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她的心,所屬之向
從岳芷珊那兒回來,趁父親還沒回家準備悄悄遛回卧室,卻被母親逮個正著。噩夢般早飯在岳芷珊那裡吃了,所以當母親關懷地詢問我有沒有吃早餐時,我用少有的柔情一笑點了點頭。
為什麼需要提及到早餐一事呢?因為就像前面我所言,我在岳芷珊那兒吃到的是噩夢般的早餐!雖然不想回想,但我又不得不抱怨幾句:她起得很早就準備好了早餐,我被叫醒洗漱(用具都是她事先準備好的)完畢后,看到桌前擺放的滷雞蛋、鮮牛奶、大饅頭、熱豆漿還有水果拼盤,我就傻眼了。這早餐問題不在於營養均衡的搭配上,而是在於數量上———多到可以「匹敵」三個正常成年人午飯的飯量!她臉上那一個也不知道收斂點的壞笑讓我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慢慢吃,沒事的,這樣的搭配很營養的。」
瞬間角色轉變,她變成十足御姐范形象。加上投射過來冷冰冰的眼神,我徹底折服了!於是,我也傻到吃完足足有兩個人飯量那麼多的早餐!
現在回想起來,除了想吐的直接生理反應之外,心理上也飽受那段不堪回首「早餐暴吃事件」的折磨———她放佛在駕馭著我可憐的胃一樣~~~
不過,在陪同我吃早餐的過程,她竟然給我「為什麼要吃下這麼多早餐」的「根本和吃早餐扯不上任何皮毛」的理由:人生多煩惱,煩惱又蘊藏在米飯之中,所以多多吃下去、慢慢咀嚼,人生的煩惱才會被嚼碎咽進自己的心窩———心也就不會那麼疼了~~~哈,這真是吃飯都有學問;呵,她也真能鄭重其事說出口;嘿,這裡有很可愛的地方也會讓人覺得難忘!
吃完后,還記得她右嘴角線縫隱隱約約露出潔白的牙齒,一個陰笑瞬時從她臉上劃過后,一句「我有個關於這次早餐的秘密,有機會我會告訴你。」就把我送了出去,直接省略我發問的時間———這次早餐還有「秘密」?好吧,這到底要說她古靈精怪呢還是要說我真的很好欺負呢?
我和她之間的關係,似乎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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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數學老師,就在我病假結束后的第二天。
從外面走進教室的她,神情恍惚,雖然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美麗和氣質,但那一臉的憔悴擺明著她最近過得不好———至於原因,我不想猜測,多半是與我、亦桐哥都有關~~~即便如此,我也無法去改變什麼。
這次上課,她沒有選擇迴避我,而是在盡量迎合我的視線。每當我們視線相對時,她那恍惚的眼神會慢慢變得溫順下來。但是,那眼神的溫順中,是帶著落寞、憂傷、無奈與惆悵,隱隱約約中還讓人感覺到有一種戀戀不捨的氣息存在———莫非,她身上真發生了一些什麼不好的事?一想到這裡,我的那顆本以為偽裝得很好、應該學會了放棄的心此刻卻揪緊起來———我還真是莫名其妙,以為自己真正做到不在乎她了,現在卻在這裡奇怪地替她緊張起來———我有病嗎?
也發現數學老師今天有點異樣的前桌,上課也不像平時那麼平靜寧和,時不時移移座椅又或者東張西望似乎是在尋求什麼似的。
即使得到她的回應,即使得到回應的我已經明了自己對她是有多在乎,即使明了在乎她的我已經為她的不好神情而揪起緊張的心,但是,我還是不明白她的真實想法!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把我當作一個學生、甚至一個孩子來看待。反而是我,卻從一開始就一個人在那兒唱著自己作為「男人」的獨角戲、執著於扮演「男人」的師生戀遊戲。結果,戲中插曲這樣唱著:這種愛只是一種個人一廂情願的愛!結果,遊戲劇情這樣展開———男主喜歡上的女主是男主最親密朋友的女朋友!只有我默默隱出這場獨角戲、選擇在殘酷的愛與被愛遊戲中退出,這才是最好的結局———對我、對她、對他………
可是,我也只是在一廂情願地判決了我在這場愛情里的死亡!人生最大的遺憾莫過於錯誤的堅持和輕易的放棄。命運的最大妙處,就是在捉弄人與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中得以表現!所以,當我深切意識到我不能輕易的放棄時、不能任由命運的擺弄時———也就在此刻,似乎一切都晚到顯得於事無補———人生最大的贏家,終將還是命運卑鄙的算計,即使你覺得不公平,但這其實才是最公平的裁決人生的方式!
我的悲觀而又現實的論調,陪伴我走完了今天沒有任何小小漣漪泛起的全部課堂。最終,我的結論就是———我只是一廂情願喜歡上岳語薇,而在她看來,我只是她手下的一名普通學生~~~
「喂,秘密,想聽嗎?」下課鈴聲響起后,將頭後仰到我的桌面,冷峻的臉龐披著白皙的染料就這樣映入我的眼帘,垂落在雪白額頭上的劉海也朝我桌上翻落過來。於是,岳芷珊一副早有預謀的樣子對我小聲說道。
「秘密?什麼秘密。」
「就是上次的『早餐秘密』!」
「已經沒興趣知道了。」
「這樣啊~~~沒興趣知道你也必須要知道。」
「憑什麼?」
「不憑什麼。就是我想讓你知道,你就必須知道。」
「哎~~~!那就現在說吧。」
「不行。你必須陪我出去共進晚餐我才告訴你。」
「那恕不奉陪!」
我抓緊收好書包,大幅度站起身來準備開溜。
「嘟———」前方蹬角拉扯地面的聲音放佛就要撕裂空氣一般尖銳傳開來。周圍瞬間無聲下來,所有視線全部集中到二年級e班左下方角落來。他們的視線中,是這樣的場景:腳底已經抹上油準備開溜的我,被表情看上去很生氣的她使勁拽著袖子不讓走!
我站住了,扭頭看向她,我的視線就跟空氣一樣,完全凍結了,再也無法移開。她低下頭去,面不改色。
班上兩個「問題兒童」就是用這樣一幕給其他同學帶來深似海的無盡驚訝與錯愕———兩人怎麼了———吵架了?生氣了?還是………
然後,回過神的她馬上從書桌里抽出自己的書包單跨在肩,一臉滿不在乎、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似的拉著站在那兒僵化的我從後門走了出去。齊刷刷目送我們的眼神,肯定是帶著不可思議的、毫無頭緒的目光………
還以為平凡無奇的課堂卻是這樣莫名湧起潮汐般的收場。
我被她拽著衣袖,逃離教室、穿過操場、走出校門。
「可以放手了,你還要拉我的衣服到什麼時候?」她甩開了我的衣袖,轉身看著我。
「對於這次事件,你要付全權責任~~~」這是一句沒有商量餘地的話,我真想對她說句———你真無賴,憑什麼全怪在我的頭上。嘛,還是算了,估計這樣一說反而會讓她燃起指責我的氣憤。於是,我溫順說了句:
「所以呢?」
「現在你完全沒有逃避與我共進晚餐的權利。」
歸根到底,她就是想讓我和她一起吃吃完飯,還把事態搞得這麼複雜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女生的心思對男生來說,永遠是一個猜不透、領悟不了的迷。難怪有時候對她們的某些話沒有反應的男生會被說:「你真傻。」
男性思維的最大悲哀莫過於基本正解不了女性沒有什麼暗示、卻實實在在有著女性訴求的話。
我呢,也總算是馬馬虎虎明白了岳芷珊的訴求。但是,讀書期間,我是不被允許晚歸的。一想到老爸那生起氣來惡狠狠的毒狼般眼神,一陣惡寒爬上我的背脊。我的若有所思把涼在一邊的岳芷珊給冷漠了,看到我擠眉弄眼一臉難為情的樣子,她再也忍不住的開口了:
「放心吧,今晚你爸不回家。」這絕對是猜透了我的心思。
我表面上冷冷內心卻十分驚訝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
「亦桐哥告訴我姐,我姐又告訴我的。總之,事情就是這樣的。」
我完全不相信這毫無說服力的微詞,在下一瞬間為了證明她話語的錯誤,我想到了求證。拿出手機翻開老媽的電話號碼,我撥了過去。
「嘟———嘟———嘟———喂,宥宇,怎麼了?」
「媽,爸今天不回家?」
「咦~~~?你怎麼知道的。聽說公司又有事,晚上要給下屬開緊急會議。難道———又有朋友約你出去玩?」
「哎?~~~!嗯,所以………會晚點回家。」
「那路上小心點。交到朋友也不錯嘛。」
「再見。」
對話一結束,旁邊那位一臉神氣地看著我。
「我說對了吧?還不相信我,真是的~~~」
「接下來呢?」
「那還用問,當然一起去吃完飯了。」
「要去哪兒?」
「這個嘛,你不需要知道。就像那天約會一樣,好好跟緊我就行。」
說完,我還來不及抱怨幾句,她就邁出輕盈步伐朝市區走去。又是這樣,總被她牽著鼻子走———不過,我已經習慣了———習慣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到了。」我們走到一間門面裝飾清新的酒吧前,她如負釋重地說道。
「我說,該不會是………」
「進去就知道了。」還沒等我說完,她就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走了進去。
迎面而來的是穿著萌系制服的服務員小姐。
「歡迎光臨。」岳芷珊向她點頭示意后,我們就被領到一個封閉式的包廂中———裡面吹著涼涼的空調,空氣也因此而清新不少。包廂四周貼著綠色爬山虎壁紙,看上去就像活鮮鮮的爬山虎一樣,這樣就把包廂顯得「野味」十足卻又生機盎然,給人一種清新脫俗之感。
並排坐下后,她若有感慨的說:
「這裡是以前我還沒獨居時與姐姐經常來的地方。獨居后就沒看過,每次都懷戀著想來這裡看看,可惜就沒人陪。」
「然後就把我拉來陪你,對吧?」
按照她的性格,於是岳芷珊沒有進行任何辯解就很爽快地回了句「啊」。我說,她還真是不知道避諱一點?也不考慮一下作為陪坐人的我的感受?好吧,我已經習慣了~~~所謂的「早餐秘密」原來只是幌子,真實的意圖就是找人來陪。嘛,又只能無奈說出這句話:我,已經,習慣了~~~
「每次到這裡來,總會覺得生活的煩惱就會消失,剩下的只有一種久違的放鬆愜意感~~~」
我贊同地點了點頭,「的確。我想這裡的魅力應該遠不如此。」
「算了,不說了。點酒上菜吧。服務員~~~」
她點了這裡很多的特色招牌菜,還點了三瓶度數較高的葡萄酒。看著冷艷成熟卻還只是女孩子的她,我真擔心她會不勝酒力。但是,晚餐吃下來,我的擔心倒是多餘的,不僅如此,葡萄酒數量也由原來的「少少三瓶」(她的原話是:才三瓶,一點都不夠)增加到了七瓶。期間,她有簡單說道自己的家事,聽下來算是家道中落吧;也有提到自己選擇離開姐姐選擇獨居的原因———這和她要強的性格不無關係;她還有講道自己家與亦桐哥家的關係———怎麼說呢,聽下來感覺關係還挺密切的樣子,至於為什麼會親密、親密到什麼程度,我就不得而知了。這些內容她都直言不諱的向我說了出來,但每當一談論到「她姐姐」這個話題時,我總會不自覺攙和幾句,下一時刻我們便會有其中一方語塞甚至兩人會同時陷入沉默———畢竟,對我、與她而言,我們都很清楚,岳語薇這個人是處在彼此微妙關係之間的一個不可忽視、但又不能提起的人。
總的說來,這次晚餐是在相對輕鬆愉快的氛圍中結束。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啦。」我帶著央求語氣對她說道。
在最後一口葡萄酒入喉后,她也爽朗地點頭同意了。這次是由我來結賬的,付完清單后我也多少明白她鐘意這裡的原因———「店美價廉」吧,如果能用「性比價」來形容這家店,那我想我對這家店鋪的評語中,肯定會出現這樣一句話———性比價高到簡直是你意想不到的程度!
走出這家酒吧,她毫無醉意,相反感覺比平時更精神抖擻了。我自認為自己的酒量還是可以的,所以也毫無醉意,不過得趕快回家的心卻顯得相當迫切。
走在通往小酒吧與大街道的唯一小巷子里,冷冽的銀色月光顯得格外安分,只是呼啦啦發出輕微慘叫的夜風在哪兒肆意地輕柔流動,但也把我們的臉上、手臂吹起雞皮疙瘩來。沉默的兩人就在這樣的環境下走著,一切顯得那麼平和且靜謐。
「咳~~~咳~~~咳~~~」前方有個人似乎在嘔吐,而且還很嚴重的樣子———就在發出慘淡黃色的街道燈光下,那兒還有個開放式的顯得破破舊舊的垃圾桶。我本不想多管閑事兒一走了之的,可是旁邊的那位卻沒有這樣做。只見她慢慢走上前去,接著慘淡的黃色路燈光芒看過去。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她沖了過去扶住岳語薇,我也腦中一片空白的跑了上去站在一旁。
「真是的,酒量不好還喝這麼多酒。」岳芷珊邊捋著她姐姐的後背邊帶著埋怨的語氣說道。岳語薇反覆的嘔吐幾次后,呼吸也變得相對順暢起來。她扭頭看向一臉著急的岳芷珊。
「是芷珊啊!」
她並沒有注意到站在岳芷珊身後的我,在微微咳嗽幾聲后,她繼續說道:
「你一個人來這裡幹什麼?這兒不是小孩子該來的地方。」
「真是的,都醉成這樣了,還在這兒逞強。喂,宥宇,能幫我扶住她嗎?我去買點解酒的飲料。」說完,岳芷珊就把彎著腰、弓著背的她交給了我。
就在接觸岳語薇的瞬間,感覺她的身子骨好軟綿綿啊~~~雖然濃郁刺鼻的酒精味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但其中還夾雜她淡淡的體香味。看向喝醉了的她,意外感受到這也是一隻弱小的、需要保護的動物,這隻小動物現在正在我的懷裡靜靜閉著眼,發出的紊亂呼吸聲就像調皮的音律動聽的傳進空氣,也傳入我的心扉。她低著頭的白皙側臉,就像冬天的湖面一樣平靜無波,平靜得又讓人想去憐惜和撫摸。於是,我的左手,慢慢伸向那張靜謐的臉。
「是宥宇嗎?」還沒碰觸到臉的手在這句話后迅速收了回來。與此同時,低著的頭也慢慢抬起來看向我———她的唇邊縮放出小小的笑容,澄清烏黑的眼睛發出含情脈脈的似水柔情直視著我———神色並不像先前那般飄邈虛幻,而是幾乎會把人吸進去似的,充滿了深深的哀愁。我在銀白色的月光與昏黃的燈光交織的光亮中溫柔笑了一下,隨後慢慢沉浸在夢見往事一般的奇妙心情中,胸口也甜蜜地揪緊了———是啊,好久沒有這樣近距離與她接觸了~~~月光灑下來的銀白色,如輕紗般鋪在了她的臉上,給人久違的舒適感和動容心境的震撼美感———這讓人覺得捧在手心都會融化了的人兒———讓人又憐又愛~~~
她原來垂落的雙手緩緩伸到我的腰間,在我的腰間慢慢遊走,撥弄著我敏感的皮外神經。最後,那雙白皙的手懷抱住我。頭也貼在我的懷中———我的手輕輕環抱住那乖巧、溫順的頭。
「你的身體好溫暖~~~是讓人懷戀的味道~~~」
「………」
「宥宇?」
「嗯?」
「我有話對你說,一直埋藏在我內心很久的話,你願意聽嗎?」這是一句很真摯的話,把我已經柔化的心掀起小小興奮與愛意的漣漪。
「嗯!你說什麼我都願意聽。」
此時稀疏的腳步聲漸漸變得清晰。看見燈光下相互依偎的兩人,那腳步聲的主人停在路燈所能照到圓形區域的邊緣,接受著凜冽如冰、潔白如霜的冷月光的洗禮。她帶著驚訝的眼神看著前面的兩位,眼睛瞪得大大的。
「宥宇,你知道嗎,自從第一次見到你,看到你那憂鬱的神情,我就有一種憐惜的感覺。除了憐惜,心中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情,但那時的我不明白這是怎樣的感情。但與你的分別,在意識到我們可能將會是後會無期的分別,我竟然為此感到小小難過,睡覺前躺在床上腦海中也不斷浮現出你的身影!那時的我覺得自己瘋了———居然會在意起只見過一次面的你!
無獨有偶,知道你是我班上學生的那一天,我莫名奇妙的激動起來、興奮起來,雖然心中為自己這異常情感變化而出現了焦慮。但一想到我是你的老師,可以在與你接觸,不,應該說可以與你一直接觸時,我的焦慮就慢慢消失了。這時,見到你心中那難以言表的感情我還不知道是什麼,只是隱約中感覺到這種感情在蔓延我的整顆心。
咳~~~咳~~~咳~~~」
「沒事吧,語薇?」此時我的眼睛已經泛起淚光,這些淚光在眼眶中就像黑夜幽靈一樣飄來飄去,它們也在朦朧著我的視線。懷抱中的人兒咳嗽時身體顫抖了幾下。等到她呼吸調整得平緩時,顫音的話語繼續傳開來:
「直到你救我的那一天,看到你的昏迷、看到你的受傷的痛苦,還有看到你昏過去那一瞬間猶如冰雪融化后初升太陽投來的第一縷帶著溫暖的微笑,我的心都碎了!我這才意識到那份根植在心中的莫名情感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人們叫做『愛情』的東西!想要了解你的那份渴望,不是出於對你的憐惜,也不是出於老師對學生的責任,而是真真切切、不容虛假、沒有偽裝的愛意!
但也就在看到你公眾人物的父親開車來接你的那一刻。我明白了什麼叫做殘酷的現實,也清清楚楚意識到什麼叫做師生———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老師,而你卻是不普通中更加不普通的學生,我們的相愛在年齡差距上會為社會道德所不齒、我們的相愛在身份地位上會為等級制度所不容。我也深刻明白你是在孤獨的環境下養成的憂鬱性格,你是一個需要被愛、被呵護的人,但去愛去呵護你的人不會是我!」
我的淚水已經爬滿的臉頰,它們向下的流動騷動著我的臉皮。滴落的淚珠也打在懷中人兒的頭上。在我雙手間的頭在慢慢蠕動,試圖突破我的雙手。於是,我輕輕收回手,任由它們垂落在兩邊。
「你怎麼哭了?現在不可以哭喲,宥宇~~~」抬起來看著我的眼神,沒有悲傷,顯得很深邃卻又寧靜。
緊閉上憂傷的眼睛,幾顆淚水被擠出眼角。我帶著哽咽的喉嚨,擠出了句:
「嗯!」
「第二次與你在海涯天階的相遇,我很意外卻也很開心。你知道我為什麼回去那兒嗎?我就是因為不想與你斬斷關係而一直安慰自己,可到最後糾結的內心無從釋懷,所以我想到了海涯天階。那天又恰是我與亦桐認識十周年的紀念日,所以他約我晚上一起吃飯。與你放佛就發生在昨天的神情相擁,讓我那顆糾結的心在度明細起來———我深深愛著你!對不起,在收到簡訊的我就這樣跑了———不留任何痕迹、乾乾淨淨地跑了。同樣是那天,我去吃飯的餐桌上擺滿了玫瑰花,然後亦桐向我再次表了白,但我沒有及時回復,我只是說『能給我點考慮時間』嗎?你知道為什麼嗎,面對這麼優秀的人我沒有接受他的表白?除了我只是把他當做親人一樣看待的原因之外,最主要的是我心中還有你———越想忘記越忘記不掉的你~~~
但也就是在那天,我回想起亦桐以前對我包括我的家族的好,我的心又不忍心這樣沒有責任感的放下他;我也設想起我們兩人之間走到一起后的各種可能性,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們不可能會幸福地走在一起,即使走在一起,彼此的犧牲會大到讓我們的愛情顯得卑微、弱小、可憐。所以,當晚,我回復了亦桐———我們交往吧!抱歉,我那時開始開始把你當做一個不可能讓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包括你,而且我必須要在你面前偽裝我自己,這樣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亦桐好。」
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的她,再次嘔吐了起來。這次嘔吐得很厲害,把我心也緊緊揪了起來。
易拉罐掉地的聲音清脆響徹在凜冽的寒風中,站在那兒的岳芷珊眼睛也滿是淚水。
「沒事吧?姐姐!」跑上前來一把扶住她的岳芷珊用身體撞開了我,我也因此後退了幾步。此時的自己眼睛中還在湧現淚水,心也在那兒冰冷的加速跳動。
昏黃的路燈一閃一閃的,放佛是在熄滅之前的「苟延殘喘」
「我還想說下去。咳~~~咳~~~咳~~~」
風聲還在呼呼呼凄慘的叫著,減弱的咳嗽聲和微弱紊亂的喘息聲共同來自那一張嘴皮乾燥的櫻桃小嘴。
「被亦桐瞞著的我和芷珊被帶到你的家,沒想到他口中說的『去拜訪好友』卻是來看望生病的你!當看到坐在床上被夕陽餘暉照到臉龐的你時,我驚訝著、驚訝著、驚訝著,然後我的內心傷心的哭了,但我必須學會隱藏自己的最真實感情,我不想再掀起任何不好的風波了。所以,亦桐在介紹我是他女朋友時、看到下樓來吃飯的你紅著眼睛時,我都裝作什麼都不明白,裝作對你冷漠———但每一次的偽裝,我的心的傷痛都在增加一點!沒有辦法,這場鬧劇就是在帶給彼此傷心與難過———我們又無法中斷鬧劇的進行………
原諒接下來我對你課堂上的冷漠吧!我已經沒有勇氣和精力再去與你扯上關係了!為了遠離你、為了逃離你的視線、為了不再見到你,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選擇離開。所以,前幾天,我左思右想后決定調職到其他高中。雖然做這個決定很痛苦,但我不得不這樣做!可是,今天我卻沒有勇氣不回應你的眼神!我居然還在意、還在乎著你!你想到要離開你了,我的心又在無緣無故地疼痛!你的存在就是一把雙刃劍———無情砍傷我的心又在鉤住著我的心~~~
所以,宥宇,為了你好,也為了我好,請你收拾好自己那份對我依戀、愛慕的心吧,讓我平平靜靜的離開。」
「語薇!」流干淚水的我眼睛紅腫著,血絲也火急火燎地刺痛、灼燒著我的雙眼;一陣恐懼感緊緊揪著我的心臟,我感覺指尖和嘴唇都在發抖,而且漸漸麻痹;我的喉嚨也乾燥得緊縮起來,緊縮到我連呼吸都喘不過氣來。
「平平靜靜的離開?平平靜靜的離開?」
說了這麼一大堆發至肺腑的話,我明白了語薇對我的真意,我怎麼能讓她就這麼平平靜靜的離開?
「我不!我不要!」我撕心裂肺地朝那兩人吼道,聲音蓋過風聲,響徹整條小巷。周圍的住戶人家養的狗也發出幾聲穿透空氣的冷清悲鳴———汪~~~汪~~~汪~~~
「姐,你扶好燈管。」輕聲的話語帶著叮囑,又帶著決心。
「咚~~~咚~~~咚~~~」這是氣急敗壞的走步聲,「啪———」這是狠狠、重重扇耳光聲。兩種聲音都出至同一個人之手———岳芷珊。
路燈又在一閃一閃,發出比周圍還冷清的、讓人厭煩的「吱吱」聲。此刻的我捂著左臉頰,耳朵也在嗡鳴。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但我沒有感覺到冷。我淚痕交縱的臉,因為極度思緒的紊亂而變得扭曲———睜得大大的雙眼眼珠已經完全凸了出來,是帶著恨意與不幹的看著岳芷珊———我倆微妙的關係就在彼此互相憎恨的眼神中破裂———不留任何痕迹的、沒有修復可能的破裂。我疼痛的左側臉頰應該是被打凹陷下去了吧。大口喘著粗氣的嘴就像縫不攏的口袋大大張著,露出的牙齒也在和嘴唇一起有節奏的打著顫。我沒有底氣、小聲小樣的開了口:
「為什麼?」
已經喪失鬥志的話語迎接而來的話語是毫無抵抗能力的野獸般咆哮:
「走開!走開!離我姐姐遠點!」
「呃~~~呃~~~呃~~~」語薇扶住燈管又在那兒嘔吐起來。
「姐姐,沒事吧?沒事吧?」跑過去的岳芷珊再次把她扶住,順便幫她捋著背。
我轉身,帶著空白的大腦,步履蹣跚地走了起來———我是一個沒有靈魂、遊盪在冷白銀色月光中、徘徊在刺骨風中的林宥宇軀殼———人們的印象中,這軀殼走走停停、傻傻笑笑,嘴裡不停嘟嚷著「平平靜靜離開~~~平平靜靜離開~~~平平靜靜離開~~~………」
那夜,我知道她心所屬之向,卻沒有感受到絲絲幸福的味道………
我詛咒這不公平的現實、這殘酷的現實、這凄涼的現實………
我愛她,她愛我,可我和她不能相愛———她的心,所屬之向,就是不會有愛情結果的地方………