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一群人眾星捧月般擁著玉連城漸漸走遠,消失在迴廊轉角處。彷彿太陽突然間一陰,整個世界都黯淡了光彩。阮若弱悵然若失地立在原地,如雕塑般半響動也不動。這也是驚艷之後的正常反應。
「三妹妹,三妹妹。」有人在耳畔喚她。
好似大夢初醒般,阮若弱猛然回神。「大哥,你嚇我一跳。」
「青天白日的,我不過喚你一聲,怎麼就嚇你一跳了。」阮若龍似笑非笑,一面問道,一面打量著阮若弱。看著一雙意亂情迷的眼眸;一張因極速奔跑而粉艷緋緋的臉,還有那猶自拎高的裙裾;裙裾下一雙裸著的玉足,足踝晶瑩,沾著幾莖青草;他不由自主的暗嘆一口氣。
這……阮若弱一時窘迫說不出話來,粉臉越發緋艷。阮若龍看了她半響,把笑意一收,正色道:「三妹妹,不要說我做大哥的不提醒你。有些人有些事,想來無益,不如不想。」
冷不丁地聽上他這麼一句,阮若弱愣了愣,旋即才明白過來,這是當哥哥的,不點明的道破妹妹一片芳心。他以為阮若弱還是從前的那顆痴心,所以好意提醒。殊不知,此阮若弱已非彼阮若弱。
沒錯,玉連城是個能教人一見傾心的人物,也能讓重新認識他的阮若弱為之目眩神移。但是,一切僅止於此。今時今日的阮若弱,骨子裡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蘇珊。那是一個以理性著稱的時代,都市人做任何事,哪怕感性如愛情,亦會理智如商戰般,去研究判斷投入情感的多與寡、值與不值。戀愛就如同一筆買賣,誰都希望投入成本低於利益收穫,否則就是不划算。如果愛上玉連城這樣的男子,那註定是一筆血本無歸的蝕本生意。你這端已思無窮,他那端卻還意未通。你這端已泥足深陷,他那端還無知無覺。千縷情絲萬縷愛,都只能是一片痴心付水流。
可以想像得到,在玉連城的愛情沙場上,是何等「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局面。他手下的「敗軍之將」只怕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人,阮若弱才不打算再去湊數呢。如此美男子,就當是那個綉著百烏朝鳳的荷包,欣賞欣賞也就是了,摻和進去就免談。
阮若弱於是含笑對阮若龍說道:「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一些不可能的人與事,又何苦多想呢。再說了,就算有可能,齊大非偶,也未必是良緣。」
阮若龍不意他這個妹妹居然會說出這麼清醒的話來,不由地劍眉一揚,目露訝異。「三妹妹,哥哥我倒要刮目相看你了。怎麼跟以前相比,倒像換了個人似的。心思這般玲瓏剔透,一點就通起來。」
本來就是換了個人嘛,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阮若弱不回答,只是抿著嘴笑。那頭杏兒遠遠跑過來了,邊跑邊揚著手裡一雙繡花鞋,「小姐,小姐,你的鞋還沒穿呢。」原來她追出一段路,才發現她家小姐居然光著腳。這一驚非同小可,立馬倒回去拿鞋,怪道這麼久不見人追上來。
「大哥,我過去了。」朝阮若龍揮揮手,阮若弱迎著杏兒奔過去,腳步翩然輕快似鳥兒拍翼。彷彿不認識般,阮若龍看著她的背影出了半天神。
主僕二人,穿花拂柳地在園子里慢慢地走。杏兒邊走邊問:「怎麼樣,小姐,你看到表少爺了嗎?」
「看到了,果然名不虛傳。」阮若弱心服口服。長安城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不是浪得虛名的。
「那當然,表少爺在長安城,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美男子。」杏兒說得一付與有榮焉的模樣。
阮若弱深信不疑。那般人物風華,藏也藏不住,掩也掩不了,走到哪裡都惹人注目。曝光率一高,知名度自然也就高了。
「小姐,那個小王爺,一定比不上表少爺吧?」杏兒念念不忘將這兩個人拿出來相提並論。
阮若弱想了一想,才答道:「若論美貌,李略倒是稍遜一籌。但論神韻,這兩個人其實一般無異。都是天然一派迥異於常人的風華光采。處於人群間,卓卓然如鶴之於雞群。一目了然的卓爾不群。」
杏兒似懂非懂,「小姐,你的意思是他們差不多嘍。」
「是呀,差不多。」阮若弱大力點頭道:「如果說玉連城是軒軒然如朝霞舉,那李略就是皎皎然如明月升。其實他們留給我最深刻的印象,倒不是如何的容貌俊美。而是在他們的身上,都不約而同的有著一種名貴的氣息與光采,超越了尋常所謂的美貌或漂亮。」
頓一頓,看著杏兒依然不甚明白的模樣,又解釋道:「就是說,他們身上有著一種特別的氣質,讓人過目難忘。」
「可是小姐,什麼叫氣質呀?」杏兒這一問,問的阮若弱長嘆。「唉,這要如何跟你說清楚呢。算了算了,我還是回去抄《女誡》去吧。」
是呀!要如何向古代一個不識字的小丫頭講解「氣質」一詞呢?那是一種內在的人格魅力,一種良好的精神風貌,相揉並濟後於無形間的散發。是一種自然而然流露的吸引力。好似湛湛明月光,能流到千百人的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