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版劇場：與夜共舞（四）
當我走到他們面前的時候，石頭和大海的表情很奇怪，在高興的同時還帶著一種驚愕。
林熙明只是靜靜地看了我幾秒，嘴角突然翹起一絲微笑，然後若無其事的把手裡的戰利品順手遞還給一邊的石頭。
我想做為林熙明這樣的老手肯定能猜出石頭上交的小包里會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也許是信任石頭的身手絕對不會讓他失望。
「還以為你不會來了。接到我的簡訊了？」林熙明摸出一根煙，然後轉身朝一輛汽車尾部繞去，因為那個角落的談話隱蔽性簡直太適合了。
「呵呵，不錯啊，伯倫，這一身哪來的？你小子財不露富啊，穿起來是個摸樣！」石頭緊拽著那個包，絲毫沒顧及我此時的表情是如何的古怪。
大海死盯著我一身打扮，態度和他平時差不多——對我總是不冷不熱，談不上要好，但也未必討厭我。
真該死，我不是已經習慣和他們一夥稱兄道弟了嗎？怎麼突然之間會把他們當成潛意識的「對立者」在看待？
在他們三人同時轉身朝角落走去的那瞬間，我忽然覺得全身一陣不自在。這不叫心虛，本就虛假的「混混身份」在剛才酒吧大廳里短短一個小時后似乎開始破裂，天生對社會陰暗面的厭惡通過這搶包的事情，自然而然讓我對早已熟悉的林熙明、大海和石頭萌發了第一絲不滿，哪怕我在之前甚至已經對他們自由不拘束的生活有了相當的理解。
「老大……這包是我朋友的，給個面子……」我苦笑了下，在遞上香煙給大海和石頭的同時，對著林熙明露出了「徵求意見」的表情。
「伯倫，這包是石頭揀的。」大海突然低聲說了句，一邊的石頭在發獃。
「我都看見了，是我朋友的，女的。」雖然和他們的相處我能理解這樣的狡辯對一個混混來說有多簡單有多正常，但心裡還是冒起了無名火，「東西給我！」
「哦？」林熙明有點詫異，手裡的煙被他用力扭彎了些，然後轉頭看著「始作俑者」石頭。「既然是你的女朋友，那這包還你！石頭，把包給伯倫！伯倫，你的朋友們都混得不錯……」
「不好意思……剛認識的，一般的朋友而已，也是其他朋友介紹的。」我這句回答異常老實，完全沒有個性。估計我已經放棄和他們講「道理」了。
「哦。」石頭想都沒想，就遞過手，那隻亮黃色的漂亮小手包在石頭的粗糙大手掌里看起來依然是那麼可愛。
「今天沒事了，我們去其他地方玩玩！」林熙明丟下了煙，語氣很平靜，雙手插在褲子兜里朝大門方向走去，石頭和大海略微看了我一眼，也急急跟了上去。
他應該看出什麼了，我現在的摸樣，我現在的表情，就是傻子都會想出很多名堂。
低頭看了眼我身前的西服襯衫領帶，還有那腳底的皮鞋，我有一種「敗露」的失敗感。
呵呵，可能我註定不會是林熙明可以容忍的人吧，不過也真可惜，好不容易和他們接近了一段時間，關係還不錯，結果……
「嗨！龍哥！怎麼跑這裡來了，這外面人來往太多了，可能找不到偷包的人了，回去吧，他們還等著呢！」
程方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接著就是我所熟悉的腳步聲。
「東西我找回來了……那人見我在追，丟下東西跑了。」我點上煙，把包丟給了面前有點吃驚的死黨，沒有去理會他眼裡的詢問。
明天林熙明，或者石頭大海他們會不會給我打電話繼續問這事？如果我再去找他們，他們會說什麼呢？
懷著忽然忐忑的心情回到酒吧，程方在笑呵呵的言談中對著那位漂亮「小婷」小姐死命地述說著他不曾看到的事情經過——英武的龍哥是如何一拳降伏了某個小王八羔子，不顧身家性命為美麗的小姐搶回了小包。
這小子，估計平時沒對他女朋友少吹過他的本事，真是的……
此後一直到午夜，我都沒在多說一句話，腦子裡總是想著明天或後天，或再後天。
不過，就算如此突然麻木下來，在大家分手的時候，我還是看到了小婷對我露出的笑臉。呵呵，這女生是漂亮，就是嘴太凶了。
……
……
一天，兩天，三天……我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幾天，對外的聯繫中斷讓我對日起月落的時間變化更加茫然。手機在這幾天里關了，每天起床就碼字寫文，要麼點著煙昏昏地聽上好幾個小時的音樂，直到肚子餓得實在不行的時候，才打開冰箱去吃著「標準食品」——速食麵，再守著窗外的夜幕來臨，最後在零點的鐘聲下再寫上幾千字。
這樣的生活在我的印象里，是屬於學生時代的遙遠回憶，不過卻在好多年後再次回到了我的身邊。
拿起床頭的書，一本很久以前就迫切希望得到的心理學書籍，但因為生活的起落而突然棄之角落的書籍。翻過那一頁頁嶄新的紙張，那些蠅頭小字忽然讓我沒來由的煩躁。
大概……已經有八個月了吧……腦子莫名其妙出現以前的女友摸樣。我想笑，但又震驚自己為什麼突然會在這個時候想起她。
如果她在，估計會對著我這一屋子的亂七八糟又大發雷霆了，這女人，除了生氣就是生氣……我丟開了這本讓我產生回憶的書，因為這書是她好不容易從外地幫我買到的，說起來也算個「不祥」之物了。
程方那小子夠絕情，夠瀟洒，每換一個新女朋友的時候，幾乎當天就會把房子里所有有關前女友的東西都丟個精光，理由他也說的很「客觀」：不能讓現在的女朋友傷心，也不能讓自己以後「不專一」。
呵呵，這算掩飾？還是算豁達呢？不知道他以前收到這些禮物的時候，會不會就在想有一天應該丟在什麼地方看不見才好……
打開好多天都沒有開的手機，一大堆轉發的簡訊冒了出來。
「見信息給我回話。程方。」一條星期日的。
「兄弟，不上網了？程方。」一條星期二的。
「老大！別逼著我來你家找你，我可不想看見你死在床上！程方」一條星期四的。
「伯倫，有時間回個話。林熙明。」一條星期六的。
看看時間，今天正是星期六，離上次酒吧聚會剛好一個星期了。呵呵，我怎麼感覺不出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
林熙明，他找我？不會是當場看透了我的真實身份想要把我「瓜分」了吧？幸好一直沒告訴他們我家住哪裡……看這手機屏幕，腦子裡出現了那清秀冰涼的臉，還有那雙不比尋常的大眼睛。
糟糕，你腦子又迷糊了，他長的再怎麼，也是男人，這年頭男人長得「漂亮」點算什麼……我狠狠捏了下自己的手臂，把某些邪惡的想法壓住了。
……
……
和林熙明的見面在一家小吃店裡，地方是我選的，因為我有點不敢見石頭和大海。
「第一次看你，就知道你不是我們這類人。」林熙明一手拿煙，一手端著啤酒瓶，因為不勝酒力，兩頰微微泛紅，但語氣卻很鎮定。
「嗯……都是出來混的，表象不同罷了。」我不置可否，也更加肯定了今天林熙明是找我來攤牌追底的。
「混？你也認為我們在混？」林熙明突然抬起頭，死死地看著我的臉，那瞬間讓我覺得我似乎用什麼詞把他的某些痛處給點中了，其實我是隨便說的，只是想讓自己更自然點。
「生活而已……難道不是混么？只是有人可以混的更光彩，有人只能混的更暗點……」我開始耍弄我的嘴皮子了，雖然我知道我現在說的其實什麼都不是，只能算無聊的文字把戲。
「生活……伯倫以前怎麼混的？」林熙明眼裡閃過一絲狡詐，但卻讓我很輕鬆。
「上班，吵架，抽煙。」一口喝掉面前的酒，但身上卻沒有平時發醉時的熱感，反而覺得有點冷。
「上個星期在那傢俱樂部，我看見了，你女朋友很漂亮。」林熙明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嘴角的微笑更盛了些。
估計他當時又回頭來找我了，然後看到我和一群「海龜」在那喝酒……我明白了些。
「我女朋友早沒了，那是我朋友拉我去喝酒，剛認識的，沒任何關係。」我趕緊裝著去倒酒，盡量表現我的「無辜」。
「怎麼分手的？」林熙明似乎很在意我的遭遇，那眼裡居然出現了迫切的熱光。
他到底想知道什麼？我有點迷糊了。
「說我太古板，太懶，不懂生活，不懂愛……」我隨口來了個萬金油，反正這些缺點再怎麼推敲我都可以沾上一點。
「就這樣？」林熙明有點不太明白。不過我想他肯定也不會明白的，我比他年紀大多了，估計他現在還沒有女朋友。
「你認為要如何？」我反問了句，忽然之間，借著酒力，我開始不把他當我的老大了。
「那你應該有錢。」林熙明鎮定了，恢復了他的冰涼。
「我沒錢。」我說的是實話。這年頭，什麼叫有錢？就是抽煙都用十元的鈔票來點火，用五元的還得藏角落裡不被人看見。
「我的女人也跑了。」林熙明笑了，不過我從他的眼底看到的是憤怒。
「她是為什麼走？」我有點驚愕像他這樣的年紀也有女朋友，也有失戀的經歷。還是我這個年紀檔次的男人清純啊，二十好幾才初戀的一大把。
「我沒錢……還說我不是男人……」林熙明大笑一聲，丟開了早就抽完的煙頭，起身告辭，「伯倫，今天我沒帶錢，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喝酒。」
呵呵，還有下次見面的機會啊，看來前段時間和他們相處也不是白費的，只是不再可能如以前那樣混在一起了，估計大海這人已經很警惕我了。
「嘟～～～」在林熙明轉身出小店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你是……」一個陌生的女生的聲音，而且一口就說出了我的名字，語氣很平靜。
「是我……你是誰啊？」我有點莫名其妙，在我印象里，能知道我電話號碼的女人除了以前的女朋友和女同事，就是我媽了，但耳邊這個女聲，顯然不是我所認識的女人。
「小婷，上個星期xxx俱樂部見過，不記得了？」對方笑了聲，我心跳了下。
「您有什麼事？」我在想她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
「程方沒給你說？」對方似乎有點吃驚，語氣變了不少，「我這段時間在寫一些東西，少了些資料，程方說你那裡肯定有，我就麻煩他幫我借，他沒聯繫你么？」
乖乖，難怪前幾天程方發的簡訊那麼急，原來是幫這個女生的忙啊，他明明知道我家在哪裡，居然用這樣的方式……
「我也是爛筆一根，你要什麼資料？程方怎麼知道我這肯定有？」說到這兒，腦子裡出現了程方那張邪惡得想讓我揍人的笑臉。
「電話里不好說，要不我請你喝茶。」女生的聲音再次平靜，「順便謝謝你上次幫我找回包。」
接下來，一個陌生的茶莊招牌進了耳，光聽那名字，我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地方。像我這樣的「文匪」，真正高雅的地方還是不敢去的，尤其是，我不會喝茶，不知道在那裡能不能點得到可樂之類的飲料，估計會被服務員小姐暗中笑死，簡直太悲哀了，不行，得換個地方，哪怕還是我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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