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再次上船

【111】 再次上船

這一說就說了幾個時辰。

等到文初告辭離開,已是暮色沉沉,月上中天。

看著她一襲白袍,在婢子的引路下出了黃府,黃老爺子再無法將之當成個十五六的年輕人。他良久注視著那道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摩挲這拐杖長長一嘆,「老了……不服老是不行了……」

一側黃大人從偏廳出來,之前的話他都聽在耳,此刻既驚又慌,「父親,莫不是真要……」

老爺子一擺手,「康兒是你外甥,又何嘗不是老夫外孫,只是這黃家裡頭,數百口人,你親兄弟姐妹有,你親外甥侄子有,難不成都跟著陪葬?」

「可是……」

「不必再說了,若她真能如約保下康兒一命,老夫也算對得起阿寧在天之靈了。」

阿寧,是已逝的黃夫人閨名,也是趙康的母親。

黃大人長嘆一聲,不說話了。

聽黃老爺子又道:「且看吧,她若真能回來,這執金吾也便坐不長了。內閣之中,必有她之一席!到時候,你備了禮親自去楚府走一趟,之前的糾葛,便算一筆勾銷了。」

黃大人訥訥應是,對前半句倒是半點兒不生疑,那楚問半年不到連著立下多少大功,皇帝一直壓著未升,恐怕也存了這個意思。只想著他一把年紀要備了禮去道歉,面子上掛不住道:「就算咱們不使絆子,老六也收斂不動,只江州那邊兒的地方勢力,就夠她喝一壺的,回來談何容易。」

黃老爺子也不知聽見沒聽見,起了身,拄著拐杖,佝僂著走了。

只那口中念念有詞著嘆息著什麼,黃大人只勉強聽得了四個字——宰輔大才。

翌日一早。

草原使節離開洛陽,執金吾隨同保護,文初自也隨行當中。

前頭已封了夫人的烏蘭得赦出了宮,和呼延跋低聲說著什麼,大鴻臚彭大人帶著一眾鴻臚寺的官員候在一旁,文初則對向二等人囑咐著著一行的相關事宜,眉目之間,有少許的委頓之色——她昨夜只睡了兩個時辰。

離了黃府之後,她趁夜又走了一趟向府,一是辭行,二是提了華眉之事,三呢,則是找向洵取經了。雖說雲中比不得江州繁華而富庶,這裡頭到底也有著共通之處,向洵在雲中外派三年,做下的政績樁樁件件漂亮非凡,這裡頭自有他的本事在。

向洵也沒私藏,從初入雲中開始講起,細細說了裡頭該注意的諸事,聊的兩人都打起了哈欠,一看時辰,竟是到了子時。文初這才告辭離開,向洵親自送出府來,不知怎麼的,竟又在門口吹著冷風聊個沒完。

等到文初幾乎是遊魂兒一樣地飄回了楚府,剛一進門,卻碰見了等了她整晚的趙萱。

這大公主半點兒沒跟她見外,拉著她手就進了小樓,口口聲聲為了跟弟妹抵足長談睡足了一白天,天知道文初已經困的睡眼惺忪,活生生讓她扯著聊了趙闕一整夜。

到了現在,還滿腦子都是趙闕趙闕趙闕趙闕,「記得了?若有突髮狀況,立即傳信給我,便是我不在,也有趙闕和伶秀收了消息回稟。」

向二傻眼地瞪著他,「大人你說誰?」

反應過來的文初低咒一聲,「啪」的一拍腦門,「晉叔,這次我帶著晉叔和伶秀,你們每七日傳一條消息,晉叔會回給我的。」

「是,大人你就放心吧,咱們這只是掩人耳目,陪著走一遭就是,出不了大事兒!」這會兒向二還不知道,這一路危險重重遠沒有他想的簡單,他只大喇喇擺著手全不當一回事兒,「倒是大人您可千萬悠著點兒,千萬別玩兒砸了!」

文初打個哈欠,淚眼迷濛地笑了笑,「放心,你家大人要是玩兒砸了,一定把江州也砸一砸。」

向二和明三朱銳齊刷刷打了個激靈,已經可以預見江州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兒,絕對會因為這個人的到來,而「砸」下一大批。

幾人又是一陣說說笑笑,那邊兒烏蘭緩緩行了過來,「楚大人,多日不見,風采依舊。」

文初收了笑,點頭道:「娘娘亦然。」

烏蘭在宮中尚不足半月,此刻已是頗有幾分娘娘的架勢了,那般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鑽營的味道,讓文初深深嘆了一聲,皇宮果真是吃人的地方。這半個月來她雖未見她,卻知道烏蘭的日子不好過,和榮妃明爭暗鬥,頗是熱鬧。

「全是託了楚大人的福,本宮便預祝大人此去順風,早日還朝。」說著將髮絲捋到耳後,咯咯一笑,湊近了文初壓了聲道:「你可一定要回來,本宮這裡的賬,還等著跟你算呢。」

文初退後一步,笑著拱手道:「多謝娘娘。」

四目一對,烏蘭嬌笑著上了轎,「回宮。」

一刻鐘后,浩浩蕩蕩的使節隊伍,終離洛陽,走上了返程之路。

而文初,也在這時候戴上了紗帽,獨身一人,上了碼頭。

……

江水滔滔,客船疾行。

頭一日的船上總是熱鬧的,將要遠行的雀躍充斥在每個人的心頭,讓甲板上一派說說笑笑的熱絡氣氛。文初就在這熱絡中獨坐一角,吹著河風,攏著斗篷,打著哈欠……

「公子若累了先去歇息一會兒不好?」伶秀站在一旁,看她明明已睜不開了眼,卻愣是不去睡,不由好笑。文初淚眼朦朧地搖搖頭,「人之本性,剛到船上,我也興奮著呢。」

伶秀掩著嘴笑,和晉叔對視一眼,都是同樣的意思——別看公子在外人面前又是淡定又是老練,實際真似個孩子一般。

若這話讓文初聽著,肯定得哭笑不得,真算起來,她可是足足活了二十六個年頭了。不過若論起眼界來,比起這兩位又是欠了幾分,伶秀出自江州伶家,莫看身份低,但跟了趙闕后時常出行在外。

晉叔更不用說了,一介江湖人,獨來獨往,四處漂泊,整個南朝都走遍了。

「咦,公子,她們來了。」

文初側目看去,甲板門口,兩個女子姐妹花一樣走出來,可不正是那一對雙胎姐妹?

昨日救了人後,晉叔便將人送去了趙闕的府上,讓那易容師傅給兩人面目少許改動了一下,一個成熟潑辣,一個細緻婉約,這會兒誰人瞧著了,都絕不會再將她們看作雙胎了。

兩姐妹甲板上一掃,儘是瞧到了這邊,快步行了過來,話剛張口,已是哽咽,「公子大恩大德,我姐妹結草銜環不足以報!」

砰的一聲,兩人一齊跪下。

這動靜自是驚動了不少人,紛紛朝這邊看來。文初笑著將她們拉起,「你們遭難也有我的緣故,牢中一遇,更是緣分。莫說這些了,起來吧。」

兩女起了身,笑著擦去了眼淚,「能和公子有這樣的緣分,是我們前世修來的福氣。」

文初看向說話的更成熟的這個,「你是姐姐?」

「是,我叫方梅。」姐姐剛回了,妹妹也抿嘴一笑道:「公子,我是方蘭。」

「以後有什麼打算?」

「公子,您不收下我們么?」妹妹方蘭急急道了這句,看著文初一臉的愕然,立即意識到這話有歧義,耳根子頓時紅了個徹底,「公子誤會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文初搖頭一笑,也明白過來,「說實話,這件事我只順手為之,在不危及到我的前提下,救下兩條無辜人命,僅此而已。至於你們,後面如何,便由你們自己規劃,是就此前去江州,隱姓埋名,還是別的什麼,只要不回去故地暴露身份,一切都可,無需跟著我為奴為婢。」

這一席話不由將兩女說怔了,她們前半輩子想的是如何保命,後來易了容后,意識到這一生都無法以真面目示人了,雖是遺憾,卻也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兒巨石。

接下來以為的,定是會隨了恩人為婢,一輩子盡心侍候,以作報答。可是沒想到,文初根本沒要她們的意思,兩姐妹你看我我看你,一時恍惚,不知該怎麼選擇。

文初便道:「不急,到江州還有一月時間,你們慢慢想,」這一趟從洛陽到江州,也是從司州到益州,中間尚要穿過荊州的西北部,足足跨越了三個州府的距離,更莫說三州所轄的郡縣無數,實在是一段漫長的旅程,「若想做點小生意,本錢我也借給你們,待以後有了銀子,再還我便是。」

這倒不是文初小氣,只無親無故,她出手救人已是大恩,無需再攬下這兩女的一生。

兩女也是明白,且知道這銀子有借有還,心裡更是歡喜知道這位極人臣的楚大人分毫沒瞧不起她們的意思,不由眼圈又紅了道:「是,多謝大人。」

這一段插曲便這麼過去,兩女千恩萬謝回了艙房,文初接著在甲板上吹著小風,自在非常。

她本以為這只是小事,中間停靠的地方不少,看中了哪裡她們臨時下船就是。卻不想,還不等她們下去,便有新的船客一輪一輪上了船來。

船行方過十日,抵達漢中,這對姐妹的美貌就給她引來了一樁不大不小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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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門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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