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眾人流著淚迎著他們親人回來之時,賴雲煙下了高處,坐到了議事房,跟魏瑾榮說著接下來事。
沸水是一直煮鍋上等著人回來沖洗,而這時也需得熬驅寒祛毒藥了,還有要調人派發準備好衣,賴家那邊沒有多,還得跟魏家借一些用著……
這些瑣事,先前魏家人不是想不到,但誰也不及當家夫人親自命令。
而幾千人藥物和衣物,也只有她下令了,下面人才好操辦,因為這會耗損魏家不多庫存。
她說一樁,魏瑾榮就派人下去準備一樁,於是,等待眾家士回家是除了族人眼淚,還有熱水暖衣。
沒有痛哭失措場面,山中老幼婦孺擦乾眼淚都行動了起來,回來每個人都按著吩咐依次排隊拎桶進澡堂洗澡,一次不得一盞茶時間,穿好衣人迅速出來,臨到下一隊。
所有人皆需吃藥驅寒后才用膳,身上有不適就去找大夫,無事之人就去已經暖好了坑長坑上休息。
一整夜過去,回來二千餘人里,只有幾十個人因身上傷發了燒。
魏瑾泓那裡則一倒就沒有起來,等賴雲煙回房,看到他燒得臉一片黑紅,身上全扎滿了針。
易高景看到她進來,欲要跟她施禮,被賴雲煙一揮袖止了。
賴雲煙坐到床邊,用手背碰了碰他臉,探了探他鼻間呼吸,問易高景,「怎樣?」
「下午應能退燒。」
「那就好。」
「大老爺腳也爛了,草藥每次隔兩個時辰換一次,兩日就可下地。」易高景又說。
賴雲煙頓了頓,起身走到床頭,把手探進被窩摸了摸,摸到了被草藥布帶包成了兩個大棕子腳。
「不會有事?」賴雲煙問了一句。
「未傷及筋骨。」易高景答道。
賴雲煙吁了口氣,「那就好。」
這人現還不能殘,就跟她現不能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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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魏瑾泓還未醒來前,任小銅與子伯候,還有魏世朝回來了。
魏世朝回來是任家死士背回來,魏瑾泓,魏世齊他們沒有遇到他,但子伯候皇帝那找到了他。
他腹間有劍傷,被背回來后也昏迷不醒。
易高景那廂帶著幾個徒弟還與魏瑾泓施針,賴雲煙等他們來之前讓任家略通黃岐人過來給他看了看。
腹間傷口露出來時候,賴雲煙看到了兒子血黑傷口裡腸子,觸目驚心傷口讓賴雲煙眼皮跳了跳,好幾夜未眠婦人頓時軟了身子,如不是身邊丫環扶著,差點就倒了下去。
等易高景急匆匆地過來一探脈,又說需用到一隻參。
父子倆都要用,賴雲煙讓冬雨去拿,但用完手上好這兩支,她也沒有可救命之物了。
魏世朝傷口處理好后還沒沒醒來,讓人守著,賴雲煙出了門去找子伯候。
她到了讓人敲子伯候門,子伯候沒應,賴雲煙尋思一下,示意護衛直接踹門。
門一踹開,盤坐床上給自己上藥子伯候不悅地看了賴雲煙一眼。
賴雲煙朝他一笑,眼光溫柔。
子伯候嘴角冷冷一揚,收回眼神沒理她,繼續收拾身上傷。
洞里沒有外邊大風,但也冷,賴雲煙示意護衛關上門,把身上披風解下蓋到子伯候那瘦弱小身體上,然後接過他手中藥油替他揉身上淤血。
「疼得厲害吧?」
「不礙事。」賴雲煙揉得太輕,子伯候不得已回了一句。
「我兒傷是怎麼來?」賴雲煙怕他冷著,把左側掀開便於揉血一角拉攏了一點。
「說了沒事……」子伯候皺眉說完,才領會過來她所說「我兒」是魏世朝,而不是他,於是那眉頭皺得深了。
「按我跟你祖父母交情,你只能算我孫輩。」賴雲煙瞬間了會了過來,笑著說道,「不過也是我兒。」
她手輕了,輕飄飄一點力道都沒有,像身上無力一般,也像是怕擦疼了他。
子伯候垂眼看著這婦人手,對這滿是婦人之仁婦人心裡不屑地輕哼了一聲,但嘴間還是開了口,道,「辰帝想用他挾持魏大人,他先行自戕,我晚到了一步,帶出來時費了點功夫,便晚了魏大人他們一些。」
「是誰帶走他?」賴雲煙也知自己手力不夠,她站了起來,讓身邊護衛去揉藥油。
「你們家裡人。」護衛力道比賴雲煙重了十倍有餘,但這也沒有讓子伯候多眨一下眼。
「魏家?」賴雲煙略有詫異。
魏家也有內奸?
子伯候略點了下頭,淡道,「是魏瑾身邊一個侍衛,聽皇宮裡人說,應是跟賴十娘有染,我已經把他殺了。」
子伯候住地方巴掌大,連一張椅子都沒有,賴雲煙有些站不住,被丫環扶著坐到了子伯候小床上。
子伯候不關心賴十娘死活,不過看賴雲煙臉色難看,他也覺得微有點不好受,就像看到他祖母不樂他會做事讓她開心一樣,這時他也想做點事讓她舒心,「你要是不好動手,我替你殺了賴十娘。」
賴雲煙想是要怎麼跟魏家人說內奸事,冷不丁聽了子伯候話,她臉色一柔,朝他微笑道,「沒事,這幾天你好好歇著,十娘事,賴家家主,無須你我操心。」
見她臉色一好,子伯候暫也無話可說,閉上眼趴下了身體,讓人處理他背後傷。
賴雲煙進來時只看到他正面,這時他趴下,看到他背後烏黑一片。
「揉輕點。」她忍不住道。
「是。」護衛也是個刀里來劍里去人,饒是如此,看到子伯候半身烏黑,臉也不禁動容地抽動了一下。
這等重傷,不知是怎麼忍住沒喊一聲疼。
**
子伯候睡下,去看過負傷但不重小銅,又跟魏瑾榮說了內奸一事,賴雲煙這才回了房裡。
她進屋時魏瑾泓還睡著,但她一躺下,魏瑾泓眼睛就睜開了。
賴雲煙太疲累了,看到他睜開眼還是閉了眼歇息。
不多時她就神智迷散,隱約覺得有人探過了頭,她額上嘴邊落了幾個冰冷且略帶粗糙吻。
他嘴幹得太厲害了,得潤潤,陷入深眠時,賴雲煙想。
許是幾日未睡,一朝睡了一會,反倒起不了身,賴雲煙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動不了就如此想道,等過了一會連手指尖都動不了,連頭動都不能動一下,賴雲煙當下心就全冷了――殘了,中風了?
只一刻,賴雲煙就像心都中風了,僵得不能動彈。
但不等情緒灰暗,她清了清喉,發現自己能發出聲來,便也笑了。
中風就中風罷,還能說話就行,也不算全然倒下。
她身邊一直偏頭看她魏瑾泓見她睜開眼,看著上空一會後莫名地笑了,便沙啞著還沒好喉嚨問她,「有何可笑?」
「沒什麼,」賴雲煙偏過頭去,笑著與他道,「只是想來,現今這天下應是沒什麼能驚嚇得住我們了。」
「你從不是大驚小怪之人,」魏瑾泓只剛退燒,還不到下地時候,淋了數天雨他身體虛弱得很,便是抬手也很費力,但他還是用了全力抬起頭去別她頰上頭髮,與她淡道,「從沒有什麼嚇得住你。」
賴雲煙便笑了起來,她笑得甚是開心,笑到一半,發現自己正偏著頭,還伸了手欲要去摸魏瑾泓,當下手微微一滯,隨即了會剛剛自己應是魘住了。
就如覺得自己中風沒什麼大不了一樣,當下知道自己應是無事也沒有什麼感慨,賴雲煙依舊伸著手去摸了摸魏瑾泓嘴角,指腹他粗糙冒著皮嘴唇上摸了摸,笑道,「你現這麼丑,我竟也覺得你話說得好聽。」
魏瑾泓微怔了怔。
「趕緊養好吧,外面事太多,我有點辛苦。」賴雲煙淡淡地道,從她平靜口氣中,倒是聽不出什麼辛苦來。
只是神色太疲憊了,那種刻眼睛身體內疲憊看得魏瑾泓骨頭都疼。
「明天就好了。」他小聲地安慰著她,又靠近了她,她發間落了一個輕吻,「是我拖累了你,你便怪我罷。」
聽著他嘆息般話,賴雲煙他頸脖間閉著眼無聲地笑了一下,喃語,「怪你幹什麼?怪你,你就能好受點,那可不是便宜你了。」
她嘴舌素來厲害,便是這時也不輕饒他,魏瑾泓無法,只得輕嘆了一下,道,「那便不怪罷。」
左右都拿她沒辦法。
「世朝如何了?」賴雲煙動了動身體,發現僵硬,但還是能動,等再躺會,她就應該能起了。
「無礙,先前醒過來一次,」魏瑾泓把下巴擱了她發頂,讓她靠他胸間,淡淡地道,「不過要卧床一段時日休養罷。」
賴雲煙睜開了眼睛,抬頭看他,「等你能下地,去跟他好好談談,便是不如世宇世齊,也得教他怎麼護得住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