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戰定遼?
軍事計劃的制定,只是提出要達到的戰略目的,並不是細緻到了極處,完全束縛了前線將領發揮的空間。
而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敵我力量對比、戰術改變都會使前線將領產生思想上的變化,進而採取相應的策略。所以,不知變通、拘泥僵化的指揮官就是個庸才,會讓大好的機會白白溜走。
雖然稟承朱永興的意圖,兵部制定的計劃偏向於穩中求勝,但前線的情形只有一線將領掌握得最為直接,最為清楚,對他們的指揮也並沒有什麼限制性的命令。
錦州突破后,盪朔軍雖然沿盤山、遼中一線向北推進,但並未完全放棄東向鞍山或遼陽,切斷蓋州清軍退路的打算。在沿途之敵異常虛弱,幾乎不加抵抗,似乎阻礙他們進軍瀋陽的唯一困難便是補給線的拉長,以及三百多里的路程。這種情況下,夏國相等人自然思考商議,幾萬大軍只是武裝遊行嗎?顯然,他們是不會滿足於此的。
既然這條北進路線上清軍防守虛弱,推進順利卻不能予敵以沉重打擊。而兵力是充足的,這使得夏國相等人逐漸改變了想法,作出了相應的調整。以一個師的兵☆♀力再加陸戰隊,繼續沿遼河緩緩推進,盪朔軍主力則渡過遼河,轉向東面的鞍山。
而就在盪朔軍開始進行謹慎和試探的轉向行動的第二天,東北軍區的信使走海路、溯遼河,又換快馬,將東北軍區最新的作戰意圖通知了盪朔軍。在東北軍區的指揮員看來,蓋州清軍撤退已成定局,但似乎還存著有序撤退的僥倖。
這無疑是個機會,東北軍區將採取積極的行動牽制吸引清軍。打亂其撤退的安排和布置,盡量拖延時間。同時,東北軍區希望盪朔軍能夠配合行動,爭取切斷敵人退路,一戰而定遼東。
此時,蓋州方面的明軍正展開猛烈攻勢。並進行了軍隊調動,將主力集中於蓋州東側,給清軍施加了最大的壓力。
得到東北軍區的通報,夏國相等人也意識到一戰定遼的大有可能。蓋州清軍如果潰退,損失在所難免,但明軍確實追之不及,會有相當多的清兵能順利脫逃。而卓布泰非要追求更加完美的敵前撤退,耽誤了三天左右的時間,卻陷入了萬劫不復。
拋開謹慎。留下重炮,盪朔軍派出一個師輕裝疾進,主力在後接應,直撲鞍山。在他們想來,蓋州清軍在東北軍區的牽制壓迫下,與錦州清軍一樣,很難攜帶重炮撤退。而盪朔軍只有輕型便攜火炮,便足以抵擋。
同時。傳令給北進的一個師和陸戰隊,停止前進。固守台安,以護衛盪朔軍的側翼安全。
千軍萬馬立刻行動起來,輕裝的明軍只攜帶武器彈藥及三天的隨身乾糧,一隊一隊,急速奔行在遼中大地上。
初夏的天氣,已經不必再厚衣棉褲。衣著單薄,依然汗流不止。山頭、溝里、路上,到處都是埋頭前進的明軍士兵,中下級軍官不斷地高聲喊叫,「跟上。跟上!」「不要跑,邁大步跟上!」
全軍的騎兵都集中起來,三千龍騎兵象一陣風似的沖在最前面,蹄聲轟鳴,不時從馬蹄下濺出火星。
這似乎是一局大棋,隨著棋子的移動,棋勢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但形勢也明朗了,接下來的戰鬥便將是一系列的阻截、突圍、追逃……結果如何,尚不好確定。但從整個兵力的對比來看,明軍卻是佔據著明顯的優勢。
而明軍一直依賴於水師之利展開行動,除了運輸快捷外,通訊聯絡也顯得通暢快速。如果不是東北軍區與盪朔軍之間的及時聯絡,如果不是水師快船的迅速,此番軍事調整的速度肯定不會這麼快,行動也不會如此堅決。
時間,寶貴的時間!對於敵我雙方,每分每秒都是極為寶貴,事關勝敗的。但蓋州清軍集團卻因為調整、布署而在白白浪費,也不能說是白白浪費,在卓布泰等人看來,他們的布置稱不上最好,卻要比倉惶潰退要強。
當然,他們想不到當面明軍是如此難纏,粘得如此堅決果斷。他們更想不到另一支明軍收復錦州后,既然放棄了直接東進夾擊的計劃,怎麼會又悍然轉向,直接切向了他們的退路。
按照卓布泰的布署,梅勒章京阿濟根率所部反守為攻,想使明軍暫時轉入守勢,為大軍撤退贏得時間和機會。
但事情並不如卓布泰等人想象的那麼發展,明軍的攻勢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卻以更猛烈的反攻予以回敬。剿朔軍、除朔軍以師為單位,對蓋州清軍的防禦要點開始了新一輪的兇猛進攻。
清軍的反守為攻不僅沒收到效果,反倒在明軍的猛烈攻擊下,防線處處告急。卧龍泉、大廟溝、礦洞溝相繼失守,防區更加收縮,並且被迫調兵葦子裕、湯池,以防明軍繼續北進迂迴,直取大石橋。
到了夜晚,不管白天的行動達沒達到效果,清軍都不得不撤退了。實力的差距,越拖越下去越困難,陰謀詭計在實力面前已經作用甚微,卓布泰無奈地承認了這一點。
黑夜裡的軍事行動,對於敵我雙方來說,都是一個困難。照明不足,一旦打起來,敵我混雜,那就是一場亂戰、混戰。清軍是撤退,燈火不舉,虛張旗幟,悄然開拔出營。即便如此,明軍也有所覺察,但並未匆忙進攻,一面密切關注,一面布置天亮后的追擊。
卓布泰騎在馬上,任由馬慢慢地走著,他目光有些獃滯。
此番戰敗已經難以挽回,眼下的清軍人馬,個個垂頭喪氣,一些傷兵躺在車上,或被捆在馬上,不時發出壓抑的低低的哀鳴。
他們許多人受傷是中了銃炮,那種痛苦是難以形容的。加上滿清醫士缺乏,醫療落後,許多受傷的士兵軍官,註定熬不了多久,便會在飽嘗苦楚之後死去。
想到銃炮,卓布泰心中驀然騰起一股寒意。火槍精良,子葯充足,又快又猛,這是明軍火槍兵留給他的最深印象;火炮呢,明軍有射程遠超過清軍紅夷大炮的長管炮和加農炮,有射速極快的佛朗機,還有發射爆炸彈的曲射炮,更有易攜易射的火箭炮,幾乎是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
怎麼打?騎射,抵擋不住猛烈的炮火,也沖不垮明軍嚴整的步兵方陣;步戰,盔甲、盾牌在火槍攢射下喪失防護,密集的彈雨,如森林般挺立的刺刀,即便在損失慘重後接近敵陣,面對的也再不是拿著鳥槍燒火棍的恐懼士兵。
驚天動地的火炮轟擊,彈雨防護下的步兵方陣,卓布泰突然發覺,清軍似乎已經沒有了克敵制勝的手段。他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明白當面的明軍在兩三個月內怎麼能增加如此數量驚人的火炮,怎麼能不斷補充,怎麼能保證糧草物資的補給。
卓布泰當然不明白,明軍的勝利是用錢糧堆起來的勝利,是戰場之後千百萬民眾支持的勝利,是朝廷上下竭力籌措的勝利,是覺醒后民心士氣噴薄爆發的勝利。
一個龐然帝國已經在戰火中重生,洗滌了身上的瘡疤,振奮了頹廢的意志,調動了全國的人力物力,激勵起全民族的精神。這樣一個國家,已經不是區區滿清能夠抵擋的。
而且,從卓布泰等將領,到鰲拜等清廷重臣,他們顯然還未意識到這一點。只要不投降,什麼建州,什麼寧古塔,甚至退到西伯利亞,也不會讓明軍停下追殺的腳步,只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
………….
「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朱永興捧著書,低聲念著,微微頜首。
新版《春秋》、《孟子》、《管子》、《墨子》、《孫子兵法》,全部使用了朱永興所要求的標點符號,而且改成了橫版,看起來不再那麼勞神,方便易懂。
「這都說得很清楚,所謂的夷狄到了中原,慣用了華夏文化習俗,他們就成了華夏族。而中原華夏族如果進入了邊遠地區,慣用了夷狄的文化習俗,他們就成為了夷狄。」朱永興本是隨便閱讀,但卻不由得發起了感慨,「是夷狄還是華夏不在於血統,而在於所慣用的文化。可臣子們怎麼就是不明白呢,還飽讀詩書呢?」
產後的夢珠休養得甚好,來到北地時氣候也正值春夏,倒也沒怎麼難適應。此時正坐在軟椅中擺弄著幾件小孩子的衣服,聽到朱永興抱怨,不由得笑道:「若盡信書,倒不如無書。陛下不是這樣說過,怎麼要用了便認為書上的是至理,不用了便說人家是胡說八道。」
「那也沒錯呀!」朱永興也笑了起來,說道:「學以致用嘛,用不上,或者不當用,自然就是胡說八道了。」
「陛下倒也不必如此介懷。」夢珠柔聲說道:「夢珠知道陛下的情意,但一國之君,總不能任性。就依群臣的意思,多納幾個漢家女子吧!有了子嗣,他們也就不必擔心國本的事情了。」
任性?我任性嘛?朱永興苦笑連連,雖然身處高位,還真是努力避免這樣情形的發生,怎麼就任性了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