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十
在安成旭的心目中,汪紫月就像是一首詩,一首字裡行間都蘊藏著耐人尋味的辭藻的詩;在安成旭的心目中,汪紫月就像是一幅畫,一副朦朦朧朧看不清卻又美不勝收的畫;在安成旭的心目中,汪紫月就像是一首歌,一首時而舒緩優美,時而熱情奔放的歌。
可是,自從上次與她一起參加宴會後,他就再沒見過她。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夜晚啊!他倆一起唱著曾經唱過的歌,一起回憶曾經度過的美好時光,香樟樹下的往事似帶著桂花香氣的風吹進了他的心田。與她在一起的時光,總有說不完的快樂,訴不盡的情懷!可是,從第二天開始,他就不停的給她打電話,裡邊的應答都是同一句話:「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以為她是因為累了,所以關機怕打擾,可是,一連三天下來,他的心徹底絕望了:她是故意將自己隱藏起來,宴會那天一定發生了什麼讓她傷心的事,那事一定和趙明有關!
趙明剛來到辦公室,就囑咐創意部監督裝修公司嚴格按圖冊對酒店進行內部裝修,而且堅決不許偷工減料,並且要在一個月內全部完成。為了不影響其他客人入住,他們將按照逐層裝修的方案進行,先從最高的樓層開始,這一層是專為新婚夫婦準備的,只見各種紅色、粉色的塗料、壁紙堆滿了樓道,夢圓路過這一層時小心翼翼的,生怕踩到些什麼,滿目的紅色讓她不由的想起自己結婚時的情景,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是要到位於頂樓的總經理辦公室的,她本可以直接坐電梯上去的,可坐到這一層時忽然猶豫了:我該和他說些什麼?好像說什麼都不太妥當,那就直截了當的把禮物還給他,就說她只用一種牌子的化妝品,謝謝他的好意。(www.pnxs.com平南文學網)這時一個工人扛著一大捆壁紙向她走來,她急忙往旁邊一躲,卻踩在了一個丟棄的油漆桶上,「哎呦!」夢圓痛苦地呻吟著,「你怎麼了?沒事吧?」那位工人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問道。
「沒事,你去忙吧,是我自己不小心。」夢圓的腳崴了,她想,完了,腳腕這麼疼,一定走不成路了!不過還好,沒把手裡的化妝品摔碎,幸虧她用手及時托住牆,但手腕卻因為用力過猛給裂傷了。
「這裡正在施工不安全,你還是趕快離開吧!」那位工人一定有什麼急事,拿起放下的東西就走了。
夢圓扶著牆一瘸一拐的來到電梯口,但糟糕的是電梯怎麼按都不亮,難道是壞了?沒辦法,她只好選擇走步梯。但每走一步就會從腳踝處傳來一陣疼痛,但她仍強忍著,一步一步的,一瘸一拐的挪到頂樓。
這時她第一次來到這裡,比較起樓下的熱鬧,這裡顯得十分冷清,偌大的一層樓只有一個辦公室,而且是用透明的玻璃圍起來的。夢圓一眼就看見了趙明,他正坐在那張巨大的白色辦公桌前工作。她有些手足無措,還是回去吧,下次再來。正這麼想的時候,身後傳來張惠的聲音,「何小姐,是你嗎?你來這兒有什麼事嗎?」夢圓回頭一看,張慧正疑惑不解的看著她,「哦,沒什麼事,我是來還這個的。」說著她將那天張慧交給她的禮物拿出來,「麻煩你幫我還給趙總,我看他挺忙的就不打擾了。」張慧冷笑一聲說:「要還你自己還,我可不想當你的擋箭牌。」夢圓急了,正想上前追她,誰知腳下一陣鑽心的疼痛,「啊!」的一聲便倒在了地上。「你怎麼了?」張慧急忙俯下身子,發現她表情十分的痛苦,就在這時,趙明不知什麼時候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快速來到夢圓的身邊,急切地詢問:「傷到哪裡了?」夢圓強忍住淚,指著扭傷的腳說:「這裡。剛才上樓時不小心把腳扭傷了,我是來還您這個的,沒有別的意思,您可千萬不要生氣!」夢圓看著他眉頭緊鎖悶悶不樂的樣子急忙說道。
「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一點都不懂得保護自己,總是讓自己受傷!」趙明責怪道。頓時,一股暖流流進夢圓的胸膛,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他面前變得軟弱起來。
突然,趙明將她攔腰抱起,夢圓和張慧都驚奇的睜大了眼睛,只見趙明抱著她大踏步的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沙發上,回過頭對張慧說:「趕快給趙大夫打電話,讓他馬上到我辦公室來,就說有人扭傷了腳,讓他準備些葯。」
「不用了!」夢圓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內疚,「我不要大夫,我只是來還化妝品的,等等我就走。」
「你最好給我乖乖的躺著,再要敢多說一句話……」趙明望著她那雙幽深的眸子,不禁心頭一軟,「你要把我折磨死嗎?你存心看我痛苦的,是嗎?」
夢圓的頭腦一片空白,她低下頭,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朝相反的方向發展下去,而且還像演電視似的讓人驚心動魄。
「站著幹什麼?還不快去!」趙明無法向夢圓發火,朝張慧喊道。
「好的,我馬上就去打電話。」原來,只要有何夢圓的出現,所有的女人在他的眼裡都會變得分文不值。張慧含著淚水走了出去。
趙明在屋裡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接著點著一根煙,正準備抽,卻又想到會嗆到她,於是又把煙掐滅,最後他終於坐到辦公桌前,然後用一雙快要燒著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夢圓。(www.pnxs.com平南文學網)夢圓蜷縮在沙發上,此時她多麼想有個地洞鑽進去可以讓她馬上消失。接著她又自責起來:自己怎麼就那麼不小心,走個路還會把腳扭傷。主要原因是因為要面對他心裡感到恐慌,所以才會分心。哎,早知道就不還那該死的化妝品了!
趙明望著她的黑髮如瀑布似的披瀉下來,整個身子因為蜷縮在一起顯得又瘦又小,讓人不由的心疼。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她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黃浦江邊,一雙眼睛充滿憂傷,水色與暮色與她融為一體,好似一幅美麗的山水畫。她渾身散發著詩意的美,吸引著他貧瘠的雙眼,滋潤著他荒蕪的心田。此時,她就在他身邊,可他卻始終沒有勇氣接近她。這幾天,他的心裡一直想著她,可卻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制止他去找她。他忽然明白,那壓力來自他內心的恐懼:她太完美了,柔得像水,輕的似紗,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傷害到她,破壞了那份天然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可顯然,他已經傷害到了她。員工間的流言蜚語一定刺痛了她的心,否則她怎麼會慌慌張張的來找他?而且還扭傷了腳。她經歷過什麼?為什麼對一切事情都能用超出常人的忍耐力去承受?她的腳一定很疼,可她卻一身不吭,沒有一點女人的嬌氣。像她這麼漂亮的女人,應該早就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美麗的外表去贏得別人的同情和好感,而她卻那麼的謙卑,像要把自己隱藏起來似的。
他不由自主的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輕輕的問道:「很疼嗎?」夢圓一驚,抬起頭來看著他,臉一下子就紅了,「不疼,一點都不疼。」望著她驚慌的雙眼,他頓時生氣了,「今後我送給你的東西不許還,聽到了嗎?」「可是……」夢圓結結巴巴的說到,「可是……我只用一種牌子的化妝品。」「這是你絞盡腦汁編的理由吧!你是在拒絕我對你的關心嗎?那麼我奉勸你,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止!」
「你見過離群的孤雁嗎?」夢圓望著他,用一種傷感失落的語氣說,「當大雁一起從北方飛往南方過冬時,一隻大雁因為違反紀律而被驅逐出去,它必須自己飛到南方去,否則就得凍死或餓死在路上。」
「我不想聽這些,我要你接受我,而不是拒絕!你懂嗎?」他聲嘶力竭的喊道。「我就是那隻違反紀律的大雁,我已經被驅逐出去一次了,現在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一片棲息之地,難道你還要我再被驅逐出境嗎?」她用乞求的眼神看著他,他濃密的眉毛擰成一團,竟牽動了她那顆冰凍了許久的心。「這是我的境地,由我說了算,沒有我的命令,誰敢把你趕走?」
就在這時,趙大夫在張慧的帶領下來到了這間透明的辦公室。張慧早就看見蹲在地上的趙明,他看上去那麼溫順,與平日里的霸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同時也讓她更加明白,這個新來的女人已經俘虜了他那顆驕傲的心,這麼久以來,她悄悄的喜歡著他,喜歡他對她時而讚賞,時而依賴,她一直以為「近水樓台先得月」,可惜不是,那輪圓月照亮的不是離他最近的哪顆星,而是位於遠方的北極星。調整了一下情緒,她敲了敲辦公室的門,然後又擺出一張笑臉,說:「趙大夫,您請進。」趙大夫提著醫藥箱來到夢圓身邊,看了看她更加消瘦蒼白的臉,笑著說:「又是你,你的氣色看起來更差了,一定沒聽我的話好好吃飯吧。看看,連走路都沒有力氣了,讓我看看你的腳。」夢圓紅著一張臉,輕輕咬著下嘴唇不敢多說一句話。「還好,沒扭傷韌帶,抹點治跌打損傷的藥水就行,不過,這幾天不要到處亂跑,也不可以久站,否則的話加重了病情就不好恢復了。」
送走了大夫,趙明囑咐張慧去找韓麗給夢圓請一個禮拜的假,然後,走到她身邊用命令的語氣說道:「從現在開始,你最好乖乖的卧床休息,而且要在一周之內吃的胖一些,聽到了嗎?」夢圓睜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點點頭,等待著他的發落。「現在你最好閉上你那雙該死的眼睛,它弄得我心煩意亂,馬上就要發瘋了!」夢圓急忙閉上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讓他生氣。突然,她冰冷的唇印上了他火熱的吻,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傻傻的任由他的舌撬開她的牙在她口腔中遊走,一股熟悉的煙草味向她傳來,她彷彿看見郭磊那雙充血的眼,胸中頓時湧起一團怒火,使盡渾身的力氣想要推開他,但那結實的肌肉如鋼鐵一般,紋絲不動,情急之下她合攏牙齒咬住了他的舌頭,那麼用力,可他卻不掙扎,任由她發泄,她心軟了,鬆開牙齒,嘴裡傳來一股血腥味,「你這個瘋子!傻子!」她快要急哭了,他卻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用沙啞的聲音堅定的說:「何夢圓,你聽著,這輩子,我再也不會讓你獨自做一隻孤雁了,我要保護你,守護你,一生一世,聽到了嗎?不許再拒絕我,我就是你的天,你的地。」熱淚湧出了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她暫時得到了一絲安慰,她累了,多麼想在這片繁華的島嶼上棲息下來,可是,她知道的目的地不在這裡,不在……
張慧望著緊緊擁抱著的兩個人,流下了酸楚的眼淚,未來又變得迷茫起來……她獨自走出這座空曠的頂樓,感到這裡已經不再屬於她了,她也不再屬於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