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9.第1669章 二十、不請自來(七)
梅亭居,如此熱鬧了半個晚上,到了子時的時候,就已經都安靜下來了,日本國的藝妓和八大胡同的姐兒不同,從來都不留客的,甚至可以這麼說,藝妓是正宗的賣藝不賣身,從不做什麼皮肉生意,所以在四九城裡頭,倒也是一股別樣的清流,大傢伙山珍海味吃膩歪了,倒是來這裡享用清粥小菜一番,倒是別有風味,既然是不留客的,自然也就沒有繼續鬧下去的理由,到了子時這裡就已經盡數散了。
一盞油燈放在地上點著,發出昏黃的燈光,掩映的室內十分的昏暗,原本雪白的牆壁變得灰黃色,一位穿著暗紫色長袍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拿著一把桃木梳子正在不急不慢的梳頭,長發披地她也不在意,左手抓著一把頭髮,放在梳妝鏡前,慢慢的用木梳子梳著,她似乎在等著一個人。
夜半時分,這樣的一個女子,還是一個在昏暗之中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子,做著一件奇怪的事情,是一件十分驚悚的事兒。
她不急不慢的梳著,抓起了一把頭髮,梳了一會,又換了一把頭髮,如此換到了第四把頭髮的時候,她所要等的人終於到了。
不一會,她的背後就響起了敲門聲,門被打開了,她也一直沒有回頭,只是繼續梳著頭,水銀的梳妝鏡子裡面出現了一張完美無瑕的精緻面孔,這張面孔上帶著十分恭敬的表情,這位進來的女子,對著梳頭髮的女子低頭說到,「柳生小姐,中國人已經都走了。」
梳頭髮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就是剛才一歌一舞艷驚四方的柳生櫻子,她似乎對於進來這位美子小姐說的內容十分的不感興趣,依然是慢慢梳著頭,美子顯然是知道柳生櫻子的脾氣,頓了頓,就繼續說了下去,「中國人們的交談記錄,已經全部整理好了,等柳生小姐審閱之後,就可以發出去。」
柳生櫻子繼續梳著頭髮,她半低著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突然之間,櫻子開口了,「張佩倫有沒有起疑心?」
她的聲音還是和剛才一樣,十分的低沉,但是這種低沉,不是那種苦啞的感覺,而是十分悅耳的女低音,聽到了柳生櫻子的問題,美子鞠躬,「哈伊,因為柳生小姐的計謀,他以為我們是不懂世事的藝妓,連外面已經發生確定的消息都不清楚,所以他認為他沒有泄露機密,所以,完全沒有問題。」
柳生櫻子繼續梳著頭髮,雖然沒看清楚她的表情,但很容易感覺到她輕笑了一聲,「沒有泄露機密,是的,這沒錯,所以我們要慢慢來。」
「是,那個載漪一直在糾纏我們,還好是張佩倫給打發了。」
「載漪,只是一個廢物,」柳生櫻子冷酷的說道,「只是皇室的成員而已,按照他的程度,在日本國內早就被開除皇室了,腐朽的清國,還把這些人留在皇室內,實在是太可笑了,不用去理會他,但是也不能得罪他,只要他繼續來這裡,我們才能繼續的在北京城做好發展,我們需要一個愚蠢的人為我們遮風擋雨,張佩倫,他的能力還不夠,如果你們真的擋不住,我當然可以出去見他。」柳生櫻子似乎對於自己有關的一起都十分的不關心,「無非就是被狗咬了一口的感覺吧!」
美子連忙說道,「請柳生小姐不用擔心這個,我們是可以應付過去的,這一位郡王閣下,他的妻子是皇太后的侄女,他不敢隨便動手動腳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我們需要快速打通的是清國軍事部門的情報,北洋水師新購買的軍艦是去長崎上油漆的,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可他們在朝鮮的舉動是什麼,安排是什麼,這需要我們快速的去查清楚這些事情,還有中國人在德國的外交舉動,他們想要在那裡做什麼,他們的行為對於大日本帝國,有沒有損害的地方,我們有沒有可能獲得更好的利益,這都是我們必須要加快節奏,必須要獲取的內容,這也是梅機關把我們放在北京的原因,如果,」柳生櫻子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美子在裡面聽出了一些不一樣意味,「我們還無法得到一些可靠的情報,那麼我的存在,」她繼續梳著頭髮,「你們的存在,都是沒必要的。」
「哈伊!」美子的心砰砰砰的直跳,這話絕不是沒有威脅力的恐嚇,她是十分清楚柳生櫻子的決絕和殺伐的。「我們一定會全力而為!」
柳生櫻子把木梳放下,放在了梳妝台上,她看著自己在鏡子中的身影,「張佩倫這個人,在兵部擔任著重要的職位,而且根據情報分析,接下去主管朝鮮事務的北洋總督李鴻章大人,是最賞識張佩倫的,李鴻章在北洋的舉動會直接影響到大日本帝國在東北亞,在朝鮮的利益,我們必須要拿下這個人,通過他來影響李鴻章,來影響直隸總督的政策,所以,張佩倫雖然不是最位高權重的,但他是我們現在最大的目標,對付張佩倫,美子,我們必須要不惜任何代價,」柳生櫻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明白嗎?美子,我們不需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如果我們的身體,對國家有任何貢獻的話,獻祭出去,」櫻子明亮的雙眼越發的明亮了起來,她的紅唇如血,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意,「這是一件十分榮耀的事情。」
「接下去我們當然還要繼續拓展其他的業務,但是,張佩倫是我們的重點,我們必須要拉住他,美子,你就專門負責他吧,等到我們掌握了張佩倫,」柳生櫻子重新撿起了梳子,繼續重新梳頭起來,「那麼我們在清國的任務就完成了一半。」
「中國人也有自己的情報機構,所以,美子,我們千萬不能輕舉妄動,」柳生櫻子冷漠的說道,「所有的資料都不能泄露出去,沒有必要的時候不要傳遞消息,如果任何人壞了大事,那我會親自擔任他的介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