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科勒歸來
「公爵大人所言非虛,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正在人群交頭接耳議論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們後方響起,惹得眾人紛紛回首觀望,我也拚命翹著腳尖,想看看說話的人究竟是何面目。
來者身材勻稱,尤其肩膀與兩臂的肌肉極為健碩,堪稱完美比例,背上斜挎的一副雕弓相當顯眼,他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微笑,遠遠沖我點頭致意,瀟洒的彷彿踏風而來的翩翩少年——這傢伙不是科勒還會是誰!
「我當年比你們混得更慘,差點淪落到同強盜為伍的地步,多虧上帝保佑,恰巧遇見路過的公爵大人,才免於墮入骯髒的營生。」科勒緩步走進人群,朗聲對每一個看著他的聖加耳鎮民鼓勵道,「兩年前我和你們一樣,兩年後你們便可以和我一樣,有家、有業、有希望,堂堂正正的做個男人。」說著,他拍拍腰際滿滿的箭盒,「喏,現在的我是一名令人尊敬的弓箭手,公家供養的士兵,女人們追求和孩子們崇拜的英雄……好好想想吧,偉大與平凡,往往一念之隔。」因著科勒的鼓動,眾人再度沸騰了,一些原本持觀望態度的轉了口風,熱烈的加入到討論中。
「大人,我回來了。」鐵面男科勒難得動容,微紅的眼角似乎噙著淚水,經歷過生死,我們愈發珍惜彼此的感情。
「好小子!」我欣慰的點點頭,直接給他來個大大的熊抱。倆老爺們激動地無以復加,「你的傷……」感傷之餘突然想起科勒代替我陪同理查公爵赴米蘭遭受伏擊,立刻上上下下的摸索起來。
「那點小傷?不礙事的。您瞧,我不是活蹦亂跳的么!」他為了打消我的疑慮,故意做了不少大幅度的動作,「這副弓,足有一馬之力,拉著毫不費力。」科勒取出精緻的角弓,漆色明亮光澤。「上好的卡斯蒂利亞白蠟木,還採用了摩爾人的反角技術,力道遠遠超過威爾士人的長弓。這是理查公爵臨行送我的禮物,原來那把威尼斯人的玩意跟它一比,嘖嘖……好像拿銹鐵去比赤金。」
移情別戀的倒挺快,他除了喜歡擺弄弓箭相關的大小物件。那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小心翼翼。簡直對自己妻子都沒有過。「快給我講講米蘭發生的事。」既然科勒完好無損,我的關注點自然轉移到其他事上。
「在此之前,大人,是不是得先搞定眼下的……」他沒把話說完,只使了個眼色,我便心領神會。
「也對也對,來人啊,吩咐準備好菜好飯。帶男爵大人去休息。」我一邊囑咐著侍從,一邊觀察結束嗡嗡商議的聖加耳人。他們聽到科勒被稱為「男爵大人」時,眼神中艷羨的炙熱無比。
經過一番折騰,最終決定撇家舍業跟奈梅亨走的聖加耳人大概有四十,對於一個總人口不過上百的小鎮來說,這幾乎是全部壯年男子的數量,鎮長戴爾尼聽到消息,急匆匆趕來阻止,可惜無濟於事,除了生拉硬勸留住的幾個人,仍有三十多個棒小伙不改初衷,當下收拾家當(其實就些破衣爛衫)進入軍營。
「去燒點水、洗乾淨、剪剪頭,打混編到各個隊伍,暫時負責幫老兵打下手。」我看著軍士像市場上挑牲口一樣仔細檢查新入士兵的身體狀況,不厭其煩的啰嗦道,「既然領走了就得用心栽培,奈梅亨可沒一個孬種……」
喋喋不休的講了許多,我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小廣場,瞅瞅日頭也該到吃早飯的時間了,宿醉整夜的歐文不知怎的聞到飯香,開啟了電源似的爬起來,懶洋洋的倚在門邊同我打招呼,滿嘴酒臭依然未消。
「早安,大人,您起得好早啊!」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旁若無人摳著噁心的眼屎,一副愜意享受的模樣。
「奈梅亨那些喜歡你的少女要是看到這一幕,得碎掉多少玻璃心啊!」我痛心疾首的挖苦道。
「玻璃心?是什麼?」他迷迷糊糊地追問。
……
弓著腰再次「鑽」進鎮長的宅子,科勒正拿小刀刮著羊腿骨上的肉絲,這傢伙吃東西很精細,一點邊邊角角都不放過,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以前苦日子過慣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好不容易逮到吃的可得細細享用。
「是你?」「是你!」歐文和科勒兩人異口同聲的驚呼,平時在奈梅亨,他倆關係一般,科勒看不上歐文的玩世不恭弔兒郎當,歐文也瞧不起科勒出身卑賤刻板嚴肅,所以彼此老死不相往來。
「瞅你們的樣子,很驚訝嗎?」我笑呵呵的坐下,端起桌上的杯子痛快暢飲,聖加耳地處商道要衝,存酒的質量還是不錯的,北方的大麥酒、圖林根的蜂蜜酒、勃艮第的葡萄酒應有盡有。「愣著幹嘛,要表演啞劇嗎?來來,全坐下吃飯,今天的事務繁雜,不吃飽了可沒力氣幹活。」科勒率先反應過來,他聳聳肩,做個無所謂的鬼臉,接著忙剔骨,而歐文則瞬間醒酒,表情不自然的就座進餐。
「大人!」我剛放下杯子,便被一聲呼喚吸引了注意,這聲音的主人哽咽著束手而立,在他身旁,另有兩人同樣紅了眼眶。
叫我的是羅洛,老管家旺財的小兒子,伺候起居的貼身侍從,他依舊吊著胳膊,傷臂未愈;旁邊膀大腰圓的壯漢哭得很醜,這是盧卡,力氣賽過公牛的巴塞爾人;最邊上的那位個頭明顯矮了一截,不過小腰板挺得筆直,氣勢不輸兩位前輩,他是我看中提拔的年輕人,少年郎比爾斯。
「太好了,你們都回來了……」說道動情處,我抿緊嘴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湧出,一路來的千愁萬緒激蕩在心底,不禁令人慾言又止,「坐下,快坐下,大家一起吃,全賴上帝保佑,咱們相聚一堂,傳令廚房,多烤只全羊上來!」
烤的恰到好處的全羊將餐桌的氣氛推向**,噴香美味的羊肉塞入每一張流著口水的嘴裡,咀嚼間唇齒留香,隨著酒至微醺,歌唱起來了、舞跳起來了、膀子甩起來了、角力摔起來了,場面熱烈非常。
「哈哈,今日如此盡興實屬難得,不是嗎?」我摸著喝得滾燙的臉蛋,舌頭打結的問科勒。
「的確,我們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他目光深邃的將杯中酒仰脖而盡,似乎想起不少悲傷的往事。
我覺察出科勒的情緒異常,趕忙岔開話題:「對了,理查公爵那邊的情況如何,你還沒彙報呢。」
「理查公爵那邊么?」科勒幫我添滿酒杯,「我們在米蘭城外遭到不明身份武裝人員的伏擊,對方步驟嚴謹手段毒辣,顯然事先經過周密的計劃,咱們猜的沒錯,他們的目標是將您置於死地。」他活動著肩膀,那裡舊傷雖愈,卻還是隱隱作痛,「多虧了理查公爵手下侍衛訓練有素,身處劣勢仍能力戰不退,為城中援兵趕來爭取了時間。敵人重點襲擊了我所乘坐的馬車后基本確定您未在其中,馬上做出調整,掩護著準備撤退,幸好援兵及時到達,把他們一網打盡。可惜的是,沒抓到一個活口,重傷者全部服毒自盡,決絕的讓人害怕——敵人實在太冷血了。」
「這批刺客,你應該可以猜出他們的身份。」我認真的切割盤中色澤誘人的肋排,一字一頓的說著,「你我分開的這段時間,我總共受到敵人三次暗殺,其中有一次他們險些成功,是代號四——你知道她是誰吧?是萊昂納多的人救了我,但付出了慘重代價,代號四已變成個光桿司令。」
科勒沒有大驚小怪,他冷靜的說:「能將萊昂納多大人逼於下風的敵人……他們的力量不可小覷,相信您一定有了應對的辦法。」
「說實話,我腦子裡亂得很,連個頭緒都抓不住。」晃著盛滿酒漿的杯子,我自嘲的喃喃而語,「嗯……話說回來,你的小小鳥們,還能起飛嗎?」
「雖說鷹隼巡空萬鳥歸林,屬於您的小小鳥,仍有翱翔的天地。」科勒勾起嘴角,諱莫如深的笑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