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孟老!」江朝戈扶住他的身體,急切道:「孟老,我們說好的,你快走吧,別管我了!」
孟升捂住血流如注的肩膀,掌心泛起紅光,血流被控制住了,「跟你沒關係,他不會放過我的。」
沈言隨冷道:「怪不得你退步了很多,你居然修習了魂導士的功法?你好歹也是四級魂兵使,居然半途而廢,難道就為了長壽?簡直是可笑。」
江朝戈注意到孟升的肩膀開始流出一絲黑血,他怒道:「有毒?」
「肥遺本就是劇毒……」孟升臉上的血色褪了個乾淨,他推開江朝戈,再次朝沈言隨攻去,出劍的同時,兕再次憑空出現,利角刺向沈言隨的身體。
隔著數十米遠的鷹極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在沈言隨身前出現,利爪抓住了兕的角,兩隻異獸轟然相撞。
孟升長劍一挑,峰尖貼著沈言隨的胸口劃過,沈言隨躍至半空,鷹極爪發出寒涼的白光,帶著陰毒之氣襲來,如有靈性般朝孟升的胸口抓去。
江朝戈舉刀去擋,可還沒靠近沈言隨,就被一股戾氣狠狠撞飛了出去,沒有了魂力護身,他居然連靠近天級魂兵器都做不到!這一擊彷彿重拳襲胸,撞得他五臟六腑撕心裂肺地疼,炙玄刀也脫手而出,掉在了地上,頓時如天外隕石墜落,地動山搖,地面都被砸出了一個大坑!
孟升腳步不穩,跌倒在地,鷹極爪襲來,他連滾數圈,被飛爪又劃下了一片背肉,他魂力不濟,只得再次收回了兕。
沈言隨和鷹極同時朝孟升撲去。
江朝戈瞠目欲裂,吐掉嘴裡的血,一把抓起了炙玄刀,使盡渾身之力,狠狠擲出!
炙玄刀一旦脫離他的手,就重逾千斤萬斤,江朝戈不知道當初炙玄刀是怎麼被運到天鰲城的,他只知道他之所以還活著,就是因為他是唯一能拿得動的!
沈言隨飛爪正襲向孟升的咽喉,此時看那刀朝鷹極擲去,不得已收住了攻勢,想將鷹極召回。
可為時已晚,鷹極體型過大,速度再快也無法完全閃開,炙玄刀毫不留情地砸在了鷹極身上,鷹極發出了凄厲地叫聲,修長的蛇身被攔腰斬成了兩半!
鷹極受傷,沈言隨的魂力消耗如流水傾覆,他趕緊將鷹極收回魂器內修養,同時飛爪朝江朝戈襲來。
那可是高等級魂兵使配上天級魂兵器,江朝戈根本躲不開,只能眼睜睜看著猙獰的飛爪就要抓掉他的血肉。
孟升翻身而起,破魂劍擲出,在鷹極爪就要抓到江朝戈的時候堪堪將其打開。
江朝戈被鷹極爪釋放的衝擊力再次震倒在地,他內臟絞痛、雙腿虛軟,他原本覺得自己身強體健,以一擋十不成問題,結果到了這個世界,他本就微弱的魂力消耗沒了,就跟在戰場上裸-奔一樣脆弱,這種無力感讓他充滿了怨憤和不甘,他想要強大的力量!力量!
孟升想去拿劍,鷹極爪隨後而至,鎖鏈一下子纏住了孟升的胳膊,將孟升拖倒在地,孟升肩窩處的傷口再次開裂,鮮血把他的灰袍都染透了。沈言隨一腳踩在孟升胸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告訴我其他的異界人在哪裡,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孟升面容蒼白,眸中一片灰敗之色,「他們在北方,你有膽子去找嗎。」
江朝戈從地上爬了起來,咬牙道:「姓沈的,放了他,我跟你走。」
沈言隨冷笑,「你難道不知道,他一直在利用你?他之所以幫你,跟我們的目的一樣,就是為了天級魂兵器,他是不會看著天級魂兵器落入你這樣一個魂力微弱的人手裡的,等他找到另外一個和這把刀魂識契合的人,你就沒有價值了。」
江朝戈眯起眼睛,「少跟我廢話別的,我跟你走,你放他一條生路,否則你就自己把炙玄刀抬回去。」就算孟升真的利用他,畢竟也曾救過他,對初來乍到的他伸出援手,教了他很多東西,讓他不至於孤立無助,而是能快速地適應這個世界,而且他相信,孟升也許對他有企圖,但是沒有歹意,無論如何,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孟升死。
沈言隨沉聲道:「你不相信?那你自己問問他,為什麼不讓你和那刀結契,結契之後,你的修行速度會大增,恐怕連這點,他也沒告訴你吧。」
江朝戈握了握拳頭,目光飄向孟升,結契?修行速度大增?這些,孟升確實從沒告訴過他。
孟升咬牙道:「我是為了你好……」
沈言隨勒緊鷹極爪的鎖鏈,孟升痛叫一聲,肩窩的血潺潺湧出。
江朝戈厲聲道:「放開他。」
沈言隨露出一個獰笑,「我不可能放過叛徒,你跟不跟我走,也不是你能決定的。」他抽回鎖鏈,飛爪朝孟升的脖子抓去。
江朝戈大吼一聲,朝沈言隨撲去。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野獸的咆哮,那聲音似豹,但更低沉渾厚,如同重鎚擊石,響徹整個山林,聽得人寒毛倒豎。
沈言隨猛地抬頭,臉色驟變。
接著,一道琥珀色閃電穿過山林,朝他們的方向「飄」來,是的,飄,那東西速度太快了,江朝戈隱約能看出一個巨大的獸形。
眨眼間,琥珀色的巨獸來到了他們面前,江朝戈瞪大眼睛,看著這個高八九米的異獸,它身形似豹,身披琥珀色皮毛、黑色斑點,頭頂獨角,身後甩著五條長長地尾巴,兇悍勇猛,威風凜凜,叫人只是看著就直打怵。虞人殊坐在巨獸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一頭銀髮在月華下顯得冰冷不已。
這就是猙?!
沈言隨將孟升一腳踢開,冷冷地看著虞人殊,「三皇子殿下,久仰。」
虞人殊冷道:「何方鼠輩,見了本殿還不跪下。」
沈言隨一招手,鷹極出現在了他身下,伏著他飛在半空,和虞人殊平視,「三皇子也是為了天級魂兵器而來吧。」
他甩著手中飛爪,「見者有份,就看今天誰有本事將他帶走了。」
虞人殊抽出了背後的鐧,天戎長嘯一聲,飛撲向鷹極,兩隻天級異獸在半空遭遇,利爪抓向彼此。
同時,沈言隨的飛爪擲出,虞人殊揮鐧來擋,巨大的衝擊力在兵刃相接的一瞬間爆發開來,橫掃整個山林,驚起飛禽走獸無數。
兩隻異獸瘋狂撕咬,虞人殊和沈言隨打得不可開交,一時飛沙走石、天地為之變色,
江朝戈費力地爬到孟升身邊,「孟老,孟老!」
孟升劇烈咳嗽兩聲,吐出一口黑血。
江朝戈咬緊牙關,「這毒要怎麼解?」
孟升搖搖頭,「我修為不夠,解不了。」
「我帶你去找厲害的魂導士!」
孟升一把抓住江朝戈的胳膊,力氣竟大得驚人,「小江,沒用的,肥遺的毒非三階魂導士解不了,我連一階都不到……你在方圓百里都找不到三階魂導士。」
江朝戈眼中充滿血絲,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孟升輕聲道:「你聽我說……我……我不是有意利用你,只是你魂力微弱,實在難當大任,所以我才想……把炙玄刀給真正能發揮其實力的人,但我……咳咳……絕對不會害你。我不告訴你結契的事,是因為,一旦你和炙玄結契,除非你死,其他人再不能用炙玄刀,你的性命就更加危險了。」
江朝戈哽咽道:「孟老,我相信你。」
「我本來……」孟升一陣咳嗽,口中黑血不斷湧出,看上去觸目驚心,灰白的鬍鬚早已經被血染成了黑紫色,他目光渾濁,看上去命不久矣。
江朝戈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他雙眸一片赤紅,他恨自己無能,炙玄說得對,他就是個廢物,他連這個世界唯一善意對他的人都保護不了!
「我本來……要帶你去北方,那裡有同樣來自我們世界的同伴……咳咳咳咳……如果你能逃過此劫,你就去找他們。」
「孟老……」江朝戈抓住他的手,「孟老,我只認識你,你別死,剩下我一個人,我真的……」他不想變成一個人,他是如此沒用,無法保護自己,也無法保護想保護的人,這個世界這麼陌生、這麼兇惡,他帶著炙玄刀,就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帶著一箱珍寶,所有人都對他虎視眈眈,如果孟升死了,他真不知道還能信任誰。
孟升反握住他的手,「你一定要……想辦法去北方大涼城,找一個叫王勤的魂器師,他……咳咳……會幫你。」
江朝戈僵硬地點了點頭。
孟升把江朝戈的手抓得越來越緊,指甲幾乎陷進肉里,突然,江朝戈感覺到一絲絲魂力正進入他的身體,他驚道:「孟老?!」
孟升虛弱地說:「我把……所有魂力都給你,你至少會有三級魂兵使的實力,這也未必能保住你的命,但聊勝於無。」
「不行,你現在全靠魂力支撐……」
孟升搖搖頭,「肥遺毒已經進入心脈,我活不了多久了。召喚炙玄,雖然你們未結契,但也許他肯幫你,你記住,炙玄刀會不停給你招來殺身之禍,但也是你唯一的希望。」
江朝戈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眼淚對他來說是多餘的東西,想不到還有人能讓他落淚。他咬緊牙關,「孟老,我一定會給你報仇。」
孟升的魂力源源不斷地流入江朝戈體內,他感到身體是前所未有地充盈,內髒的疼痛緩解了不少,疲乏的手腳也找回了力氣。
虞人殊正和沈言隨殊死相鬥,兩隻天級魂獸的廝殺聲更是響徹整個夜空,就在這混亂的局勢下,孟升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將自己辛苦修習的魂力,全部轉移到了江朝戈體內。
孟升的臉龐如衰敗的花朵般快速枯萎,灰白的頭髮一夕全白,彷彿一下子衰老了二三十歲,江朝戈悲憤不已,嘴唇硬生生被他咬出了血,他拳頭緊握,胸腔恨意洶湧。
孟升用顫抖地手,從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了一塊懷錶,他聲音蒼老得如被砂紙打磨過,「小江,有一天……你回到我們的世界,代我……代我去找我家人……」
江朝戈抓住孟升的手,啞聲道:「一定……一定!」
孟升的呼吸變得極為困難,他張大嘴,「小心炙玄……他……恐怕……」孟升眼角含淚,話未說完,瞳孔已慢慢失去了焦距。
江朝戈深吸一口氣,輕輕闔上了孟升的雙眼,他抱著孟升的身體,仰天大吼一聲,聲音悲愴而憤怒。他恨!恨他莫名來到這個世界,恨沈言隨殺了孟升,恨自己不夠強大!
他輕輕放下孟升的屍體,起身朝炙玄刀走去。從未有過的充沛魂力在他體內流竄,為他沸騰的怒意添柴加火。
沈言隨已經明顯落了下風,但還在苦苦支撐,虞人殊一把天戎鐧使得虎虎生威,將沈言隨逼得幾乎無路可退。
江朝戈拿起了炙玄刀,那把原本有些沉重的刀,此時輕如貼附在他手心,他看著在半空中的沈言隨,目光狠毒,如狼似虎。
和鷹極互相撕咬的天戎,因為中毒而體力稍顯遲緩,給了沈言隨可趁之機,鷹極爪飛掠而去,抓向虞人殊的前胸。
虞人殊揮鐧擋開,整個人騰空而起,在半空中踩著那詭異的步伐攻向沈言隨,沈言隨飛爪一甩,抓住了頭頂的樹榦,身體盪出十數米開外,落在了地上。
而江朝戈,就在他不遠處。
「沈、言、隨。」江朝戈咬牙切齒,「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沈言隨驚訝地看向他,「老頭把魂力給你了?!」
虞人殊叫道:「你不是他的對手,退下。」
江朝戈吼道:「你們誰也別想搶走我的刀——」他將魂力注入炙玄刀,刀身發出強烈地白光,一股龐大的衝擊力以江朝戈為中心擴散開來。
兩隻天級異獸停止了廝殺,他們龐大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眼中同時染上一絲恐懼。虞人殊和沈言隨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那讓人喘不上氣來的壓迫感究竟是什麼!
「炙玄——」江朝戈大喊:「幫幫我——」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烏雲遮月、雷聲大作,天地瞬間變色,山林間回蕩著風凄厲地嘶吼,飛禽走獸瘋狂逃竄,下一秒,一股渾厚之氣席捲大地,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土地崩裂,草皮漫天飛揚,整片山林如末日降臨。
虞人殊吼道:「異界人,住手!」
天戎沖了上來,一把叼住了虞人殊的衣領,「快走!」
「天戎,那是什麼!」
天戎無暇跟他解釋,拽著他就跑。
江朝戈的身體劇烈顫抖,他感覺自己要被這把刀吸幹了!不只是魂力,還有血液、骨骼、皮肉,好像都要被吸進了刀里,他心生恐懼,無法想象自己究竟是在召喚什麼!他也想「住手」,可他已經停不下了,現在不是他在灌注魂力,而是這把刀要把他吸干!
轟然巨響,如一道悶天雷擊打在每個人的心上,腳下的大地顫了一顫。借著微弱的月光,江朝戈看到自己被籠罩在了一片小山般大的陰影中,他知道,在他背後,有一個龐然大物,在那巨大的壓迫感下,他幾乎無法呼吸。
虞人殊和沈言隨滿臉恐懼地看著他背後。
一道傲慢地聲音響起,「你總算有點用了,廢物。」
江朝戈身體抖得不成樣子,他僵硬地、緩慢地扭過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