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多重性格

我如願進入省實驗中學。田毅和達達沒考上，雖然他們的父母使盡渾身解數，找關係加了很多「軟分」，最終還是沒能擠進來。

憑良心講，他們要是真進來了，對考試入學的孩子們很不公平，可反過來說，這個世界何時有過公平呢？

我們班有幾位爺比他倆低了將近一百分，其中一個叫史平的，那絕對是個流氓胚子，上課光睡覺，什麼都不學，下課瞎胡鬧，什麼都敢幹，同學相處沒幾天，就被送外號「屎瓶子」，可見其名聲之臭，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效率，才幾天功夫就能把自己的名聲搞這麼臭，也挺牛的，牛兒子必有牛爹，他爹開著一輛掛白牌的車。

我有時經常擔憂未來，就這社會風氣，將來本事再大也沒法跟家裡關係硬的屎瓶子們競爭啊，也許唯一的辦法就是跟他們搞好關係，狼狽為奸，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呢？反正前途是以後的事情，將來可以不光明，但現在不能不樂觀，一想這些，就特別理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境。

我考學沒讓爸爸操心找關係，也沒讓他拿錢交什麼捐款，因為我的成績過了那個「被捐款」的分數線，這點讓爸爸說起來就笑得合不攏嘴。

鄰居們誇我又聰明又漂亮，我也沾沾自喜，談戀愛沒耽誤中考，還是不錯滴，對自己應該滿意。

開學后一段時間，新同學彼此一面之交，考來的孩子都帶著股傲勁兒，誰也不肯主動，所以下課後就去找其他班的初中同學聊天，排遣一下緊張的學習和生疏的環境帶來的不適應，這種不適應與小升初完全不同，那時大多數同學都相識，不是考進去的。

田毅總是到學校門口來等我放學，可我沒時間跟他在路上浪費時間，實驗中學的作業題跟考試題似的，很難，看著不多，做起來費時間費腦筋，每天晚上都是很晚才完成。所以為了節約時間，我跟田毅同行就像競走，彷彿腳底生風，他想在路上親熱毫無機會，雖然他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可我沒辦法，我不想把時間耽誤在路上。

就這麼黑臉快行了幾天，田毅不耐煩了，而我對他也有點厭煩了，他跟我在一起似乎總是被青春期的荷爾蒙控制，可兩人在一起不能只有原始本能吧，談戀愛更不應該全是這些內容，我對他有點兒排斥了，甚至連敷衍了事都不想。

終於有一天，他把憋在肚子里很久的話說出來了，問：「你是不是又愛上別人了？」

我瞬間厭煩狂增，狠狠地說了兩個字：「胡扯！」

結果不歡而散。

回到家我就把剛才的不快忘掉了，卻對作業開始發愁，實驗中學緊張的學習生活要三年呢，這才剛剛開始就這樣，以後還能活么？初中那樣閑散的學習時光難道就一去不復返了？寒窗苦的時候到了？

爸爸肯定在外面養了一個女人，今天早晨我發現他泡在洗衣機里的襯衣領口上有口紅印，媽媽是從來不抹口紅的，我順手把那個部位搓洗了一下洗乾淨了，要是讓媽媽看到，又是一場大戰。

媽媽說過，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看也是，比如田毅，除了想從我這裡得到安慰和快感，什麼時候關心過我？難道只要女人服侍男人，男人卻不必關心女人？

今天試了媽媽給我買的新褲子和襯衣，與穿著寬鬆的校服相比，感覺自己的臀部曲線太明顯，我問媽媽，你閨女的臀部是不是太大了？

她笑說，屁股大了能生養，先天條件好，將來不計劃生育了，你能比別人生更多的孩子。

我開了一句玩笑：「好，多生，爭取讓我的每個孩子都有不同的爸爸，嘿嘿。」

媽媽一聽頓時變了臉，怒斥：「胡說八道！」

她態度突變我能理解，從她心裡對我這句話的吃驚程度也可以想象，這些年以來，我在親戚朋友眼裡，一直是個聽話懂事漂亮的小淑女，就像媽媽胸前的一枚小勳章，她也一直以我為傲，所以我今天冒出這麼一句，肯定把她嚇著了，由此可見她的心目中我還是以前那個從不惹大人生氣的乖孩子，可惜她現在太不了解我了，如今的中學生是個啥情況？我在同學中又是個啥情況？對我內心的了解，她幾乎像盲人摸象，殊不知我跟同學說起黃段子毫不含糊，同學都笑我是「偽淑女」、「小色女」，說看似老實巴交性格溫順，其實一肚子盜娼觀念，每次聽她們這麼說，我都會發自內心的笑，很開心的笑，就像感覺到一種被誇獎的滿足。

應該說，她們形容的很貼切，我的性格中存在著很多尖銳對立的東西，有著極強的兩重性，比如我偶爾想過將來嫁一個好男人，但同時還想，如果不偷情，不給老公戴綠帽子，一輩子吊在一個樹上，不是太虧了？

我還想過，將來也許能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養上一大群孩子，但又想，如果我在家裡賢惠相夫教子，老公出去花天酒地，不是太冤了？他在家裡照顧孩子，我出去花天酒地還差不多，可這樣的老公除非是個窩囊廢，否則怎麼會容忍老婆出去給他操辦綠帽子？哪個女人願意嫁給窩囊廢呢？於是我幻想，將來嫁個優秀的人，他必須允許我有充分的自由才行。

這想法，這感覺，就像體內有兩個人，不斷的交替控制我，控制我的言語，控制我的思維，都說女人是雙重性格，我覺得自己是多重性格，不是個正常人，心理不正常。

這些想法，從不敢跟爸媽講，其實講了也白搭，他們不可能真正理解我，更談不上幫助我，尤其從最近他們對我的管教方法上看，對自己女兒的理解和認識還停留在十年前，與現實的偏差越來越大了。

也許有一天，我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有悖人之常情的大事之後，大吃一驚的他們才會意識到曾經犯下了多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