得空過來一趟,我有話要問。」君瑜跪坐在桌旁,「對了,歸楓少爺可回來了?」

「並沒有,鋪子那裡打發人說了,歸楓少爺今日回來晚些。」喜樂又道。

疏影泡了敬亭綠雪,放在她的桌上,「小姐先喝口茶漱漱口,今日倚月放肆了,準是離了小姐玩瘋了,小姐也縱著她。」

君瑜微微一笑,捧起茶盞,對兩人道,「你們也別伺候著,左右有小丫鬟,倚月那丫頭今日可是添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兒給你們,都去看看。我一個人在榻上歪一會。」

躺在美人榻上,今日與齊煊的點點滴滴都湧入她的腦海,又有前世紛擾,一時又想起崔覲,腦袋暈暈沉沉,便睡過去了。

「君瑜,你好狠的心,為何要離朕而去。」似有人在她耳邊嗚嗚咽咽,傷心哀慟。

她想要睜開眼,卻似乎被魘住了,無論如何也掙扎不醒。

「那年他去了,你為了他置朕於何處?整整三年了,你每日青燈古佛,可曾關心過朕?你是朕的梓童,卻心心念念他人,還怪朕對崔蘭的事?」

是齊煊么?君瑜心裡疑惑,這必定是在責怪她。

「你為了朕傷了身子不能生育,朕不許太醫與你說。舜華的孩子朕是想要給你抱養,你不懂,我在舜華身上找的從不是崔蘭的影子,她是你親養,是最像你的。傻瓜,你怎以為朕心中沒有你。。。朕在你心中的地位最後都不如一個奴婢,明明很早以前你就答應過朕,這輩子路再難走也要陪著朕走下去,為何食言?」

肅帝景初七年,她嫁入安王府的第三年,齊煊因在殿上與肅帝爭執太子之事,被大怒的肅帝勒令去封地上任。齊煊的封地近柔然,常常有掠奪戰事發生,朝廷正與南楚對峙根本無心顧及。方到北地的日子過得戰戰兢兢,禮王一黨甚至聯合柔然軍隊來擊殺齊煊。也是那一次,齊煊受了重傷,豐原城被柔然軍隊所困,朝廷發兵遲遲不來,她日以夜繼地在照顧齊煊與勉勵豐原將士百姓間奔波,整整半月,朝廷援兵終於到了,大破柔然軍隊,齊煊也恢復了元氣,她才想要歇息時,便察覺腹內疼痛難耐,那個與她無緣的孩子。記得當她醒來時,齊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眼睛紅得要命。

對了,那時他對她說一定要陪著他走完這輩子。

但那個冷眼看著自己跪在地上的男人是誰?那個瞞著她與舜華苟且的男人又是誰?他說她心中有人,那他心中可曾真正的為她留有一席之地?齊煊傷她,最重的也並不是這兩宗。

「這風吹得,小姐在榻上休息,如何不知關了窗戶,若是吹著了該怎麼辦?」喜樂教訓小丫鬟的聲音打破了君瑜的夢。

君瑜微微睜眼,窗外已漆黑一片,冬日的夜總是降臨的特別早,她才睡了半個時辰不到,真真是千里東風一夢遙,上輩子的事情似乎離她很遠了。

「小姐,福來在外邊候著。」喜樂見她醒了,上前給她遞了熱巾子,「我與小姐梳洗一番。」

一切收拾妥當,君瑜在外間會了福來,問了些崔覲的衣食起居以及身體狀況,便也安心許多。

到了晚飯時分,司徒婷與司徒悅似乎是說好了一般一起來了黃府。黃夫人打發姜楓來陪她用飯,總是不讓她出來打理事宜,叫她這個小壽星好生歇息著。姜楓則是與她說了今日鋪子發生的事情,又問她去了哪裡,她搪塞說去品茶了。

這廂黃夫人派人送過來了她明日穿的衣裳,是正紅的襖裙與純白色的銀狐裘披肩,外加鈴鐺佩戴。送衣服的婆子說這套行頭動輒也花了旁人家半年的花銷,是如今櫟陽最好的裁衣師傅做的。

一早,君瑜就被小丫鬟們嘰嘰喳喳拜壽的聲音吵醒,起身梳洗,又賞了屋裡的人一會子,這才將昨晚黃夫人令人送過來的襖裙穿上,打了反綰雙髻,將昨日的配飾鈴鐺悉數別在髮髻上,分外俏皮亮麗。

屋外飄雪依舊,君瑜才出門,就見兩位姐姐迎面而來,左右挽著她,笑言她這一年是出落了許多。

司徒府派來拜壽的人一早就在門外等著,君瑜派人打賞了一番,便高興地領命離開了。

才走出二門外,就見崔覲領著慕容明達迎面走來,看到她時倒也止步不前,愣了好一會。

多日不見,君瑜自然是分外想念他,快步走過去,左右打量,心裡才方鬆口氣,「總算沒有再清減。」

「哈哈,給阿瑜拜壽。」慕容明達微微作揖,「阿瑜今日真漂亮。」

君瑜朝他欠身,笑道,「多謝,阿覲平日煩你照看了。」

崔覲總算反應過來,喃喃著,「明明是我照看他多一些。」

「獃頭鵝,禮物呢?」君瑜伸出雙手,眼睛瞪得大大的,更顯俏皮。

噗嗤,崔覲笑出了聲,他以為今日看到君瑜必然是有些許沉重,卻沒有想到她這般放得開,便也將心中愁思煙消雲散,朝慕容明達道,「與你說了,這傢伙就是個小財迷,外公的真傳都為她所得。」

「阿瑜,這是我的禮物。」慕容明達從身後抽出一個小巧的木盒,裡面竹刻六韜,玲瓏精緻。

君瑜接過來,仔細打量,喜上眉梢,「明達最是解人的,我如今要去西域行商,六韜也是要意會的。」這六韜小巧便於攜帶,價格應是不菲。照司徒悅的話,慕容明達明面上是慕容家的子孫,他外家在大漠卻是背景雄厚,家底十分殷厚,如今瞧他出手倒也不假。

「我就說阿瑜肯定懂我的意思嘛。」慕容明達一臉驕傲。

崔覲捂嘴輕笑,「倒是我寡聞了,什麼時候吾家阿瑜也懂得太公六韜了?」

「哼,你不必小看我,這六韜我也算是有些許涉獵。」君瑜將木盒遞給倚月,轉向崔覲,「你的禮物呢?」

「我的禮物不急,你倒是說說看,這六韜是哪六韜?」崔覲似乎有意讓她出糗。

可惜她也非真正地雌黃小兒,上輩子跟著齊煊,對許多書都有了涉獵,六韜是齊煊最愛的兵法之一,她當年可是臨摹了許多,「《六韜》分別以文、武、龍、虎、豹、犬為題,各為一卷,共六十一篇,近二萬字。」

「哦,小姐姐不是說笑,果真是看過的。」慕容明達更加驚奇。

崔覲也有些懵懂,難道她真的為了經商去拜讀了?

「禮物?」君瑜不想過於糾纏,免得熱崔覲生疑。

「諾。」崔覲從袖口裡掏出一盞七彩琉璃燈,模樣精巧,只有手掌心那麼大,若是夜裡點了燈,折射出的光芒定是最好看的。

「這是大食國的七彩琉璃?」君瑜驚訝,這盞燈的精緻已經比得上大食國給大胤送來的貢品,價值絕對不菲,崔覲哪裡得的。

崔覲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算你識貨。這可是在國子監讀書的大食國王子送給我的。」

「阿覲為了這盞燈,足足教了那王子兩日的書,勉強讓他過了考試。」慕容明達呵呵一笑,「平日里幾個夫子教授都沒有用,阿覲果真是厲害。」

「我很喜歡。謝謝你們。」君瑜對七彩琉璃燈愛不釋手,「這個我一定會帶著,想它陪我一路,就當你陪著我了。」

「嗯。」崔覲頜首,他正有此意,一時間滿眼的繾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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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為君以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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