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暗襲
這是一支衣衫襤褸的兵馬,人數只有不到三萬人,便是旗幟也是敞露著一個個被箭矢所穿透的裂洞,數萬兵馬紛紛步行,曾經享譽十三州的鐵騎卻全部化作了步卒。
張遼是圍繞在龐統邊上的將領之一,只是,這個容貌俊朗的將領卻一臉塵土,與他昔日的風流倜儻形成了極為有力的對比。
郭淮郭准霸雲亦在行軍的隊伍中,而這一軍隊的最高決策者卻躺在擔架上。
雒城城外,龐統確實生生飲了一箭,故而受傷極重。
那一箭夾雜在流矢中,足有數千支,龐統躲過了連他都數不清熟練的箭矢,卻在最後關頭被張任射了一箭。
張任是何人物?那是可以與趙雲張綉比肩的狠角色,歷史上因為其死忠於劉璋,號稱賢臣不事二主,最終慷慨就死,若非如此,他的名氣絲毫不會比那些頂尖武將差上分毫。
張任屏氣凝神的一箭,射在了龐統的心臟位置,沒入其內,離人體最脆弱的心臟只有一毫米的距離。
這還是龐統身穿內甲關鍵時刻為他卸去了最大程度的殺機,沒有袁尚贈送的那一套內甲,七天前,龐統也早已斃命。
如今在叢林中穿行,行軍條件極差,有一頓沒有頓,更重要的是,瘋狂地行軍,其惡劣的環境,對龐統的生命也是一種極大的威脅。
「總參,休息一下吧?」
張遼眸子里流淌出不忍之色,躺在擔架上的龐統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嘴唇乾癟,本有些醜陋的容貌,因為多日來未曾清洗,更像是一個奔走生死之間的惡鬼。
只是,包括張遼在內的數萬將士沒有一個人敢嘲笑他鄙視他,只因為這個讀書人,在雒城受伏后率領他們著他們緩緩地撤離戰場,並且為了暗襲成都,甚至連都自身性命都已經不管不顧,那種可怕的犧牲精神與身上散發的韌性,任誰都是十分的佩服。
出征前的五萬將士,一路披荊斬棘,其戰績雖沒有馬超所部耀眼,卻也不是沒有任何功績,馬家軍需要靠著益州之戰作為晉身和融入虎狼烈軍的投名狀,這點龐統看得很清楚,故而,益州一戰,他們甘願當綠葉,包括這出征的五萬虎狼烈軍亦是心中明了,所以大軍在龐統的指揮下,一直都是穩打穩紮,一路攻克十幾個城池,從未傷亡超過千人,而在雒城城外,卻一舉被張任所伏,戰亡近兩萬,這可算得上人入蜀以來,最為慘痛的一次戰役。
說是龐統大意也好,說是張任熟悉地形為人狡詐也罷,這一戰,不管是虎狼烈軍還是龐統本人都已經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也正是因為如此,龐統才急需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來宣達他們的存在,便是綠葉,也是要打出精彩。
改走隱秘小道,數萬兵馬化整為零,戰馬全部藏於深山中,為了順利潛伏入成都,龐統甚至連命都可以不管不顧。
隨軍醫官姓鄭,乃是號稱北地神醫的淳于瑛高徒,醫術自然也是不差,只是,此刻的他卻愁眉苦臉,一臉哀愁地看著臉色蒼白卻硬撐著的龐統,心中一股火在燃燒,龐統的堅持讓他極為被動,作為一名醫官,他首先考慮的是患者的情況,而不是一場戰役的結果,正如現在龐統急欲帶著麾下將士殺向成都逼降劉璋,而鄭養神則單純了許多,在他看來,現在的龐統並不適合如此高強度的行軍,若是再咬著牙硬撐下去,便是打下了成都,龐統也來不及喝彩,其生命也要走到盡頭,這是一個富有濟世救人之心的大夫所不能接受的。
張遼的提議,亦是郭淮郭准霸雲等將領所希望的,鄭養神連忙露出感激之色,再這麼下去,將士倒是撐得住,而他這個主將呢?已經奄奄一息靠著一股氣撐著,於心而言,這些將領豈能不愧疚。
「不行」
龐統吃力地擺了擺手,眸子略有些晦暗,卻還是強硬道:「再忍一忍,以本參的估計,最多不過半日便可逼近成都,已經在叢林中穿行了三天,不能放棄,必須一鼓作氣殺向成都。」
「可是…」
張遼左側,年紀最小的郭淮有些不落忍,見龐統心臟處的紗布時不時的溢出血液,眼眶有些發紅道:「您的身體撐不住啊,便是打下了成都又如何?若是主公在此,也會要求您原地修養,成都再高,也高不過您在將士們心目中崇高的地位…」
「你們不用多說了。」
龐統用手拍了拍擔架,憔悴的神色,卻顯露出一股毅然決然的固執,這一箭射中了他的心窩,卻沒有將他的信念給射穿,即便是病倒在榻無法如常人般健步如飛,但是他的固執還是支撐著他往前而去。
「走」
龐統一聲怒喝,儘管他的情況已經極為嚴峻,卻還是讓張遼郭准郭准霸雲等人身子一震,便是新投的王平等將領皆是面露敬畏之色,毫無疑問,第一次領軍出征,龐統卻已經用他的行動讓這群素來只信服強者的將領們為之折服。
張遼郭准等人無奈,只能吩咐幾組輪流抬擔架的將士將速度稍稍放慢下來,過於顛簸,對龐統的身體有著不可恢復的硬傷,一路上數萬將士沉默寡言,時不時地抽出腰間懸挂的戰刀與利劍,隨手斬斷荊棘,在龐統的執意要求下,殺向成都。
成都內劉璋還在猶豫,畢竟這麼大一片基業,說讓給別人就讓給別人,心中肯定會不甘,況且,在某種程度上,他確實也被鄭度所打動,不管如何,這都是他那亡父以命換回來的基業,若是在他手中喪失,日後他劉璋下了陰曹地府如何與老父交代?
也正是因為如此,劉璋才遲遲沒有按張松譙周和法正給他的建議般起草降書送到長安,鄭度的那一鬧,雖然讓他心中頗為不喜,但是張任與冷苞等人取得的勝利卻讓他看到了鄭度之策的可行性,昨日法正張松等人一走,劉璋便一直在沉思,甚至連一些劉焉死後漸漸淡出權利中樞的老功臣也被他請進了府內,有人勸降,有人態度強硬地主戰,儘管多數人都主張硬戰,但是劉璋的性子,卻註定了難以短時間內有所決斷,就在他尚且猶豫不決之際,府外忽然為之震動,尚且有些後知後覺的劉璋還沒反應過來,十幾個文武便匆匆地湧入了府內。
不請自來的人包括張松譙周與來敏董允費觀許靖等人,黃權與龐羲果然在第二天便離開了成都,故而來者多是文官一系,益州軍方一系則多是在綿竹與雒城一帶設防,余者不是未受重用便是不在成都城內,故而才給了法正有機可趁。
「怎麼回事?」
劉璋有些詫異地看著難得沒有他的召喚卻結伴而來的十幾個下屬,心中卻有些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點劉璋心中還是有數的。
「主公,不好了,敵軍來襲,已經在城外列好戰陣。」第一個哀嚎出聲的正是張松,從他的神情來看,確實不似偽,想來也是極為的驚訝。
「什麼」
劉璋的身子一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張松,怒聲道:「不是說馬超所部尚且還在綿竹么?怎麼這麼快就殺到城外了,張任與冷苞所部呢?難道一點察覺都沒有?」
「不是馬超所部」
與劉璋有著姻親關係的費觀接下劉璋的話茬,苦笑道:「是龐統所部,那支雒城之外被張任所伏擊的敵軍。」
劉璋身子再次一震,差點癱瘓在地,眼下成都城內雖然也有兵馬,卻只有一萬多的劉家嫡系奔雲軍可堪大用,余者都是蝦兵蟹將,完全無法給劉璋一絲的安全感。
而最讓他驚駭的是,明明在雒城之外被張任所伏擊的龐統所部,為何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跑到了成都之外,這才是劉璋真正感到恐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