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24 白頭偕老
第二天,月無雙趕了回來,第一時間就是去給凰非漓把脈,當然得出的結果與那些南疆大夫所說一樣。可是饒是如此,簫風瑾也不允許凰非漓下榻,加上青荇跟著月無雙回來了,很自覺的配合著簫風瑾的話,限制凰非漓的行動,一整天,凰非漓呆在榻上,偶爾的走動也都被人攙扶著,她心裡哭笑不得,她不過是懷個孕,怎麼弄的跟她是個殘廢似的。
帳篷外面,月無雙替凰非漓把完脈之後,就跟著簫風瑾出來了。
兩個人站在烏爾部落不遠處的一座山頭上,迎著風,看著天空高懸的太陽,今日的陽光並不算盛,加上如今已經是冬季,風裡面夾雜著寒氣,吹在人的臉上,像是冰刀一般割的人發疼。
月無雙站在後面,看著前方那抹雪色的身影,俊逸的臉上閃過一絲嘆息之色,他這般急著將他召回來,只是為了她懷孕的事情?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體內的毒已經漸漸無法控制了嗎?他何時如此分不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簫風瑾單手背負,看著前方茫茫無際的草原,等一切塵埃落盡,帶她到這裡騎馬,她應該會高興吧。他清俊的臉不自覺浮起一絲笑容,連日里因為身上的毒素而積攢的病氣也彷彿被這陽光給吹散了一般。
「她的身體並無大礙,你我之前的擔憂純屬枉然,所以現在最要緊是你體內的毒,你打算怎麼辦?如今南疆已經在你手中控制著,蒼國北疆如是,天下二分之一的領地盡收你手。相信很快,整個天下會重新回到鳳族的手中。」月無雙忽然開口說道。
簫風瑾回過頭來,看著月無雙,清貴如華的臉上已然是冷淡的模樣,「你想說什麼?」
聽著這話,月無雙話語一滯,看著眼前冷峻著臉的男子,心裡不由黯然,他雙眼微閉,低聲說道:「阿瑾,你的毒我目前還沒有辦法解,最終我們只能去求父親。」
「父親?那是你的父親,不是我簫風瑾的父親,鳳無雙,若是你希望我放過他,不可能!」簫風瑾瞟了月無雙一眼,渾身那冷肅的氣息瞬間揚起,冰冷的目光忽然的射出,落在那一聲白衣的男子身上,不帶絲毫的感情。
看著他那決然無情的模樣,月無雙心神一顫,嘴角不覺勾起一抹苦澀笑容,是啊,他允許他呆在他身邊,不也只是因為那個女子的一句話嗎?他連他尚且無法原諒,又如何原諒父親。而況,父親當年對他所做的事情,饒是他,也無法原諒,是他奢求了。
「阿瑾,你身上的毒,連我也無能為力,只有父親才能解。」月無雙低聲說道。
簫風瑾嘲諷的看著月無雙,冷笑說道:「你這是求我放過他呢,還是讓我去求他救我?!」
「阿瑾,我知道你心中的恨,可是,可是哪畢竟是我們的父親,他是有錯,可是不代表他心裡沒有你。」月無雙心底愈發安然,明明是一家人,為何會落到如此的地步。若,若當年他能阻止一切的話,那麼他們父子三人現在也不會勢同水火了,「若說錯,都是我的錯,若是你怨恨的話,一切沖著我來吧。」
簫風瑾臉色瞬間僵硬下來,他冰冷的眸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男子,「你說若是我現在殺了你,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我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他以前怎麼就沒有看到過他如此有擔當的一面,如果那個時候,他也是如現在這般,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可是回不到過去,而他現在也不願意回去。
殺了他?!月無雙嘴角微微揚起,他看著上方,聲音里說不出的滄桑,「若是能死,對我而言也是一種幸運。我親眼看著父親在與母親的爭吵下殺了母親,他當著我的面將母親丟到了狼窩裡面,我親眼看著狼群將母親吃的屍骨無存,而他跟我說,鳳家的人是不需要親情,對於背叛自己的人就要手段狠辣,這樣才能維持王者的尊嚴。可是,人若連自己的根本都忘記了,那又算什麼。之後,他在我面前將那些不願意服從鳳族號召的人斬殺殆盡,那一條路漫長黑暗,中間無數的血光瀰漫。我恨這樣的他,我也不想成為那樣的他。」
「那便可以讓我成為你所討厭的那種人?!從此之後你就得到了解脫。」
月無雙心神一震,驀地看向前方的男子,想要解釋的話語在看到他的神情的時候,忽然停止了,是啊,他說的沒錯。他有什麼理由將自己不願意的事情強加給他呢,當年若是他聽從父親的話,那他也不會被父親尋回,也不會有那暗無天日的幾年吧。
簫風瑾看著頭頂的天空,清俊的臉上已經消退了情緒,他輕抿著唇角,淡漠說道,「過去的事情我已經不想理會,我與他的恩怨是我的事情,你報不報仇是你的事情。」說著他忽然沉默了,看著天空半晌,那低沉的聲音才緩緩流淌而出,「我與你的恩怨就此作罷,我說過,若不是你當年的退卻,也許我與漓兒之間就不會如現在這般。」這輩子他失去了最期待的親情,可是卻得到了最珍貴最想要的人。若是這世間真的有所謂的天命,那麼這是不是上蒼對他的補償?!
就此作罷了嗎?月無雙看著對面的男子,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鬆,他嘴角輕抿,眼底劃過一絲瞭然之色,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所以一切的不幸,一切的不甘都會因之而縮小,若為了她,甚至都能當做未發生過。
「我祝福你。」良久,月無雙忽然說道,好像這麼久來,他一直未曾與他說過半句祝福的話語,他看著他,由衷說道,「我祝你們白頭偕老。」
白頭偕老嗎?簫風瑾垂下眼瞼,低聲呢喃了一句,他嘴角忽的漾開一抹笑容,這句話倒是不錯,自從有她在身邊之後,他才覺得他得活下去,不為自己,只為了她。
「南疆這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眼下就剩下燕國跟夜國的了,最後的時刻也要到來了,我相信他很快就會現身了。」簫風瑾忽的抬腳朝著前方走去,在路過月無雙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看著他,眉頭輕皺,淡漠說道,「你說我不放過他,你覺得他這是在放過我嗎?」話落,他直接朝著前方而去。
月無雙驀地抬頭看著前方,眼底儘是驚詫之色,然而片刻之後,他忽然垂下眸,苦笑一聲,是啊,父親那般對他,他如何能要求他放過父親。因為,若是阿瑾落到父親手中,怕是父親也不會放過他吧。看來,終究是他奢望了。
————
帳篷裡面,凰非漓看著擺在桌上的各樣美食,眉頭輕皺,隨即看著旁邊的青荇,皺眉說道:「青荇,我剛剛不是吃過東西了嗎?你又弄吃的來做什麼?」這是在將她當豬喂嗎?
青荇一邊擺弄著桌上的食物,一邊笑著說道:「小姐現在有了身孕,可不比從前,這段時間您跟著姑爺奔走於各處,吃了不少苦,您的臉色都比從前差了許多。這要是不好好補回來,會影響到您腹中的小公子的。」
聽著這話,凰非漓嘴角抽了抽,誰說她肚子裡面的就是一個男孩呢,這才一個多月呢,而且,就算是要補,也不是這樣的補發吧,她哪裡吃的了那麼多,看著桌上滿滿一桌的食物,她不由扶額,這簫風瑾一向就對她的飲食要求分外的嚴格,每次不吃完他喂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罷休。原本以為有了孩子之後她能稍微放鬆下,沒想到青荇這丫頭也上杆子來了。
「這個放在一旁,我一會兒再吃,現在我是真的吃不下了。」凰非漓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青荇。
因著先前凰非漓失憶,青荇卻不在她身邊,所以為了這事,青荇一直都很自責,加之她平日里最心疼凰非漓,所以看她那眼神,她的心也跟著軟了下來,而去剛剛凰非漓也的確是吃了不少東西了。
「好,那您等下想吃的時候告訴我。」青荇將手中的碗放了下來。
凰非漓見狀心頭瞬間鬆了一口氣,她看著青荇,忽然想到了什麼,當即說道:「你這一趟跟月無雙出去,可看到了什麼新鮮事,不妨講給我聽聽。」
對於凰非漓的求知慾,青荇從來都是知道的,只是這次她跟月無雙出去,主要是去尋找解簫風瑾身上毒素的解藥,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經歷。若真是有什麼特別的話,那就只有一件事了,有一次他們露宿在廟裡,那一晚,也是唯一的一晚,他聽到了月無雙做夢時的囈語,她聽的分明,記得清楚。
「我覺得月無雙對簫公子的感情不一般。」青荇沉默了下,斟酌著語句,低聲說道。
聽著這話,凰非漓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只淡淡說道:「怎麼個不一般法。」
「先說月無雙治好了簫公子的病,然後又幫他找解藥,要知道月無雙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見死不救,再說平日裡面他跟簫公子的關係算不得親近,可是偏偏他對簫公子的事情分外的上心。」青荇低聲說道,當時聽著他那柔軟的聲音,她都有一陣的恍惚,彷彿回到了在凰國的時候,那個時候,太子殿下也是這樣對待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