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西風樓的人很牛掰
軒轅名玉心中十分惆悵,自己的身份何其卑微?
的確,他在西秦國只是一個小小的質子,沒有權勢、沒有人身自由,館主胡峰對他非打即罵,挨餓被捆更是司空見慣的事。
但他想不通的是,秦星怡為什麼總是擔心會傷害到自己呢?
若說質子館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害人之地還說得過去,軒轅名玉對質子館沒有一點好感!他已經後悔自己返回河邊來了。原因很簡單,可惡的館主胡峰動不動就把自己捆起來,從來不把自己當人看。
可是西風樓外表看起來紅牆綠柳格外風雅,為什麼給人的感覺也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老虎呢?曾灝的性格冷漠不通人情也就罷了,怎麼秦星怡在這個時候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呢?
軒轅名玉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會責怪秦星怡,即使秦星怡出手傷害自己,那也一定不是出於她的本意。
他體貼善良地為秦星怡著想,絕對預料不到四年後發生的事。四年後他被秦星怡誤會很深,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不幸落在秦星怡的手裡,淪為罪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小星星,西風樓是幹什麼的?」
「名玉,你別問那麼多,還是先想想你以後怎麼辦?你現在還有什麼願望想要實現?我會盡量幫你。」
軒轅名玉望著秦星怡投射過來的摯誠目光,耳聽著小河流水聲,希望秦星怡可以幫自己擺脫目前的處境,自己被捆綁在樹上只能是一籌莫展,沉思少許,問道:
「小星星,未來的事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要離開質子館,再也不回那個鬼地方去了。現在,我很餓,也很渴,我想喝幾口河水充充饑,先弄一個水飽。你可以想辦法替我鬆綁嗎?」
曾灝站在稍遠的地方,和館主胡峰隨便聊了幾句,見師妹秦星怡和那個質子說了不停,起了疑心,踱步來到柳樹前,插話道:
「師妹,把那個東西還給他了嗎?你身為西風樓的人,辦事要迅猛乾脆,說斷就斷、當機立斷。」
秦星怡聽到軒轅名玉讓自己想辦法幫他鬆綁,又見大師兄來催自己,提出建議道:
「大師兄,他被綁在這裡,打擾我談話的心情,能不能先給他解開柳條,讓我們好好談上幾句?」
曾灝聽師妹推脫找茬兒,並不揭穿她耍這種小把戲,很給師妹面子,順勢說道:
「師妹所言不無道理。胡館主,可否行個方便,看在曾某的面子上,先將這個質子鬆綁?諒他也跑不掉。」
「這個這個……」
館主胡峰結巴了兩聲,覺得西風樓的人真是多事,他們未免把手伸得太長,心中不爽,認為自己有必要提醒他們對自己是丞相之子這件事加深一下印象,說道:
「曾大俠,本館主的父親乃當朝一品丞相,就連你們西風樓樓主也對我父親尊重敬仰三分,想來也不至於為了一個姓軒轅的質子而對本館主指手畫腳。」
曾灝聽出弦外之意,知道胡館主故意拿搪刁難,因他是丞相之子靠山不小,不能輕易得罪,不卑不亢地說道:
「原來胡館主是當今丞相之子,樹大好乘涼,久仰!我們西風樓樓主最近在閉關,自然不方便出來管閑事。胡館主如果能夠高抬貴手,一切大事化小,定當皆大歡喜。」
胡峰聽曾灝言辭鑿鑿地據理力爭,自己也不好一味固持己見,只得讓步,吩咐那兩名壯漢為軒轅名玉鬆綁。
軒轅名玉靠樹站立,被解開束縛以後感覺身體很輕鬆,抬手環抱雙臂,輕輕揉按幾下被捆麻木的胳膊,禁不住向秦星怡露出微笑。
秦星怡望著軒轅名玉的笑臉,覺得他的笑容非常動人心弦,只希望他永遠發出這樣甜蜜誘人的微笑,自己就會融化在他的溫馨笑意里了,問道:「我扶你到河沿兒去?」
「好,多謝你。我想,河水一定很好喝。」軒轅名玉想到自己能喝到清涼純凈的河水,心裡很滿意。
秦星怡心裡不由得忽悠一下子震顫了一下,覺得軒轅名玉好可憐,他能喝到幾口河水就滿足,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心愿,在平常人眼裡誰會當做一回事呢?
夜晚的河邊,星月無光,河水嘩啦啦地流淌,在篝火的光線映照下,反射出深藍幽幽的詭異磷光。
軒轅名玉在秦星怡的攙扶下,走了幾步,移到河沿兒邊,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俯身下去,想要用雙手捧起河水,忽然覺得眼前金星亂冒,黑暗的河水彷彿變幻出無數只臟手要將他扯進河裡。
秦星怡嚇了一下,知道軒轅名玉不會游泳,萬一他栽進河裡,那就不單單是變成水飽,還會變成一隻水鬼。
秦星怡慌忙張開雙臂,想要抱住軒轅名玉往河裡跌落的身子,不料,瞥見一隻大手橫空插下來,揪住軒轅名玉的長發,冷冷地問道:
「怎麼?想投河自殺?枉我和師妹剛才為你說情,一鬆綁就惹事?」
軒轅名玉感覺自己很冤,明明就是想喝幾口水,怎麼變成了投河自殺?
他眼望河水,真的很想喝一口,卻感覺自己的身子被提了起來,臉頰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聽到曾灝對秦星怡說:「師妹,趁著他還清醒,趕快開始。」
秦星怡看見大師兄一手揪住軒轅名玉的頭髮,一手提著他的后衣領,怕弄痛了他,急忙請求道:「大師兄,你快放開他!我馬上說。」
曾灝雙手一松,看著軒轅名玉的身子滑落到地上,心裡很淡定,沒有人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掉,這個餓得半死的小質子更不能!
秦星怡蹲下身來,雙手扶住軒轅名玉的雙肩,讓他坐起來,很呼吸一口氣,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道:「名玉,我有話和你說。」
「說吧……」
秦星怡單手扶住軒轅名玉,挪出一隻手來,從懷裡掏出那個玉佩,舉在眼前,注視了良久,說道:「這個玉佩,我想還給你。」
「為什麼?小星星你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是……」秦星怡吶吶地說著,暗恨自己怎麼變得如此軟弱了呢?不就是一塊玉佩嗎?不就是要和一個從南宮王朝來的小質子說分手嗎?自己為什麼竟然吞吞吐吐地說不出口呢?
「是什麼?」軒轅名玉堅持不解地追問。由於嘴唇發乾,乾咽了一口吐沫。
曾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兩個人說話,見師妹遲遲說不到點子上去,不免有點急躁,截住問題,代替師妹沉聲回答了一句:
「因為,她是西風樓的人!」
軒轅名玉不禁覺得好笑。他對於西風樓這個名號感覺陌生得很,以前聞所未聞,沒想到西風樓的人這麼牛掰,什麼借口都可以抬出西風樓來做擋箭牌。
「是的,因為我是西風樓的人。以後我和你互不來往,分道揚鑣。」
秦星怡說著,忽然覺得很難過,手裡舉著那枚玉佩有些顫悠,要和軒轅名玉分手了,一顆心也在顫悠悠。片刻之後,她將那枚玉佩塞進了軒轅名玉的手中,物歸原主。
「難道西風樓的人很牛掰?」軒轅名玉脫口質問,認為自己送出去的禮物被無正當理由地退換回來是很無禮的行為。
「不許對西風樓不敬!師妹,話說完了,咱們走!」曾灝抬腿踢了軒轅名玉一腳,拉起秦星怡,轉身就要離開。
秦星怡有些茫然地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跟隨大師兄走,情不自禁地扭著身子去看軒轅名玉,見他被大師兄踢倒之後,趴在地上喘息了一下,抬臂一揚,那塊玉佩脫手飛出,化作一道彩虹的弧線,被拋進了小河裡。
秦星怡看見軒轅名玉竟然將玉佩扔進了河水裡,立刻停住腳步,覺得自己的心被挖空了一樣,感覺被丟進河裡的不是玉佩,而是自己的懦弱的心。
「名玉,不要!」秦星怡大叫一聲,想要奮力掙脫被大師兄緊握著的手腕,奔回軒轅名玉的身邊對他承認是自己錯了。
軒轅名玉聽到秦星怡的呼叫,回過頭來,臉上浮現幾分傷感,悲催地笑道:「沒什麼,那個留著也沒用了……因為,一切都不重要了!」
「什麼不重要了?你的一切都很重要的,很重要!」秦星怡大聲喊道,急切之下,居然使出三歲孩子的招數,張嘴咬了一口大師兄拉扯自己的那隻手,迫使他放開自己。
胡峰館主見曾灝他們談話完畢,大聲命令那兩名壯漢趕快過去把軒轅名玉捉回到篝火旁邊來。
軒轅名玉往河沿兒爬了幾步,聽見胡峰叫人來抓自己回去,抬起上半身,扭頭笑道:「胡館主,我不會再回質子館了,咱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小河的上游下了一場雨,河水明顯比黃昏的時候上漲了很多,河水流速快了很多。
軒轅名玉轉頭望向河水,身後傳來種種雜音,秦星怡惶急呼叫聲、胡館主焦躁斥罵聲、曾灝冷漠嘲諷聲。
他橫下心,一頭撲進喘急的河水裡,頓時被黑暗吞沒,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