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虎落平陽
「師傅,我能自己走,柴火還是我來背吧!哪有讓大將軍背柴火的道理。」華安說著便要下馬。
「閉嘴,這麼快就不聽師傅的話了,」韓潛扶起正要下馬的華安大聲斥道:「你身上的傷口已經結了很厚的痂,不出兩日便可褪去,若是蹭破了傷口還要重新結痂,那樣便還要多耗費幾日才能痊癒,早一天痊癒便可早一日練功,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可是讓師傅牽馬背柴,做徒弟的卻騎著高頭大馬,這心裡總有些過意不去。」
「有什麼過意不去的,只要你好好學武,將來必定有大出息,到時候也能給老子長長臉。」韓潛瞪著華安爆起了粗口。
華安無奈,只好規規矩矩的騎在馬上不再多言,對於只在驢背上呆過的他來說,騎在馬上的感覺那真是只能用一個「爽」字來表達。
看著山路兩邊鬱鬱蔥蔥的樹木,華安幻想著如果有一支軍隊從這裡經過,自己作為統軍將領只要在兩邊的山上設下埋伏,敵軍便插翅難逃,到時候軍功、賞賜、名氣、美人一個都不會少。
「哈哈哈」想到興起處華安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臭小子,你笑什麼呢?」看著華安一臉的陶醉表情,韓潛皺著眉斥道。
華安一怔,立刻從幻想中清醒過來,定了定神解釋道:「徒兒在想此處山高路險,正是設伏的好地方。」
「臭小子,還沒當將軍就想著指揮打仗的事了。」韓潛在華安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一下,看著身後綿延幾十里的山路說道:「這條路是有名的「小丹楊道」的確是設伏的好地方,只是此路偏僻,知道的人不多,朝廷也就沒在此處設防。」
「若是敵人恰好由此路進軍,京城豈不危險。」華安不禁擔憂了起來。
「話是沒錯,但我大晉的主要敵人是北方的胡人,主力大軍也都布置在江淮二線,若是讓胡人渡過大江打到此處了,失去江淮屏障,我泱泱大晉國亡國也就不遠了,再者此路如此偏僻險峻,胡人如何能得知,即便胡人得知此路也勢必擔憂山中有埋伏而不敢穿越。」
華安一聽,仔細的環顧四周,周圍山上的樹木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個傲然挺立的士兵,山林中隱隱有一股肅穆的殺氣,謹慎的統兵大將是不會隨意冒險進入如此險地的。
但若是遇到膽大的將領,只要率軍穿過這小丹楊道,便可直接兵臨城下,失去蔣山這個天然的屏障,京城便再也無險可守,況且敵軍突然出現,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守軍淬不及防之下城池便很難守住。
此時韓潛也是眉頭緊鎖,他擔憂的不是胡人,胡人不習水戰,很難打過長江。但眼前的華安擔憂的也不無道理,若是朝廷內部不和,惹得州郡鎮將起兵造反,叛軍若從此路進軍,京城便危險了。
正所謂禍起蕭牆,幾年前的王敦之亂便是最好的證明。
看著山路兩邊陡峭的山峰,韓潛輕嘆一聲,久久不語。
京城東城門外,進進出出的行人車馬絡繹不絕,不時的有一些世家大族的下人在城門口翹首四處張望,距城門還有百步,幾個穿著不一的下人便小跑著向華安他們靠了過來。
「柴火怎麼賣啊!」
「我出五文錢」
「我出兩倍」
「找茬是吧!老子是齊王府的,你敢跟我搶。」
「老子是趙王府的,難道怕你啊!今天這柴火我要定了」
幾個王府的下人說著捲起了袖子,瞪眼齜牙做出一副廝打的架勢。
「一捆柴居然可以賣到十文錢」華安不禁大吃一驚,以前在殷家亭的時候,一文錢可以輕易買到兩三捆柴火,而且樵夫還經常為賣不出柴火而苦惱,此時居然有人願出十文錢買這麼小小的一捆柴火,價格居然翻了二三十倍。
這也難怪,這麼大的京城人口至少也有幾十萬,不論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都要吃飯,而吃飯總要燒柴火。
平民百姓或許可以出城自己砍些,但王公貴族、客棧酒家的老闆如何能拉下這張臉,雇傭專門的下人出城砍柴也要付給工錢,一樣的花錢還是直接從樵夫手裡買柴比較方便。
想到這裡,華安頓時眼前一亮,既然京城柴火如此稀缺,以後每天多砍幾捆,賣掉一捆可得十文錢,一年便能積攢三千六百五十文,若是賣掉兩捆,一年便可得七千三百文,雖然不是很多,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可以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小小的改善一下生活質量。
「不賣,讓開」韓潛瞪眼一喝,打亂了華安的財富夢想,幾個爭吵的王府下人猛地一怔,不禁退後了幾步,嘴裡嘟囔著「一個砍柴的樵夫,橫什麼。」
華安側身一看,韓潛滿臉憤怒,一臉殺氣的瞪著眼前的幾個人,不知是討厭這幾個囂張的下人,還是被人當成樵夫覺得沒面子,又或者想到朝廷大事一時心情不好,總之師傅現在很生氣。
而那幾個要買柴的下人,他們雖然先前很囂張,嘴裡也還嘟嘟囔囔的,但目光卻是躲躲閃閃,顯然眼前這個他們眼中的「樵夫」看上去太強壯了,他們自知自己不是對手,搖頭晃腦緩緩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華安騎在馬上從他們身邊通過,轉過身來隨意瞟了一眼,卻見這幾個狗奴才齜牙咧嘴,一臉鄙夷的看著自己的師傅,嘴裡還「呸」的輕啐了了一口,不禁怒從心起,對著幾個下人吼道:「我師傅是當朝的平北大將軍,你們幾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錯把英雄當樵夫,還敢放肆。」
此刻華安他們與幾個狗奴才相距在五步之內,華安此言一出,韓潛隨即腳步一頓,幾個狗奴才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雙手抱拳,彎腰作揖,嘴裡極盡諂媚的阿諛道:「小的見過大將軍,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韓潛並不回頭,牽著馬走過護城河,身後一個頭髮斑白的讀書人看著韓潛的背影,嘴角一抹冷笑,酸言酸語道:「大將軍,大將軍都不再前方打仗,跑到山裡來砍柴,難怪我泱泱大晉國卻打不過小小的胡人,哎!將軍當樵夫,樵夫扮將軍,咱大晉國真是無望嘍。」
幾個狗奴才一聽,不禁連聲叫好,瞟了一眼已經走了很遠的韓潛,高聲附和道:「先生真是好眼光,咱大晉國儘是些,『背柴大將軍』『牽馬大將軍』國無良將,連背柴的樵夫都能當大將軍了。」
此言一出,路過的行人都笑著對華安他們指指點點,身後不時傳來一片調侃之聲。讀書人更是蹙眉嘆氣,連連搖頭做出一副憂國憂民的姿態。
華安頓感大囧,本想為師傅出口氣,卻讓師傅受了更大的氣,內心憤怒難平。不禁怒道:「這個瘋老頭,一看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上了戰場一定嚇得尿褲子,裝什麼憂國憂民。」
此時,韓潛眉頭微蹙,看著前方一言不發,剛才的那位酸秀才的話深深的刺痛了他,國無良將,說的是一點也不錯,「八王之亂」折損了太多的精兵猛將,自此以後,大晉國便人才凋敝鮮有名將。
祖狄將軍duli支撐大晉的半壁河山,自祖狄將軍仙逝以後,大晉國便再無一人能堪稱名將。
雖然自己多年來研習兵法,勤練士卒,但和當年的祖狄將軍比起來差的何止一大截,北伐軍也失去了往日的風采,士卒銳減至不足五萬。
若是朝廷下詔北伐,僅憑北伐軍之力能收復中原嗎?既然勝負難料,那麼自己執意要北伐又是對的嗎?萬一失敗該當如何,韓潛頓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司徒府大門外,四個看門的下人看著背柴牽馬的韓潛正準備驅趕,突然一個眼尖的下人認出了韓潛,忙笑著走過來,笑著說道:「這不是韓大將軍嗎?聽值夜班的人說,昨天二公子為了等將軍回來,竟多次跑到門外等候,夜深宵禁之後,見將軍久久不會來,這才回房休息,韓將軍為何背著柴火呢?還有這位小公子是……」
「昨日有事耽擱了,不想卻讓二公子擔心了,」韓潛將柴火取下,從馬上抱下華安,笑著說道:「這是我大晉國未來的大將軍。」
韓潛說完,牽著華安的手從司徒府的大門昂然而入,華安邁過大門的門檻,回頭看了幾個下人一眼,嘴角掠過一絲笑意。
前天剛來司徒府的時候,這幾個狗奴才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像趕牲口一樣驅逐自己一家三口,此時卻是點頭賠笑,張口閉口的叫起了小公子,被尊敬的感覺真是好啊!難怪人人都想出人頭地有一番作為。
此時,華安正得意洋洋,但司徒府後院的針娘卻是淚如雨下,要說華安徹夜未歸,對於別人來說,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縱使被狼吃了也掀不起什麼大的波瀾。
但對於親生母親的針娘來說,華安就是她的心頭肉,是她生命的全部,見兒子一夜未歸,針娘在院子里焦急的等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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