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8 嚇唬
蕭允免了明暉的禮,看看滿室的小孩兒笑道:「國師,我們書房談吧。」
「好!」
小球學小臻寧的樣子拍自己的肚子,拍了兩下不過癮還撩起衣服露出小肚臍來拍。小臻寧見狀伸手指在臉上划,這是笑他不羞。大球看了笑嘻嘻的彎了手指去挖小球的肚臍。小球拿手捂住,返身跑開。
承曦和糰子、小棋兒都笑了起來,紛紛有了自己已經脫離『熊孩子』的優越感。
顧琰笑道:「這孩子倒是個不認生的。」頭回來東宮就能這麼放得開的人無論大小著實都不多。倒真不愧是東方櫻這輩子唯一的孩子。對阿櫻來說,興許親手掌控權勢真的比正常和樂的天倫之樂更吸引她。又或者她知道在自己身邊小臻寧不可能正常的長大,所以乾脆將她留在了叔嬸處。顧琰曾經無數次好奇過小臻寧的身世,尤其是東昌的事情發生之後。可是想來想去,小臻寧的出身似乎對阿櫻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幫助。或許她在被阿允拒絕借種卻答應和她聯手之後,真的就是為了想做母親才生下了這個女兒。
關於小臻寧的父親是誰,阿允不大關心,最後給顧琰解開這個疑惑的是老爺子。他看顧琰實在好奇,便告訴了她小臻寧的生父是南越王。算算時間就是他六十二大壽,南越王提前來拜壽那會兒。
當時顧琰還是有些咋舌的,她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到是南越王。阿櫻的身份做南越王妃也夠了,南越王當時雖為聯姻天朝二來,但肯定很樂意後宮多這麼一位絕代佳人。後來也不知二人怎麼溝通的,就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面。大概阿櫻不樂意就成為別人後宮的女人之一。南越王也了解了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根本不可能被人金屋藏嬌。最後便放棄了。數夜歡愉之後兩人就一拍兩散。如今,南越王出於政治目的把天朝嫁去的『宗室女』(前如妃)捧得挺高。阿櫻執掌了東昌實權,聽說如今已經有了數名面首。最後就只剩下一個身世尷尬的小臻寧。
將來聯姻,小臻寧怕是得以明暉後人的身份入宮。當然不是記在小棋兒名下了。因為明面上明暉也是不能有兒子的。只能說是他的侄孫女。南越王對這個滄海遺珠是怎麼想的不好說,因為他在南越有兒有女。但不傷筋動骨的情況下,想必還是能顧念幾分。他如果完全不在意,當初就不會被老爺子的人發現他暗中派人過問了。至於阿櫻,今生只此一女,那是只排在東昌王權之後的。
看著一群孩子玩鬧,顧琰正走神想著呢,扣兒進來稟告:「太子妃,李夫人和李公子到了。」
李夫人今日進宮來是因為李想和李念的婚事都定下了,顧琰有添妝的禮物相贈。至於李意歡,他是死乞白賴的說他好久沒有見過顧琰了,想進宮來看看她。上次顧琿進宮玩笑的說起,顧琰知道了便讓李夫人帶他一起來見見。
蕭允知道以後說下不為例,李意歡那小子如今已經不小了,雖是故人也不便再入后宅。實則是他覺得李意歡看顧琰的目光實在有些不單純。十四歲的少年郎,懷著什麼心思,簡直是一目了然啊!
顧琰打發糰子帶著一群孩子下去玩,特地讓承曦照顧著小臻寧一點。糰子得知來的只有李意歡,沒有他那兩侄女也就不感興趣了,招呼著小傢伙們一起出去玩耍去了。庭院里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李夫人母子剛坐下,顧琰看看許久不見的李意歡,「又變了這麼多,在外頭見著我都不一定能認出來。」當初乖巧軟糯的小娃娃如今已經長出喉結,再有個兩三年怕是就要娶妻生子了。
李意歡笑道:「太子妃一點都沒有變,還和當年一樣。」
「都過去九年了,怎麼可能還一樣?你小子這話心口不一了啊。」
「臣這話再真心沒有了。」
顧琰哈哈一笑,「我今年二十一,正當年呢。你這話等我五十了再來說不遲。」
李夫人瞪兒子一眼,「跟太子妃說話,恭敬著點兒。」
李意歡嘟囔:「真心話!」反正他什麼時候看到琰姐姐,那都是自帶光芒,一如當初救下他時那麼耀眼。他去年閑時雕刻了一尊白玉觀音想送給祖母賀壽,怎料不知不覺間就雕刻成了琰姐姐的模樣。最後只能藏了起來,另外置辦了一尊匠人雕刻的奉上。
顧琰笑著擺擺手表示沒關係。她與李氏母子相識於微時,便是她倒大霉,這母子倆也沒有趨利避害。交情自然是不一般的。
裡頭正說笑著,東宮又來了一位小客人。而且是不用事先申請直接就能來那種。
糰子一看到人就問道:「樂樂,你不用上課么?」自從樂樂進學了,他都好久沒有來東宮玩了。皇爺爺說等自己進學了,就把皇家的書院重新開辦起來。到時候讓樂樂、小棋兒、聶湛等人都一起來讀書。
樂樂站定,很高興的道:「我要去鎮西軍了,臨行來向曾外祖還有九舅爺爺、九舅奶奶辭行。」當初在洛陽他被人拐帶走,九舅爺爺曾經答應將來要麼讓爹娘回來,要麼送他去探親。如今兩邊的戰事都平息了,而且春暖花開路上好走,便兌現承諾了,還讓他風風光光帶著朝廷給的賞賜同行。(實則是讓押送賞賜的人順路捎上他)這會兒跟著祖母進宮辭行,皇帝精神不是太好,便打發他直接上東宮來了,倒是留了他祖母坐下說話。
小棋兒看到樂樂也甚為高興,「哎,你怎麼又不叫我?」
樂樂咬咬牙,「見過師叔祖!」小長輩什麼的,最討厭了!尤其是這種高了兩輩的。
小棋兒咧開嘴笑,「乖!過年給你發紅包。」
糰子道:「我爹在書房和師爺說話,我娘也有客人。你先跟我們一塊兒玩吧。」
「好!」
球球在玩兒蹺蹺板,分別坐在兩邊的圈椅里一上一下。鞦韆的小圈椅里坐著小臻寧和承曦,各自由宮女照看著。糰子和小棋兒在滑滑梯。
樂樂看了一圈,多了個不認識的小姑娘,他決定什麼都不問。一問多半又是長輩,不問就當不知道。
「元元呢?」
糰子和小棋兒一起道:「她在習武。」細聽還有點酸溜溜的味道。
樂樂笑道:「不讓你倆學?」
「嗯。」
「你們還小呢。」樂樂高興的道。
說話間李意歡出來了,顧琰和李夫人說一些話題尤其事關李想李念的婚事,他這個小叔叔不方便旁聽,就給攆出來了。顧琰當他是小孩兒,讓他出來跟糰子他們玩耍。
他一邊在心頭吐槽,他已經十四了,卻也不好在東宮亂走。怎料剛走過來,看到個頭最高大那個小孩兒轉過身來直接就愣住了。
五歲時候的事,他如今記得的也就是顧琰當時溫暖的懷抱、悅耳的歌聲,還有就是那個屠夫將軍冷凝的面容,帶血的刀。樂樂這張酷似父親的臉,一下子就讓李意歡想起了當年最恐怖的險些被慌不擇路的人流踩死時驚恐抬頭看到的那一幕。
糰子等人就看到他臉色一點一點青白,然後撒腿就朝顧琰所在的方向跑了。
幾個小孩兒一開始都很驚訝,後來反應過來他是被樂樂給嚇跑了,糰子和小棋兒立即樂得放聲大笑起來,「樂樂,你把人嚇跑了。你太嚇人了!」
樂樂莫名其妙之餘不高興地道:「這誰啊?我長得才不嚇人呢。」祖母說他長得跟觀音旁邊的小金童一般,比他爹小時候可愛多了。
承曦看球球和小臻寧都有些愣愣的,嘟囔道:「現在的、大孩子,總是、一驚一乍的。」一驚一乍是糰子幾個害怕老鷹四下奔竄時,她在顧琰口裡聽來的。
糰子和小棋兒一聽,都有些訕訕的。小棋兒便過去拍著小臻寧的背哄道:「不怕不怕哦。」以此掩飾尷尬。
糰子過來拍拍承曦。承曦道:「哥哥,我們,都不怕,樂樂。」
球球也跟著樂呵呵笑了一陣膽小鬼,然後一起朝樂樂友善的笑笑,表示我們也不怕你哦,大侄子。
樂樂道:「就是嘛,我有什麼好怕的?」
顧琰聽到動靜出來,就見到李意歡嗖地一聲躥她背後藏起來了。旁邊齊娘子的手抬起又放下了,就這文質彬彬看到孫小公子都會被嚇到的尚書公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刺客。她就在這兒站著,也不怕他暴起傷人。畢竟是太子妃請來的客人,還是不要親自將他趕開了。
李夫人一愣之後,趕緊把兒子拉出來,「歡歡,你幹什麼啊?」
李意歡下意識朝樂樂指了指,看清楚是個小孩兒赧然地紅了臉。樂樂狠狠地瞪了回來,糰子等人又在一旁笑了起來。
顧琰也是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心頭暗罵蕭允損,居然這樣子害李意歡在一眾小孩兒面前丟臉。他怕是再也不想到東宮來了。人小孩兒五歲的時候差點被踩死,又看到孫小丁當街殺人。一直噩夢了好些年,每每被他那張臉嚇醒。你就搞個縮小版的來嚇人家。
這件糗事一直到幾十年後李意歡成為糰子的股肱大臣了,都還是他洗不清的黑料。那會兒,今天嚇到人的樂樂也是名震天下的冷麵大將軍了,有什麼分歧時他就會看著李意歡鄙視的冷笑。子承父業當了國師的小棋兒長得光風霽月的,但不妨礙他也在一旁看熱鬧。糰子就在上頭袖手旁觀、幸災樂禍。而那個時候,顧琰和蕭允早就出海遊歷,不知道跑到哪個大洲、哪個大洋邊去了。他們每年要過年才會回來。一直到後來玩兒累了才收心。
李意歡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顧琰看了有些不忍,柔聲道:「經歷過當年的事兒,歡歡你還成長成一個陽光少年,這已經殊為難得了。方才也是一時恍神,不用往心裡去。你們幾個,都不準笑了。」
幾個孩子這才漸漸收聲,李夫人看看兒子,「太子妃,臣婦改日再來向您請安吧。」
「好!」
李意歡跟著母親躬身告退出去。
看人走遠了,糰子走到顧琰跟前,仰頭問道:「娘,他怎麼會被樂樂嚇到啊?」
「就和你現在看到老鷹還是會下意識的害怕一樣的。他五歲的時候出門撞見樂樂的爹封街殺山賊。當時娘也在的,樂樂的爹就橫劍當街站著,劍上還在滴血。然後當時老百姓都嚇著了,四下奔竄。比那天老鷹捉小雞的時候人可多多了。他和大人被擠散,然後被撞倒在地,差點讓人踩死。你們可以想一想那會兒再看到樂樂的爹殺人,該是多害怕啊!後來他也長做噩夢,都是被樂樂的爹的樣子嚇醒。方才大概陡然看見樂樂,一下子記憶會籠,才會跑到娘身後躲起來的。」
樂樂道:「那當時是舅奶奶救了他?」
顧琰摸摸他的頭,「嗯,樂樂真聰明。說實在的,你爹那會兒是挺嚇人的。」
樂樂得意的道:「現在也是哦,那些西陵人一聽到我爹來了,都聞風散膽!」
「是,像你爹那樣的寶刀就是要用在鎮西軍中最合適!」
承曦往下都沒有見過樂樂的爹,只知道是大姑姑的兒子而已。糰子撓撓頭,大表哥很嚇人么?他不記得了,他反正沒有被嚇到過。
顧琰又對糰子幾人道:「當時娘在顧家的處境有些艱難,但是李夫人母子三不五時就給娘送些東西來。這樣顧家人便有所顧忌。這是情分!你們幾個以後見了面不準拿這件事來笑話人家。」
「哦,知道了。」糰子心道,他不笑就是了。不過樂樂或者小師叔要笑他就管不著了。
當天顧琰打包了很多東西讓樂樂順路給秦菀捎去,她都好久沒有見過這個好友了。至於方子墨等人,她就不方便了。一個李意歡阿允都會忌諱,方大哥那也是他心頭的一根刺呢。
晚上顧琰埋怨蕭允,他理直氣壯的道:「這不是跟你們師徒學的么?這是幫他練膽呢。他虛歲十四,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別一味拿他當孩子看待。這樣下去,朝臣要說閑話的。」
顧琰白他一眼,他什麼時候在意朝臣的看法了。再說她光明長大的召見,還有那麼多人在場,有什麼閑話可以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