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你好!大不列顛

七十四、你好!大不列顛

我們像夸父逐日一樣追著太陽飛,把原來工作一天就下山休息的太陽攆得沒處躲沒處藏,始終在我們前方晃著,嘻嘻,哪裡逃!

吃過兩頓飯,我們已經飛行了七八個小時,儘管舷窗外仍是朗朗白晝,祖國此刻已過黃昏時分,生物鐘是無法欺騙的,連續幾天的睡眠不足虧待了瞌睡蟲,此刻它蟲相畢露,不分青紅皂白連拉帶拽的就把我拖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嘈雜的聲音,紛亂的光影,莫名變化的線條和圖形,充斥夢中的都是些奇奇怪怪回憶不起來的東西。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身邊的老江何時幫我調直了座椅靠背,飛機著陸滑行時的抖動令我朦朦朧朧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降落了?

刺蝟說,對,已經降落在法蘭西的大地上啦,快看,這就是英雄拿破崙的故鄉。

我睡眼惺忪的向窗外望去,哦,夢醒時分是巴黎,刺蝟真有雅興,還扯上了拿破崙。

戴高樂機場跑道旁的空地和遠處的農田從小小的舷窗外閃過,與北京機場的景象差不多,但時過境遷,這裡的確是實實在在的巴黎。

巴黎,這世界的浪漫之都,今天僅僅扮演了我們旅行轉機的場地角色,但可能會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點,我突然想,這會不會是真正浪漫生活的開始?爸爸和媽媽以及東方遠在天邊,除了他們,今後沒有人能約束我,想到這兒,霎時有了一种放任自流的衝動和興奮,哈,我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情了。

此刻巴黎是下午兩點,和熙的陽光照耀下,戴高樂機場氣勢恢宏雄偉,我們依次排著隊在廊橋上等候法國警察的檢查。

法國警察都帶著槍,我懷疑是否有必要,從飛機上下來的人連個裁紙刀都不允許帶,警察的槍能用上?也許是因為在國內輕易看不到警察佩槍,踏上法國土地首先看見的是暴力工具,反而讓我有了不安全感。

警察手裡拿著類似修表匠常用的微型放大鏡,仔細的鑒別每人護照的真偽,甄別持假護照的偷渡者,下飛機的乘客有秩序的通過,有的被放行,有的不知什麼原因被扣留了護照,難道發現了偷渡者?可被扣護照者在通道里等候的不是三兩個人,這一架飛機上會有那麼多偷渡客?

輪到了我們這些學生,警察看了之後二話不說,也統統扣留了護照!

憑什麼呀?難道我們的簽證是假的?學校外辦被騙了?可身後的老江也沒能倖免,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笑嘻嘻的。

任我們怎麼問,法國人也不說理由,只是不住地說:momentplease(稍侯)。老江勸我什麼也別問,等一會兒就沒事兒了。

等到乘客全部下了飛機,警察才把被扣留護照的旅客帶到一間小房子里依次詢問。

我第一個被叫到名字,警察核對了護照上的照片,然後問,student?(學生?)

我老老實實的回答:yes,iam(是的,我是。)

警察把護照還給我:ok,thankyou(可以了,謝謝。)

我接過護照,環視前後左右,差點氣炸了肺,她姥姥的!這裡被扣護照的竟全是華人面孔!

最終法國警察沒把其中任何人怎麼樣,也沒給出任何解釋,只是問了每個人的身份或前往目的地的原因,就放行讓我們進入候機大廳。

在候機大廳坐下后,我還憤憤不平,這分明是刁難啊,為什麼華人都被扣留,那些白臉、黑臉和紅臉的卻被放行?這是公然歧視華人,第一次到法國就給我這印象,什麼破法蘭西,我要抗議!

老江說,還抗議?誰理你?我早習慣了,誰讓中國偷渡客多呢?而且中國人老實,要是其他國家的公民被刁難,總有媒體要當作新聞報道,我們被刁難了多少年,都成舊聞了,也沒見有誰報道,我就不信被刁難的中國人都是平民百姓,很多人一看在國內就是有頭有臉兒的人物兒,他們平時在國內牛皮哄哄橫衝直撞多狂啊,在國內航線上蠻橫霸道,怎麼出國都老實的變成了貓?回國后都變成了啞巴?

刺蝟說,我敢肯定,這些出國就變成軟骨頭的主兒保證大多數是貪官,不是有人總結么,貪官特徵是,在國外是軟骨頭,在百姓面前是硬骨頭,在女人面前是賤骨頭,在上司面前沒骨頭,總之,外強中乾。

我們正聊著,一個巡邏的高**國警察牽著一條個頭極大的警犬向這邊兒走來,那狗東西不斷的東一鼻子西一聞的嗅著旅客的旅行包,個頭巨大像個小牛犢子,令人恐懼,老江見我緊張的樣子,安慰說,小江別怕,那是緝毒犬,不咬人。

兩小時后,我們與老江分手,他飛義大利,我們登上了飛往英國蘇堡的航班,最後的航程開始了,即將就讀的蘇愛大學就在蘇堡城內。

分手時老江悄悄問,小江,有個問題還沒搞清楚呢,你究竟是狼還是羊?

我反問,你說呢?你是什麼?

他說,我感覺你是個狼,人小鬼大,在你面前,我算個羊。

我笑了,那好,如果下次有機會再見面,就泡羊,把色羊拿下,色狼就要有色狼的本色。

從巴黎到蘇堡飛行耗時不多,與第一階段的飛行根本無法比,不到兩個小時就落地了。

當我在蘇堡機場懶洋洋地走出飛機時,感慨萬分,我們歷時十多個小時,轉戰讓人憋屈的法蘭西,最後終於降落到大英帝國的本土,十九世紀,英國人帶著鴉片從海上去了中國,今天,我們帶著學費從空中來到英國,感覺橫豎都是中國人吃虧了,人家要麼就向我們出口鴉片,要麼就向我們出口教育,一百多年過去了,怎麼我們還是只有掏錢的份兒?看人家小日本兒,當初沒什麼可出口的,不還往南洋出口女人?

這次旅行使我對國家這個概念有了實實在在的理解和認識,對今後人生的影響是巨大和深遠的,我發現從巴黎被刁難那一刻起,我愛國了,愛國對於我來說不再是一個空洞的口號,一個辭彙,而是發自內心的想法,是表達內心想法的衝動,更是把想法變成現實的願望。

英國人的紳士風度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受到的禮遇與在法國的遭遇相比有天壤之別。我聽說英國也有很多華人偷渡,可為什麼英國人能對我們彬彬有禮呢?從思維方式上看,英國要比法國成熟許多,至少英國人不像法國人那樣以偏概全。

晚飯前,我們抵達安身之處,住進了學校安排好的兩個homestay,就是可以給留學生短期提供食宿的普通英國家庭。

我、刺蝟、少爺、蔡鳳和一個叫畢滸的男生住在一家,三個女生住一間卧室,他們倆住一間。

我困極了,迷迷糊糊地把一切都安頓好,本想睡一覺,可晚餐時間到了,餓著肚子睡覺更難受,就吃點兒再說吧。

晚飯是標準的英國家庭西餐,難吃,房東是個單身媽媽,她說英國人也喜歡吃中餐,可在英國吃中餐很貴,所以她羨慕中國人,能天天吃著世界人民都喜愛的中餐。

沒精打采地熬過了晚飯,我開始給爸媽和東方報平安,此刻國內已過子夜,以往此時他們已經睡了,但今天肯定都在等著我的消息,應該是這樣。

我要通了東方的電話,聽到了他那熟悉的「喂,你好」,從聲音上判斷,他沒睡,我長話短說:親愛的,我到啦。

他說,那好,放心了,快休息吧。

這傢伙肯定說話不方便,估計老婆就在旁邊,我只好說了聲再見,掛斷了。

我又往家裡打電話,媽媽接的,開口便問,是苗苗么?到了么?順利么?

我說,是我,到了,一切順利,放心吧。

媽媽說那好,國際長途太貴,沒什麼事情就不要多說了。

說完哐當一聲,掛了,真乾脆。

放下電話,我突然意識到,爸爸媽媽和東方,現在對於我來說已經僅僅是個概念了,不再是實實在在的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親人和愛人。

我開始思考,當一個實實在在的人變成了一個抽象的概念之後,是不是就成了生命中的一個象徵符號?對這些概念和符號來講,我有哪些責任和義務?

思考了半天,最終也沒想明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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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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