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 心結
蕭允冷哼了一聲,顯然心氣不順。
顧琰摸摸鼻子,「你去看過老爺子了?」
「我還沒進門去呢,就讓我有事說事,沒事滾出去。找媳婦兒出門左轉!」
顧琰差點笑出來,這些天每天一個兒子輪值進宮來侍疾,老爺子早不耐煩了。每每讓劉方出面把人打發走,兒子在外頭苦苦哀求不肯走他便讓糰子再出來打發人。當然這苦苦哀求也是必須的過場,老子病著當兒子的怎麼好來點個卯就走呢。哪怕只是去隔壁的宮殿候著。
糰子也是因此才有了那麼多次官方發言『爺爺好著呢,伯伯回去吧』的機會。蕭允是每天都要過來這邊看看的,皇帝如今也嫌他煩了。只是沒想到今天正好她也在紫檀精舍明暉這邊,老爺子還戲謔地加上了一句『找媳婦兒出門左轉』。看來剛洗涮了她心情不錯嘛。
嘿,如今外頭都在傳言老爺子病中脾氣愈發的不好了,一個兒子都不待見,只待見太子世子。至於他老人家的病情,虛虛實實的沒個準話。不過在封建時代,最高領導人的健康狀況原本就是最高機密。虛虛實實讓人摸不清楚才是正常的呢。
看蕭允臉色不大好,顧琰沒敢笑,只能憋著。回到東宮,他依然臉色不好。整個東宮的人都噤若寒蟬,就連球球都乖了許多,一點不鬧騰,哥倆極難得的做了一回安靜的小美男。
等用過晚飯,蕭允去了小書房。承曦湊過來小聲問道:「娘,爹今天,怎麼了?」
顧琰見球球還有屋裡伺候的人都豎起了耳朵,笑道:「朝堂上有麻煩事兒。」
承曦『哦』一聲,「那我帶弟弟們,下去玩。娘去陪爹!」
球球朝紫檀精舍的方向指了指,意思他們要去看爺爺和大哥。
顧琰道:「晚飯前不是才看過回來么?」
球球的手不放下,執意要去。
顧琰揮揮手,「去吧去吧。」合著是看老爹黑著臉,打量惹不起躲得起啊。反正老爺子不耐煩誰都不會不耐煩三個小孫子與乖孫女兒。你們就去歪纏他吧。
三姐弟得到允許,朝她揮揮手便閃人了。
等他們沒影了,齊娘子小心翼翼的開口,「太子妃,太子是因為晉王的事煩惱么?」
顧琰點點頭,算是吧。不就是一句『哪哪都好』,至於不爽了這麼久么。看齊娘子一臉的擔憂,顧琰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實在是某人這兩年已經很少這樣七情上面了。也不算七情上面,只是板著臉沒有笑容,和他往常回到東宮的表現迥異,這就把兒女都嚇得找爺爺去了。把得力的下屬也嚇得以為出了天大的事兒忍不住開口。
扣兒用托盤端了一盞茶上來,顧琰端起來打算喝。
扣兒忙道:「太子妃,是給太子的。您不是飯後不喝茶的么?」
顧琰嫌棄飯後喝茶不養生,所以這個習慣她的確是從來都沒有,不過蕭允有。她把茶擱回去,然後瞪一眼扣兒,「你是越來越會取巧了。合著你的差使還要本太子妃替你做啊?」
扣兒躬身道:「奴婢方才聽太子妃答應小郡主去陪太子,這才準備跟著您一道過去。」太子的臉板著,她一個人過去會害怕嘛。萬一出了差錯,肯定動輒得咎啊。
顧琰又瞪她一眼,這才站了起來,「跟上。」
齊娘子瞅著扣兒端著托盤跟在顧琰身後往小書房去,覺著怕不是朝堂上的事兒。既然如此,就不必太過擔心了。有太子妃親自去安撫,太子殿下最晚明早就會滿面春風地恢復正常了。
到了小書房門口,顧琰道:「阿允,我進來了。」
沒等裡頭應聲,她就邁步進去了。等扣兒上了茶退下,蕭允放下手裡的案卷瞥她一眼,「有事兒?」
顧琰坐在桌案旁道:「你回來之後板著個臉,把孩子們都嚇到紫檀精捨去了。承曦臨走還叮囑我來陪你。」
蕭允聽她說自己把孩子們都嚇跑了,愕然挑眉:「我板著臉么?」
顧琰點頭,「是啊,可嚇人了。一點笑容沒有,吃飯的時候都一直在散發冷氣。你沒留意到球球今兒特別的安靜啊?平日里看他們膽大妄為在你頭上扎小辮,倒沒想到還是你才能把他們鎮住呢。」
聽她說到自己打瞌睡被倆小兒子扎了兩根小辮的事兒,蕭允又瞪她一眼。回想一下方才吃飯,飯桌上是難得的安靜。別看球球話都說不圓乎,還挺愛說。尤其是父母都在的時候。至於他,自然還是為那句『哪哪都好』在堵心。他不知不覺就從小道觀的事兒想起,樁樁件件。似乎從開始到現在,某人在她心中那就是萬般都好。到如今了還事事處處都在為那人著想。
顧琰道:「阿允,我說他好其實是在發好人卡呢。」
蕭允看她一眼,眼中意味分明,編,繼續編,看你還能編出什麼說辭來糊弄我。
「我說他好,是因為我對他沒要求嘛。他就是個外人。總之,我當初不肯為了他妥協的種種,到你這裡統統都妥協了。我對方大哥背信棄義,我過著自己壓根不想過的日子,這不都是為了你么。就是如今我多了幾句嘴,也都是為你。你不愛聽,我以後不摻和了。」顧琰說著說著,眼眶便有些泛紅了。
蕭允瞠目道:「合著這次又是我不對啊?」
「是啊,你亂吃飛醋是信不過我。你還把孩子們都嚇著了。」顧琰指控道。
蕭允嘟囔,「反正每次到最後都是我的錯。」
「你明知道我對你才是山無棱、天地合,還每次都要自己找不痛快。」
看顧琰一副唱念做打預備來全套的做派,蕭允撇撇嘴,「拉倒吧,還山無棱、天地合呢。我要是起了一絲外心,你肯定收拾包包跟你師傅跑得影子都看不到。」頓了一下又道:「難得講句好聽的,都不誠心。」
顧琰拍拍蕭允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阿允,咱倆果然是鑽一個被窩的。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了。」
蕭允鳳眼上挑,「如果當年,他也了解你,並且依了你,是不是就沒我什麼事兒了?」
顧琰搖頭,「我遇上他的時候,他和晉王妃正新婚燕爾。我才不會去當小三呢。」『小三』這個詞兒,她說得極其鄙夷。這些年蕭允也不是頭回聽了,大致能了解其意。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鄙夷。
「那如果沒有晉王妃呢?」
「你幹嘛非要問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啊?」顧琰看自己插科打諢半天,他還是揪著不放,也有些提不起精神了。可蕭允還是盯著她不放,這實在是他心底最大的疙瘩。今天聽到她說晉王哪哪都好,實在是不想再任這個疙瘩在心頭糾結了。
「晉王當初最想要的事這座江山。他不像你,有皇帝寵著護著,他要做成事少不得拉攏朝中掌實權的大臣。聯姻是最便捷的路子,他不會放棄。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是我要的良人。我當初對他,也壓根沒到那麼深的地步。我對你,便做不到說走就走,從此再不回頭。而你,認定了我,就不再旁顧。在情愛上,其實也是性格決定命運。這些話我今天說了,以後都不會再說。你如果還是耿耿於懷,那就自己得內傷去吧。」
蕭允還是盯著她,「你也覺得,我有今日都是老頭子偏疼的緣故?」
顧琰笑了一聲,「別逗了!你家老頭子攢了幾十年的家當,又不是為了找個紈絝兒子來敗家的。他肯定是通盤考慮過認定你是最合適的即位人選。在這一點上,他先是皇、再是父。他不會看錯你!而你要證明這一點,這輩子怕是都得殫精竭慮了。天朝地域遼闊,物產富饒,四國虎視眈眈。尤其那西陵王野心勃勃,又成了咱們的生死仇敵。如今一面派人進京和談,一面估計又想在晉王那裡使壞。你有的忙咯!所以殿下,你真的不要把功夫浪費在吃飛醋上。走吧,咱們慢慢走過去去接孩子們。」
蕭允順著顧琰的力道被拉了起來,「反正今天也問了,索性一併問了省得我憋在心頭得內傷。」
顧琰詫異回頭,「還有誰,方大哥?我跟他是知音,其實還沒到男女之情上。」
「不是他。」蕭允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問了出來,「如果國師他不是你嫡親表叔,是你表哥,你對他……」
顧琰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好半晌才道:「殿下,臣妾沒有那麼重口啊!我雖然很少叫『師傅』,成天明暉過來明暉過去的,可是我知不知道他是親表叔,都是拿他當長輩看的好吧。我攤上那麼一個渣爹,師傅就是老天爺給我的最大補償。他一開始什麼形象,你沒見過啊?」
蕭允想了下在小道觀見到的那個又老又憊懶的道士,那是不太可能啊。都問到這兒了,他索性就一咕嚕全問了,「我明明長得不比三哥差,和你年紀也更接近。你那會兒怎麼就看我不上?」
顧琰心道,你心結還真不少呢。
「我從小遭遇那麼些事兒,心智比較成熟。你那會兒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屁孩兒,我怎麼心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